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坦言
老爷子意识到说错话了,刚想去哄人,转身看到梁嘉远,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长辈姿态。
梁嘉远道:“爷爷,您先坐下喝杯茶吧,我跟您解释……”
梁十安不认识眼前的老爷爷,揉了揉眼问:“梁嘉远,他是谁?”
老爷子其实跟虞夕望一样,对小孩子一点抵抗力也没有,看见小孩就满心欢喜,柔声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十安,爷爷你是谁?”梁十安说。
老爷子一听,心说这小孩懂礼貌,知道叫“爷爷”,于是答:“我是虞夕望的爷爷,你告诉爷爷,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梁十安小脑袋转了一番,挑了最重点的说:“我奶奶让我来看未来婶婶……”
好家伙!梁嘉远心说他也没法挽救了……
老爷子闻言反倒乐了,继续向小鬼窃取“情报”:“你未来婶婶是谁?”
“诺,”梁十安朝厨房一指,“我叔叔没有找过别的婶婶,只有夕望姐姐……”
老爷子心说还好姓梁的小伙子够专一,于是摸着梁十安的脑袋说:“你乖!爷爷和你叔叔说说话,你去找你婶婶玩啊……”
梁十安觉得好奇,没有立即走,指着老爷子头上的帽子说:“爷爷,你为什么戴帽子?”
老爷子整了整皮质前进帽的帽檐,左右挪动了下,帽檐又回到原位置。
他笑呵呵问:“爷爷戴帽子好看吗?”
“好看!”梁十安和梁嘉远异口同声。
“很好看,爷爷。”梁嘉远重复道。
老爷子一听更乐了,抬头看向梁嘉远,查起了户口:“小梁……是做什么的?”
“我目前在南溪大学任教,教数学。”梁嘉远答。
“哦!搞数学的……”老爷子呢喃,心想搞数学的孩子好啊,脑瓜子聪明,大学老师这工作还稳定,于是眼前本不待见的小伙子也逐渐顺眼起来。
他又问:“那你是博士了吧?”
“嗯。”梁嘉远像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背台词一般,流畅地说起来:“爷爷,我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也涉及一些儿童游乐设施的业务。我父亲已经退休了,家里主要由我母亲照顾,我家里还有一个亲哥哥,目前家里的生意由他打理。梁十安就是我哥哥的儿子。我和夕望十年前就认识了,后来高中毕业,我去了英国读书……”
“诶……你爷爷好像开始查户口了……”虞天昭拿手肘戳戳虞夕望的肩,说:“这姓梁的可以啊,上回见他才隔了没几天,这么快就上门过夜了?哎不是,外甥女,你怎么这么没骨气,上次还不理人呢,这么容易就好上还睡上了?”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白菜,真被拱了!
虞夕望不想理他,泡好了茶,拿到客厅,直接坐在地毯上道:“爷爷你问太多了吧……呐!喝茶!”
“我问问怎么了?再说,是他自己乐意告诉我的!”老爷子不服气地努了努嘴。
眼前的准孙婿倒是越看越欢喜,越瞅越满意,“小梁啊……”
“爷爷您说……”梁嘉远悉心听着。
“怎么还叫上‘爷爷’了?”虞夕望嘟囔。
“哎呀,你闭嘴!就你老打断我……”老爷子心说刚理好思路,顿了顿,真给忘了,“我刚想说什么来着……”
虞夕望偷着乐,起身道:“行!我不打断你了,你慢慢想,我去陪梁十安玩……但是,你不许问不该问的!”说完瞪了眼老爷子,以示警告。
又回头对梁嘉远偷偷提示道:“你不想答的就别答了,不用理他……”
梁嘉远浅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又很快松开。
老爷子看了眼两人偷偷交握的手,催促她道:“哎哟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
等虞夕望走了,虞老爷子才问梁嘉远:“你们既然是高中同学,那你应该知道她高三请过一次长假的事吧?”
“我知道的,爷爷。”梁嘉远说。
虞老爷子又问:“那你知道她请假是因为什么吗?”
