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离开大山

    黎芝静悄悄的走了，等到舅舅们赶来家里的时候，她早已到了镇上。

    原本是一个人都不打算见的，却不料早有一个人在此等候。

    黎芝有些惊讶道，“王婶？”

    “哎，”王婶见了她，就迎了上去，她提着一篮子的吃食，又一把抢过黎芝的包袱背着，“我来送送你。”

    黎芝只好帮她提着吃食，两个人赶去火车站。

    王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她的手讲，“你阿妈的事儿，我也听说了，还来不及去给她上炷香。就是可怜了你呀，小小一个女娃，又没个兄弟。”

    王婶拿了饼子给她吃着，又说，“我也是个可怜人，早些年老头孩子都走了，我当时恨不得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可是阎王爷他不收啊。我个人过活着三五年的，也就习惯了。我还能活过几年光景，这辈子我虽然是个女人，但还是立起来了，比某些男子都还能干咧！”

    黎芝啃着饼子，认真的听着她的教诲。

    王婶又教她，“虽然有些人说话不好听，咱能忍就忍。你年纪小，更难，但是再难也要立起来。你立起来了，别人就不敢看轻你。去了你姐姐那儿，要是生活得不如意了，尽管回来，婶子这里不差你这张嘴吃饭。”

    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王婶恨不得把道理全教给她。

    要送黎芝上车时，王婶又硬塞了五十块零钱给她，让她把吃的全给带上，这要赶整整一天的火车才能到。

    王婶拦着她，虎着一张脸不让她道谢。

    只催着她快走，末了又喊道，“这钱是单给你一个人的，不要给其他人。”

    白秀的老东家，她不过也才见过一次，却比村里那些相处了几十年的人更为真诚。

    黎芝坐在窗前，回头看那个站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手里紧攥着那一把零钞，小心翼翼的放到衣服里面的口袋，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吵闹的车厢里交杂着各种味道，火车长鸣一声，驶向更远大的世界。

    黎芝对姐姐的印象很模糊，在她五岁的时候姐姐就不在家里了，后面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阿姐一直在和阿妈置气，不管是离家出走，还是选择嫁人。

    阿姐总觉得阿妈对她不好，事事都让她做，又爱打骂人，却事事都顺着黎芝。

    黎芝对阿姐唯一的印象是阿姐走前，对着阿妈大喊，古话说的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你既然偏心你小女儿，那就再也不要管我好了。

    阿妈抹着眼泪唤她，阿姐却头也没回的走了。

    懵懂的黎芝站在一旁，拉着她阿妈的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后面长大了，记忆淡却了，她阿妈却是时常说着这个早就离家的阿姐。

    她小时候掉进井里，是她阿姐把她捞上来的，她阿妈时刻念叨着让她要记得阿姐的恩德。

    而她小时候偷偷听到旁人骂她阿姐不检点，跟着野男人跑了，就跑回去告诉阿妈，阿妈气的哭了一场，一直愁眉不展的。

    过了一年，阿妈去看阿姐，没有带她。她足足等了三天阿妈才回来，眉开眼笑的告诉她如今有了个小侄儿。

    后面一直都是书信往来，阿妈每次过年前就要去镇上买新衣服寄给小侄儿，偶尔也寄些钱过去，每年都眼巴巴的盼着，却没见阿姐回来过。

    阿姐过的也不错，自己接些缝补洗衣的活计，姐夫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他是当地电池厂的工人，拿的可是人人都羡慕的铁饭碗呢，厂里还分配了房子。

    手上包袱传来的动静让黎芝睁开眼，一只手从后面正伸在里面，黎芝狠狠一打，然后大喊抓贼。

    刚安静下来的车厢一瞬间就像沸腾的开水一般炸开了，每个人都在检查着自己的财物，那个人却像猴一般在车厢里灵活的穿动着，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黎芝不敢睡下了，她趴在窗口，哈了口气，将窗户擦得亮堂堂的，看向这陌生的宽阔风景。

    只见长河落日，西风抚柳；原是人间忽晚，山河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