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外套
“年轻的你们，自信飞扬；蓬勃的力量，尽情释放；青春的汗水，用力挥洒……高一5班的运动健儿们，加油！此刻，是属于你们的舞台！”
“你们是绿茵场的心脏，跳动青春；你们是红跑道的赞歌，歌颂勇敢！高二16班的勇士们，继续拼搏！我们永远为你们喝彩！”
“何为光荣？是每一种你们创造记录的模样。何为光荣？是每一张你们奋勇拼搏的脸庞。何为光荣？是每一个你们流下汗水的时刻。付出过、拼搏过、尽力过就是光荣。高一1班的将士们，不畏辛劳，放手一搏！”
“红旗招展秋风徐，剑指苍穹仰天啸。斗志昂扬，何惧路长？别怕！高二2班最最强！”
“高二3班有侠女，摩拳擦掌跃欲试。巾帼岂将须眉让，运动健儿志高扬！”
“……”
天公作美，运动会在桂香余韵中拉开帷幕。
广播站的播报员们不间断地用板正的播音腔诵读着来自各班的加油稿件，在体育场边几台巨型音响的帮助下，不停回荡在圆形体育场的上空。
虞夕望的跳远在第一天运动会的下午，本来就是凑数的，赛前根本没有训练。虞夕望打算随便跳个成绩就去观众席坐着写作业。
快要到虞夕望跳的时候，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且不是比赛前的紧张导致的不适。
其实从饭后开始，她的小腹就有一种往下坠的隐隐发胀感，刚开始还以为是不消化。
前一个同学刚跳完，虞夕望正甩手做准备动作。突然，下身一股暖流。
糟了。忘了算日子，老朋友是这几天来。
一旁的志愿者用木耙把沙坑耙平，向裁判示意可以继续比赛。
“下一个，可以跳了！”
没办法。虞夕望咬了咬唇，只能继续坚持到跳完。
助跑、踏跳、腾空、落地……一连串动作下来，小腹绷得紧紧的。踩进沙坑的时候，她只觉得沙坑里全是钉子，扎得脚底发麻。
但虞夕望最担心的是，突然到访的姨妈，会不会弄到裤子。
她的脸都吓得唰白了。
预赛得跳三次。
虞夕望第一次跳得还可以，可越到后面越担心。于是后面两次她只是草草跳完。
“这位同学后两次没有前面跳得好啊……”裁判说。
虞夕望心思全在突然到访的老朋友上，连成绩都没听完，就头也不回地直接往体育场边上的厕所冲刺。
韩薇薇也参加了跳远，见自己舍友着急忙慌地就跑了，喊道：“哎！夕望，你跑那么快干嘛？还没完呢……”
虞夕望一路跑还一路默念，千万别弄裤子上……千万别弄裤子上……
幸好是第一天。
虞夕望到厕所扒了裤子一看，只有内裤上有一些，没弄到外裤上。可是这样也不好大摇大摆走回宿舍，从操场到宿舍，足足有七八分钟的步行路程。
关键是她的手机还被没收了，没法向姐妹章榆求救。而此刻章榆那头还在紧张地准备100米的热身……
情急之下勉强垫了两张卫生纸，虞夕望心想，只能先走回宿舍再解决。
虞夕望内心哀嚎，心说也太倒霉了，都已经水逆半个月了……
尴尬着打开门，正考虑“从体育场哪个角落出去比较不会被人注意”的时候，虞夕望看到了背对站在厕所门口的梁嘉远。
梁嘉远听到动静转身，见虞夕望脸都白了，蹙着眉，一手还扶着腹部，基本也猜到了是什么事。
他轻咳一声，“那个……”有点难以启齿。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跳远吗？”虞夕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梁嘉远还没开始跳时，就听见韩薇薇大喊虞夕望的名字，结束之后，就跟了过来。
梁嘉远脱了校服外套，丢给她，“给你……”
“干嘛……”虞夕望现在脾气很不好。
“穿上……”梁嘉远说。
“……”虞夕望愣着没动。
“你先穿上……”梁嘉远眼睛尴尬地瞟向别处，多此一举地解释道：“帮我拿着，一会给我……”
算了，梁嘉远校服号大，确实可以挡挡，不然并着两条腿走回宿舍太引人注目了。
虞夕望还是穿上了不合身的校服外套，大两号的衣服正好盖到臀部以下。又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别说出去，校服洗干净会还你的。”
“嗯。”
“你什么都没看见！”
“知道了……”
“你答应我的！”
“嗯……”
真是个小麻烦精。梁嘉远想。
谢谢你，梁嘉远。虞夕望想。
……
运动会出奇地没有中“一办大事就下雨”的魔咒，第二、第三天也是意料之外的好天气。
体育场上空的云像一只只悠闲低飞的白鸽，一条条振奋人心的喜讯从这一头被传送到那一头。
虞夕望的预赛跳成那样，决赛是进不了了。
她事不关己地坐在看台区写自己的卷子，期间还写了无数张广播供稿。
“夕望望，你把我的任务也写了吧……”章榆贼兮兮地把两张空白的供稿纸放到虞夕望腿上。姐妹到用时不怕少……
月经第二天，虞夕望快痛死过去了。但学校要求所有高一高二学生在运动会期间必须呆在操场，不能回教室。她只能顶着闷热的天气，捂着肚子坐着。
“行吧。”虞夕望应道。反正也没别的事做，就当练字了。
“夕夕，你的校服怎么这么大……今天也不冷啊，穿什么外套……”章榆拿着虞夕望过长的袖子晃了晃。
