第56章 远洋归客
“你对意呆利了解多少?”
“尤文图斯,国米,乌迪内斯,帕尔马,还有ac米兰!哦,还有意呆利肉酱面!”
“可是意呆利绝不只有足球与肉酱面。展博,我知道,你迁就我,别说是米兰,哪里你都愿意陪我一起去,可是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为什么,宛瑜你知道的,我愿意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展博,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规划。没有谁的人生是必须依存附另一个人才能过下去的。”
“抱歉,展博。请原谅我的天真与任性,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展博,你那组织在哪上班?”
“市区?郊区?外地?”
“准确来说是,非洲。”
“非_洲?!!”
“非_洲只是第一站,我们是全球性的公益组织,下一站在南极。”
“自从宛瑜离开之后,你的心就没定过,跳槽,报eio,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宛瑜开始了她新的生活,我也一直在想,我到底应该做什么。”
“做什么都不重要,可是你能不能离我近一点,这样我这么保护你?”
“姐你不能保护我一辈子的。终有一天你会嫁人,生子,我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你的羽翼之下。我也需要长大的。我不可能永远都当一个小孩子,也许,某天长大了,宛瑜也就回来了。”
“姐,以前每件事情,我都听你的,后来遇见了宛瑜,我大部分也在听她的,可是,现在,我想自己做主一次。”
“我走了。”
南极的日子很难捱。
冰川,雪地。
没有草,没有树,绿色是几乎看不见的颜色。
有时候真的想过放弃。
特别是,当你做一件事,成果遥遥无期的日子里。
有时候会忘记自己的目的,有时候会迷茫不知归期。
当年的很多大事,在我心底仿佛一座座大山,可翻过去之后,如今再来回看,却仿佛根本不成问题。
就好像,当年跳过去那个楼顶。
很多事情在发生过之后,才会真正的被忘记,很多东西,在跨出去那一步之后,才了解彻底。
当那个从童年初始就盘踞在我内心的可怕房间,最后被证实只是个被遗忘的扫帚间之后,我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也一夜之间,去到了我跟宛瑜曾到过的地方。
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是一个游客。
非_洲的日头很烈,蚊子也很毒。我们穿着酷似老美童子夏令营队服的装备深入大草原,用手中的相机与纸笔记录这些可爱生灵。
很多次我们遭遇险境,危险不止来自这些奔跑在大草原上的猛兽,有时候是资源,水跟食物总是稀缺,有时候是过不下去的原住民,为了一口水能够将一百来号人全部绑起来,有时候,是握有凶器,装备远远好于我们的盗猎者。
我的小腿被鬣狗咬过,留下了很大几个印子,我被大象摔过,鼻子卷起来狠狠摔在地上,身上断了几处,手上了两个月夹板。还有那副娃娃脸,也被刀子划了很长一道口子,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不过我还算幸运的了,我的同伴,有些已经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里了。我们偶尔悲伤,但马上就又会打起精神来,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还没走完,怎么能半途而废。
不过自那之后,我跟老姐打电话就没开过视频了,这里的一切我都不敢告诉她。我知道她其实是个内心很软弱的女孩子,成天担心我在外面会出事。
如果让她知道我脸都变样了,估计会吓得连忙叫我回国。
我不想。
有时候我也在想宛瑜。想她在米兰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灵感乍现的设计。
想着想着,竟不敢奢望我们的未来。
谁会要一个,已经阔别良久,还毁容了的男人呢?
第二年,我们去往了南极。
虽然我们是公益组织,但终究是自营,没有上面背书,我们根本不能靠近科考站。
相应的,我们的物资补给也就落了下来。很多人患上了败血症,这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半牙橙子都显得弥足珍贵。
苦啊,苦。但成就感也十足。
当我们剪开缠在海龟头上的渔网。
当我们救起快要冻死的幼崽燕鸥。
当我们在不插手生态平衡下时竭尽所能地去净化每一个被人类污染地方。
当我们看见被完全染黑的企鹅,在我们手下重新变得干净。
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与我过去的生活相去甚远。
可这里的每一件事都见证者我的成长。
也许我们做的所有事情,在人类造成的污染面前是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拿不出手。
可是,对我而言,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所在。
我不用像曾老师说的那样,人生留下的痕迹只是沙发上的屁股印,当我走了,连屁股印都留不下来。
说到曾老师,不知道他追我姐成功没有,我都好久没跟他们联系了。
唉,今天日记就写到这里吧。
“小陆,上面的计划下来咯,你知道吗?我们要换地方啦!”
“啊?真的吗?下一站去哪?”