梁嘉远摇摇头:“我确实不太清楚……”
“也是,你们才在一起一天,你确实应该不太了解她。我家夕望啊……她可能不太会主动去说自己的这些事情,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虞老爷子清楚,有些家事必须告诉人家,不然两个小孩交往越深,越是麻烦。
“她妈妈,也就是我女儿舒意,是在她高考前走的……血癌,走得时候不太舒坦,受了很多折磨……我家夕望呢,从小就懂事,也没让我们操过心。”
“她妈妈生病之后,她操的心不比我们少。她跟她妈妈感情很好,所以她妈妈走的这件事,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她高考也受了一些影响,不过她能坚持到最后,我们已经很为她高兴了……”
老爷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故意不让在厨房里忙活的虞夕望听到。
好在屋里开了音乐,梁十安和“虞公子”在一旁玩得开心,虞夕望也忙着和虞天昭斗嘴,她并未留意到爷爷和梁嘉远的谈话内容。
“她和我、还有我老婆子也很亲,从小就管我们叫‘爷爷’、‘奶奶’。她是我和她奶奶捧在心尖上拉扯大的孩子,我们希望她以后也不再受什么委屈。”
“我们老两口呢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别的期盼,就希望她平平安安过一生……但是她妈妈不在世了的这个事情是个事实,我希望你了解。”
“如果你或是你家人介意,我老爷子绝不会说什么……我们不怕失望,我只怕她过得不痛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爷子说完看向他,好像在等待一个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坏答案。
梁嘉远听得心疼极了,放在腿上的手也有些轻轻颤抖。
原来她的冷漠和距离感,都是有原因的,为什么他这么晚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回到她身边……
他诚恳地告诉老爷子:“我明白的。爷爷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我的家人不会介意这些,我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他们会和我一样爱护她。”
只是有些话,梁嘉远还想问,但觉得不合适,又憋了回去。
老爷子看出他的犹豫,说:“你是不是想问她爸爸?”
梁嘉远沉默着没说话,给老爷子添了点茶,才又点了点头。
“嗐,也走咯!”老爷子喝了口茶,顿了顿,又说:“不过,过得好不好,我老头子不知道……她爸跟她妈早离了。”
“爷爷,我……”梁嘉远突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说他本不应该问的。
老爷子勾了勾唇角,安慰道“没事”,又缓缓道:“她这几年从来没有带什么对象给我们认识,我以为她受了这些事的影响,所以也没催过她……我听得出,你是个好孩子,你的条件也很好。以你的家庭,你可以找更好的……”
“爷爷不是稀里糊涂的人,我都明白。这些事,她大概率也不会和你去提。我说这些呢,也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你也不必和她再说,来或去、走或留你自己决定,但是爷爷请你别折磨她……”
“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们等到感情深入了,再去把这些事情当作两个人不合适的借口。年轻人是不会来和我们老头子老婆子来说这些的,夕望觉得和我们没法讲这些,也讲不清楚。但是她如果不开心了,我都能看得出来……”
说完老爷子看向对面的小伙子,“你明白我意思的吧?”
他想要劝退对面有可能是因为冲动而轻易说要在一起的年轻人,他活了一辈子,这些事情早看透了。对他来说,对虞夕望最大的保护,就是把伤害度降到最低,最好在一开始就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对于虞夕望的事,虞夕望的家人,尤其是虞老爷子和虞天昭,都有着极高的默契。
“不是的,爷爷,您误会了,我没有要离开或是退缩的意思。”梁嘉远把视线移到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上,郑重地说:“爷爷,虞夕望身上有很多人没有的善良,认真和温暖,她值得所有最好的东西。一直是我在努力靠近她……”
虞老爷子闻言,顿觉欣慰,抿了口茶,说:“夕望这茶不行啊,什么时候让虞夕望带了来家里一趟吧,陪我老头子喝喝茶?”
“好,爷爷我也可以陪您下棋。”梁嘉远说得乖巧,像是主动领罚的乖学生。
“你会下棋?”老爷子来了兴致。
“会。”
“好,那下次咱俩切磋切磋……”
憋了半天,老爷子终于说出了那句难于启齿的中肯建议:“小梁啊,那你们现在住在一起的话,如果……我是说万一啊……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啊……”
“爷爷,您误会了……咳咳……”梁嘉远被一口热茶烫到了,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没有住一起,昨晚只是因为梁十安想和夕望睡,所以我们才留宿的……我睡的沙发,您放心。”
老爷子撇了下唇,不太信地看向他,略带失望地呢喃:“哦……真没睡啊……”
梁嘉远:“……”
“昨天是我和夕夕姐姐睡的……”不知什么时候潜伏在沙发旁边的小十安插嘴道。
“嗯嗯!”梁嘉远用力点点头,生怕给老爷子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爷爷,梁嘉远叫你‘爷爷’,那我叫你什么?”梁十安歪着头天真地问。
老爷子想了想,说:“哦……那就先也叫爷爷吧,我喜欢听人叫我‘爷爷’,你夕夕姐姐也这么叫我……”
其实老爷子想的是,两人这才刚开始,什么都没定下,还是不要改称呼为好。
离开前,老爷子想起还有老太婆的话没有转达,对孙女说:“对了,你奶奶让我告诉你,下周回苏梅弄,她存了桂花蜜和甜酒酿,等你去开罐。”
“知道了,爷爷!”虞夕望说,又转头交代道:“虞天昭你开慢点啊!”
虞天昭听令:“知道了,大小姐……”
“对了,小梁,”老头转向梁嘉远,“你什么时候回去?”
梁嘉远瞬间领悟:“哦!司机在过来了,我们也一会就走,您放心……今晚一定不留宿!”
虞夕望:“……”
虞老爷子走了不到十分钟,梁家司机老李就到了。
虞夕望把梁十安和他的行李交给老李,却不见梁嘉远出门,不由疑惑道:“你不和放放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梁嘉远说。
虞夕望、梁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