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寄人篱下的日子
自行车被偷了。许叔说他刚才在睡觉也没瞧见，黎芝一句话也没说就冲了出去。
她先跑去了刘长林的学校，却见大门紧闭着，显然是早就放学了。
黎芝又急匆匆的跑回家，她还存了一丝微小的希望。
也许是刘财富路过把车骑走了，也许她今天压根没骑车出来，车还好生生的放在家里了。
屋内喧闹声灌入了黎芝的耳朵，眼前的客厅里依然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边放了一大袋红薯。多了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坐在那里，抱着刘长林嬉闹着，一口一口乖孙。
“你到哪里去了？”黎蔓见她失魂落魄的进来，不禁问道，“长林说你今天没去接他。”
刘财富从厕所里走了出来，问道：“咋你一个人回来了，车呢？”
黎蔓这才发现她今天没把车推进来，问是不是放在外边了，赶紧推进来。
黎芝摇摇头，“我和前几天一样去书店看书，就把车锁在路边的电线杆那儿了。前几天都好好的，谁知道今天就不见了。”
“啥？”刘财富差点跳起来，“车不见了？咋就不见了，这才买来两个月啊！”
他一摔门就出去了。
黎芝瑟抖着身子，低下头不敢回答。
张莲放下刘长林，走了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可真是个丧门星，自己家作没了，又故意祸害我儿是吧！”
她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一个人种地带大了刘财富，等他结婚生子后，终于苦尽甘来，拿足了婆婆的范儿。
虽然已经年过六十，看起来是个瘦小的妇人，实则一身有的是力气，嗓门洪亮。
黎蔓说：“妈，小妹不是故意的。”
张莲又将矛头调转指向她，“咋的不是她把车给搞丢的？我坐了半天车才过来，气还没顺过呢，你就和我顶嘴。你还吃着我老刘家的饭呢，就不当我是你婆婆了是吧？”
她又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骂道：“别以为现在肚子里揣了一个我们财富的种，你就腰板儿直了。我还没死呢就开始吃里扒外，两姐妹都不是啥好货。”
黎芝不忍看阿姐为了自己挨骂，“你骂我别带上我阿姐，车我会赔的！”
她一拍桌子，“婆婆管教媳妇儿是天经地义的！那是我儿子买的车，我还没坐过呢，就被你这小妮子给祸害了！足足四百块钱你拿什么赔！”
黎蔓拉住黎芝，示意她不要再讲了。
张莲喝完水，就抱着刘长林回屋了，一边指着她们对刘长林说道：“咱们回房睡觉去，这俩都是坏蛋。”
刘长林咯咯的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奶奶又缠着要糖吃。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客厅里就只留下姐妹俩。
黎芝愧疚的说：“阿姐，对不起，我把车弄丢了，还害得你也挨骂。”
黎蔓笑道：“也是巧，刚好我婆婆今天过来遇上。我婆婆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也别和她对着干，等她骂完了自然就消停了。她一年也来不了几天，就这两个月，熬过了就好。”
黎芝知道自己犯了错，便想着如何用最好的法子补救。
“阿姐，等姐夫回来了你告诉他，车我会赚钱赔的。”
黎蔓说：“先不急，现在寒冬腊月的，哪儿有活干。”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孕肚，早已看不到脚尖了，“等过完年孩子生下来了再找吧。”
黎芝将她扶到床上，给她按摩浮肿的小腿。
黎蔓有些歉意的说：“小妹，可能要委屈你几天了。我婆婆见不惯我们，怕是不乐意和你一起睡。衣柜里有铺盖，你拿出来把客厅的凳子拼一拼，将就一下。等她回村了，你再和长林一起睡。”
等到刘财富回来，她就拿起铺盖关上房门，关好了门窗，小心翼翼的将两条板凳拼在一起。
黎芝和衣而眠，蜷在冰冷的板凳上，裹紧了铺盖卷儿，却还是一点儿暖意都感觉不到。
她瞧着窗外的皎洁的月亮，被一朵乌云缓慢的遮盖住，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又想到了山里的月亮，离她很近，仿佛就挂在树梢，像颗晶莹剔透的果子一般，照亮了整个小山村。