“丝袜之城!那里被恐怖袭击了,我们去当志愿者。”
“袭击?那我马上收拾东西。”
“不急,小陆,你不去那里。”
“那你还跟我说这些?在我面前炫耀是吧?”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有别的去处,你去意呆利!红姐知道你的女朋友在那里,看见这次的任务里面有征调两个人去意呆利的名额,立刻就想到了你。”
“意呆利吗?”
后面,我如愿以偿的来到了米兰。
兜兜转转了几年,当年一场车祸,我没办成签证,如今再临,已是物是人非,山长水阔之时。
这次来米兰是任务。
很简单的任务,帮助组织征集员工,简称,当hr。
这也是我的,最后一次任务。
组织里每一个人的工作时间都不会很长,即使你再热爱,这些地方也终究不适合长久工作,说直白点,这是一种摧残。
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有人成为了残疾,有人丢掉了命,有人偶尔假期探亲,已经基本忘记社交与沟通,他被社会抛弃,变得格格不入。
自从这样的例子出现之后,组织就重视起了这种问题。
而组织的应对方法很简单,工作几年,休息几年。很不幸,我在做完这一次任务后,就被红姐加进了强制休息名单。
我本来就是理科生,后面又专攻it,这两年又醉心于南极的任务,实在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我甚至觉得,南极那些不会说话的小动物,都比不认识的人好相处。
可是当eio的hr还真没这方面顾虑。
因为根本没人来报名参加。
这个社会很现实。无论你是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是想要展现自己的才华。
无论你想干什么,第一步首先得填饱自己的肚子。
甚至,你还必须考虑到家人。
eio虽然正规,也有很多的赞助商好心人,但终归大部分的资金用在了各项器材,各地的开支,剩下的仅仅只能勉强维持大家的温饱。
你跟我谈拯救世界?拜托,我家里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呢。
这年头,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干it那几年,我也存了不少的钱的。
招聘足足持续了很多天。
来面试的不超过十个人,听跟我一起的陈叔说,这还是他见过最多的一次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干完之后,我跟陈叔就会分道扬镳了。他带着这些新人去总部培训,而我,估计会逛逛米兰,然后灰溜溜回魔都,找个班上上,摸几年鱼,哪天突然间歇性满腔热血了,说不定又裸辞跑回来。
我其实也动过去设计学院找找宛瑜的念头的。
只是,对我来说,我很难接受现如今双方的落差。
她在最高等的设计学院进修,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最好的婚纱设计师,出入的是各大时装周的举办地,手拿香槟言辞高雅。
而我,抱着一腔热血,出入高危的地方,说着是做拯救地球的高级工作,可实际上我连生活的基本技能都快忘完了。我们之后的生活不应该再有交集,阳春白雪,遇不见下里巴人。
再说,现在我脸都成这样了,紫外线高强度照射下还黑不溜秋的,哪还有脸去见宛瑜。
我很容易就想通了,于是也慢慢选择放手。心里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大不了不娶了,以后真像老姐嘴里说的,在她新房里给我开个阁楼,住老姐家里算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走神了。
于是没有注意到最后一个面试者。
老陈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他开始了面试。
“你好,这位小姐,请问你了解我们组织吗?”
“嗯,以前了解过,听我男朋友说的。”
“哦,那,你能接受我们组织的艰苦生活吗?”
“我想我可以接受。”
“好,最后一个问题,小姐您加入我们组织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想去看看我男朋友。只是,我男朋友貌似不是很想理我的样子。”
“哈哈,您真幽默,那林宛瑜小姐,恭喜你——”
老陈的话没有说完,听到这个名字的我立刻回了神:“宛瑜?”
抬起头,一张没怎么变过的,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美丽面庞,正含着笑看着我。
我一时间竟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宛宛宛瑜,你怎么在这?”
“怎么,我可是听菲菲说了,某个人到米兰了,却始终不愿意见我,那我有什么办法,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咯。”
我连忙拉住陈叔,把那份简历要了过来:“叔,这我女朋友,她就是来看我的,这份档案你就别记了。”
老陈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你俩小情侣,还秀到我脸上来了,行行行,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也能搞定。”
大街上,我与宛瑜肩并肩走着,她的发梢还是会时不时擦过我的肩膀,一如三年前,仿佛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为什么,来了米兰都不来看看我。”
“我我怕你见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吓一跳。”
“谁说的,你现在明明就很有男人味,我更喜欢了!”
“真的?!可是,我已经破相了。”
“你又不是那些小鲜肉,怕什么?以后姐姐养你啊?”
宛瑜笑着,踮起脚搂住了我肩膀。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顿时对自己之前的不自信后悔起来。
这样的女孩子,你还犹豫什么?你还不相信她?你真该死嗷。
“嗯,以后我等你养我。”
古老的石板大街下,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什么?!展博你俩要回国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啊?已经到机场了!?还看见了登机的贱人曾?”
“等等,我们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