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愿
安置好了邓洲礼，黎芝就自个儿回家了，大老远的就看见自家的猪圈门大打开着，大肥猪早就不见了身影。
不晓得是和哪路神仙犯了冲，倒霉的事儿真是一桩桩的赶了上来。
山里的房屋大多离的较远，周遭就和邓洲礼家挨着最近。
邓洲礼他娘死的早，他爹在外面给人挖煤，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黎芝拿了草帽戴上，又寻着小路漫山遍野的找，遇着人就问我家猪丢了，有人看到没。
一膀大腰圆的婆子锄着地，看见黎芝被晒得通红，拉她进树荫下躲着，让她别找了，赶紧回去。她家那个位置偏，种地回家啥的别人也不从那儿过，指定是让贼娃子给偷了。
说完又继续锄地，看到黎芝走远了，才感叹：孤儿寡母的，讨生活难啊。
黎芝一直惊惧不安，却还是老实的告诉白秀猪被偷了。
白秀刚到家，端着的水一口没喝就放下了，跑到猪圈没瞧见猪，气急了给了黎芝一巴掌。
“你这死丫头，就知道贪玩，我养你有什么用，连头猪都看不好！”
打完了白秀就冲出去找猪。
她这一巴掌下手极重，连带着黎芝耳膜都是嗡嗡的。
到了晚间，黎芝做好饭，饭菜都凉透了，白秀还没有回来。
黎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木门嘎吱一声轻响，白秀提着一截猪大肠回来，铛的一下砸在水桶里，洗了手，关了屋门就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黎芝喊不应她阿妈，推门进去，一摸，额头滚烫。
黎芝叫了几声，看她还不醒，又赶紧去请乡医。
乡医见她来，以为是来瞧邓洲礼的。
等到黎芝走近了，才看到她高高肿起的脸颊，哎呀一声，心疼的要给她上药。
黎芝摆手拒绝，给乡医说了白秀的情况。
乡医说，“估计是气狠了，我给她配点儿药，你煎了喂给她。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过去吧，先给她扎针。”
乡医去配药了，邓洲礼也从里屋出来了。
年轻小伙儿身体好恢复快，现在已经能走了，就是走的慢些。
到底有小女儿家的廉耻心，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露怯。
黎芝慌张的捂着自己的脸颊，低着头不敢看他。
乡医舀了一盆凉水，又煮了个鸡蛋拿了进来给她。
邓洲礼剥开鸡蛋，用帕子一包，轻轻的给黎芝的脸颊消肿。
黎芝痛的偏开，又被邓洲礼按着移了过去。
邓洲礼问道，“痛？芝芝这个时候知道跑了？”
黎芝只道自己活该，她把猪搞丢了，前头又没找到邓洲礼的包袱。
“芝芝，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揽在自己的身上？”
邓洲礼的声音很轻，清淡的气息勾了过来，弄得黎芝耳根发红。
好在没一会儿，乡医就来了。
邓洲礼说乡医腿脚不便，他也要回去，就顺便去给白秀扎针了。
邓洲礼是和乡医学了几年的医术。早些年有些病人不方便上门，乡医又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邓洲礼独自去看病，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乡医将药递给他，说道，“这个也简单，扎中冲穴便是了。”
说完又亲自扎了邓洲礼的这个穴位，问道，“记住了吗？”
邓洲礼面不改色的取了针，抹掉血，“记住了，老师。”
这番操作都给黎芝看懵了，都说邓洲礼学的快，原来是这个学法。
黎芝往灶里大口的吹气，把火烧旺了，又递了两根干柴进去，锅里冒了烟儿，她又手忙脚乱的开始煎药。
水桶里的猪大肠泛着恶心的臭味儿，她将门紧锁着，生怕味道飘了出去熏着里屋里的两个人。
不知道怎么处理，又不敢丢，黎芝连连换了几道水，味道终于消散了些。
门外邓洲礼敲门，说你阿妈已经醒了，他先回去了。
黎芝匆匆的应了一声，听见他走远了，才敢打开门走出去。
发了一会儿呆，药也煎好了，黎芝端了一碗进去，放在白秀床前的小桌上。
药碗冒着热气，苦味儿就顺着热气漫在了空气里，连带着黎芝的嘴里都泛起一股苦味儿。
白秀此刻面色苍白，她朝黎芝伸出手，黎芝只站在原地，不敢走过去。
白秀当即心头一酸，唤她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忍不住哽咽道，“芝芝，打疼了吧？是啊妈的不对。刚才洲礼给我讲了，昨天他掉到山坡下摔了，我们芝芝救了他，是啊妈错怪了你。对不起。”
黎芝一时无言，静静地回抱着她阿妈。
小孩受了委屈，总是想得到大人的道歉。
白秀恨恨的骂道，“贼把猪牵到邱山坡后面宰了，满坡都是猪毛，猪大肠还是我从野狗嘴里拖出来的，一坨肉都没见着！让我知道是哪个黑心肠的短命鬼，我一定让他好看！”
她啊妈又自顾的说着，“你啊爹走了，你啊姐也嫁人，就剩下咱母女两个，眼瞧着你过了年就满十六了。”
“阿妈是真的气急了，那猪啊，阿妈每天早上给它割猪草，一斤红薯一斤米糠的往它肚子里塞，养的白白胖胖的。原本打算再养三四个月就卖了，攒了钱给芝芝当嫁妆。”
“你阿姐当时嫁的匆忙，也没备份儿像样的嫁妆，阿妈一定会给芝芝攒一份人人都羡慕的嫁妆的。”
“阿妈，我不嫁，我嫁了你怎么办。”
白秀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傻孩子，哪有女儿不嫁人的，成了老姑娘，让人家笑话。只要芝芝以后在婆家立了足，随时回来看阿妈就是。”
黎芝窝在她怀里，闷闷不乐，“骗人，阿姐嫁人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白秀叹了口气，“能够看到芝芝风风光光的出嫁，就是阿妈最大的心愿了。”
母女两人说完了体己话，白秀喝完药就下床去收拾那桶里的猪大肠了，让黎芝去请邓洲礼过来吃午饭。
黎芝欢欢喜喜的去了，给邓洲礼道了谢，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同回到黎芝家。
黎芝想帮白秀打下手，却被推出去。
黎芝绘声绘色的给邓洲礼描述着周家两个汉子抓长虫的画面，先前一直没时间讲，所以邓洲礼才知道。
白秀端了盆菜过来，给了她一记爆栗子。
黎芝捂着脑门，委屈巴巴的望着她。
一刻钟前，她阿妈才承诺过不会打她。
白秀忍不住后怕，骂道，“你是个心大的，要是咬着你了，你让阿妈怎么活！”
邓洲礼说芝芝也是为了我，还请白秀不要责怪黎芝。
白秀这才想起邓洲礼当时也在，也不好再继续发作，只能庆幸现在两个人都好生生的站在面前。
她干笑了两声，说，“你哥就护着你！”
接着又转回厨房端菜去了。
“傻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邓洲礼捏着黎芝的脸，“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在崖下多等会儿，早晚会有人来的。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他心里却道，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黎芝仰起头看他无奈的模样，不答话。
再有下次，她也会为了洲礼哥哥做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