她看到阿妈扛起锄头从地里走了回来，看到对面的邓洲礼点了烛火认真的读书。月光撒在他们的身上，又照在了自己身上。
她隐隐感觉，来城里这段幸福的日子是她偷来的。可是她怎么也回不去属于自己的地方。
黎芝做了很多的噩梦，醒来发现全身都冻僵了。她起身哈气，在客厅里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取暖，瞧见还有半轮残月挂在窗边。
“要死吗？大早上的跟抄家似的！”房内传来了张莲的怒吼声。
寄人篱下的时候，就只有委屈自己。委屈了一次又一次。
自从张莲来了，黎芝的生活就难了起来，她样样都能挑刺儿。
黎芝买钱觉得她多拿了钱，就直接掌管了财政大权，自己去买菜。一天三顿里两顿都是红薯，白水南瓜，卖剩的叶叶菜，估计是捡的。
还有一盘子五花肉，但却是一直放在刘财富和刘长林这边，就连黎蔓夹了一筷子，她都要不痛不痒的骂两句。
更别提黎芝，她一顿只要去舀第二碗，张莲就骂她是个吃白饭的，不干活。
黎芝帮着做菜，她在饭桌上骂她盐放多了。
刘财富都没心情吃饭了，连续几天的吃食都像在乡下似的，这人哪儿受得住，就让婆婆别骂了，以后还是黎芝做饭。
儿子发话了，张莲这才住嘴了，但还是没个好脸色。她就是觉得这女子克她的宝贝儿子。
黎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刘财富握筷子那只手一顿，一丝丝酥麻感爬了上来。他咳了一声，拿足了一家之主的范儿，又吃了两碗饭。
姐妹两个单独在时，黎芝问：“张姨怎么脾气那么的大，跟炮仗一样？”
黎蔓让她不要在意，又说张莲一个人把刘财富拉扯大，又伺候走了公婆，硬是没改嫁。如果不是那张嘴骂人难听，架势摆的大，别人怕被缠上。那就和你一样，早就被村里那些豺狼给分食了。
黎芝这才知道，原来这乡下的泼妇居然还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的。
张莲甩手不干了，除了带她的宝贝孙子玩，其他的都让黎芝干。
买菜又只给黎芝一点点钱，完全不够五个人吃的。黎蔓还怀着孩子，吃的不好怎么行，黎芝逼不得已只有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补贴。
瞧见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佳肴，张莲却阴阳怪气的说，这个女子心眼儿可大呢，我就说她还有钱，怎么可能把钱全交出来。
她索性直接不给她钱了。
眼见着黎蔓就快生了，黎芝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弄出什么事情来，也就一个人憋着没说。
见黎芝乖顺了，张莲也找不出错来挑，只是一门心思的把她手里的钱给挖出来。还搜了她的包袱，将那本破书给扔了出来。
黎芝捧着书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只是借住在这里，这个家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
就连晚上睡觉的床板，早上也得恢复成板凳。
黎芝来了书店，许叔见了，问：“好久没来了，怎的这般瘦？”
黎芝不答，只说想把这本书先放在他这里。
许叔应允了，她又把弄的乱七八糟的铺子给整理了一番。许叔又进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说是国外淘回来的。
黎芝忒他说，你这庙小，菩萨却大。
许叔翻着新进的这些钟摆，手表，甚至有戒指，项链。
他拿起一条项链向黎芝证明：“你瞧，这个项链是国外的工艺，看见这个吊坠没，打开了里面可以放照片！”
黎芝这时才有了兴趣，她拿出书里夹着的邮票放了进去，刚刚好。
要是有了这条项链，邓洲礼送她的邮票就可以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了。
黎芝问：“多少钱？”
许叔比了一个五。
“五块？你抢钱啊！”
许叔摇摇头，“五十。”
黎芝立马将邮票拿了出来，放下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