虞夕望尴尬扶额。
梁嘉远的衣服她又穿了一天，因为够长，刚好遮到大腿。今天又是一天都在室外，怕万一弄到裤子。
“防晒……”虞夕望自动忽略前半个问题。
“好吧……难怪你这么白！”章榆觉得在这一点上，她要向虞夕望学习。
3班的几个男生坐在看台靠后的位置。作为文科班的主力，男生们都各自分担了不少项目。不时就会走几个人下场比赛。
广播播报男子4x100米开始检录的时候，虞夕望看到了梁嘉远和几个男生下楼的背影。
章榆对着自己班的吴誉招招手，喊道：“吴誉同学，加油啊！拿个金牌回来！”
吴誉侧头向声源处摆了摆手。
梁嘉远也朝声源的方向看了眼，只见虞夕望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便匆忙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运动员进场了。
章榆急忙拉起虞夕望：“夕望望，人太多了！我们站前面一点去看！”
虞夕望忍住老朋友来的不适，趴到栏杆处，从趴着的第一秒，她就开始寻找梁嘉远的身影。
颀长的身材，和相对白净的肤色，让梁嘉远自带追光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3班在跑道最外圈，梁嘉远在第四棒，第一棒是秦和卿。
随着一声发令枪响，红色塑胶跑道上的运动员们如箭离弦，迅速位移。7条跑道7个班，第一棒时各家表现不分伯仲。
“加油加油……”操场四周看台传出震耳欲聋的加油声。
第一棒秦和卿发挥稳定，位列第二。5班暂时领先。
第二棒的直道更长，班级之间逐渐拉开差距，2班借机迅速超越第三名。
2班同学看见希望，口中的加油声愈加热烈。看台上的口号开始趋于一致：“2班2班2班……”
第三棒交接时，3班的周朝起步早了2秒，不敢加速，待接到棒时再加速已晚了一步。周朝被2班同学超越。3班掉到第3名，和加速上前的7班几乎同步。
看台上的“加油”声逐渐失控，呐喊和口哨声响彻操场上空。
最后一棒了，2班的吴誉顺利接棒，毫不逊色，快速超过原本在第一名的5班。梁嘉远也不甘示弱，以惊人的爆发力加速位移，跑到第二。
最后两人拉开后面的班级一大截距离。
“哎呀！我们班吴誉也太帅了！感觉要拿第一了！”章榆旁若无人地喊道。
五、四、三……还有最后三米，虞夕望更紧张了，心跳快得要跳出来，她害怕地紧紧闭上眼。耳边是3班和2班近乎癫狂的呐喊。
“2班……3班……吴誉冲啊……2班……3班……梁嘉远加油……”
呐喊声此起彼伏。
……
几秒钟后，2班的叫喊渐渐回落，可3班的叫声却未停止。
“梁嘉远……梁嘉远……啊啊啊……”在场的女生尖叫起来。
张笑童立刻反应过来，拿着矿泉水，就拉着凌梦佳下楼，“梦佳，走！咱送水去！”
“好！”凌梦佳笑着和她快步下楼。
“你们班梁嘉远也太强了吧！这样都能把吴誉超了呜呜呜……”章榆激动地摇着虞夕望的肩。她好歹给吴誉加了个油呢！
梁嘉远赢了？虞夕望这才敢睁眼，又难以置信地呆站了好一会。
他竟然……赢了？！这个人果然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有聚焦目光的本事。
不行，她得去喝口水缓缓。
虞夕望刚要拧开矿泉水瓶盖，一头热汗、喘着粗气回到看台的梁嘉远走到虞夕望身后坐下，用手戳了戳虞夕望的肩，眼睛朝她手里的矿泉水一瞟，“水！”一边还嘟囔着轻声抱怨：“热死了……”
“噢噢……”虞夕望反应过来，又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了梁嘉远。
梁嘉远见到她毫不犹豫拧瓶盖的动作，微微抬了抬眉，并没有阻止。
刚跑完步，梁嘉远的衣衫被汗水浸湿了一些，于是把短袖的袖管卷起，露出比小臂肤色白上好几个度的大臂。好在日光足，汗液很快被烤干，衣服上的汗渍逐渐一点点缩去。
阳光刺眼，虽然梁嘉远坐得近，但虞夕望只能眯着眼看他。
又因为看台观众席由里及外，逐级增高，所以坐在前面的虞夕望用仰视的角度，刚好能把梁嘉远脸的下半部分看得比较清楚。
他锋利鲜明的下颌边缘也挂着几滴汗珠，脸颊和脖子上有淡淡的红晕，唇色却是很浅的。他喝水的时候，喉结上下快速滚动。
虞夕望看得入了神，丝毫没有察觉塑料瓶盖不平滑的边缘在她手心压出了红印。
一整瓶水，梁嘉远喝得一滴不剩，咽下最后一口后，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看向虞夕望。
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梁嘉远墨色的瞳孔突然沾上浅浅的笑意，长长的睫毛扫下来。他趁机凑近了一些，用微哑的嗓音轻声道：“看我？”说完又很快弹开，满意地向后靠去。
经梁嘉远提醒，虞夕望才出神，并不大自然地移开目光。
转身后，虞夕望瞥了眼手中的瓶盖，忽然想起来——
不对，这不是她的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