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禁
包子铺临街的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门板,大堂内太暗点着蜡烛,只有我和王服在,跑堂的都躲在院内的过道里,等着吩咐。「爱阅读m」
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问王服:“我睡了多久?怎么会睡着了?”
王服给我斟杯茶水,仍然是轻声慢语:“你睡了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你就是突然歪头睡着了,我吓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试试你鼻子呼吸均匀,猜测是你太累了睡着了。我怕影响你休息,让他们关了铺子,这样你能好好睡一会儿。”
好体贴啊,我竟被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得想起了二爷。
二爷的影子一出现,我赶紧让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在一个对我有成亲意向的男子面前,想另外一个男人的好,那样太渣。
且不说我会不会嫁给王服,就事论事,二爷并没有向我提出来议亲的意向,而王服说了,并且我还正面对面和他讨论这事,这就是很端正的处理问题的态度,我应该尊重王服。
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诚如那句辱人者必先自辱之。不管我和王服最后的结果如何,尊重他是我做人的最基本原则。
我思虑刚才的梦境太过诡异的,不便和王服说太多,怕再吓着他。
骗他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可能真是太累了太困了,刚才不小心就睡着了。抱歉哈,让你把铺子都关了。”
王服满眼的柔情,心疼的说:“关一会儿铺子有什么,你睡觉才是重要的。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才这样累?你要是急用钱我可以给你,别再去卖鸡食了。刚才幸亏是在我这里睡着了,如果在外面这样睡过去了,多危险啊。”
他也是关心则乱,也没有多想为什么我会睡过去。
“好的,我缺钱了会跟你说,不过我现在不用钱,谢谢。最近就是事太多了,累着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看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对不起,刚才把你的脸都擦破了,疼吗?”
他不以为然,“没事,你那是睡迷糊了,又做了噩梦,不能怪你。”
提起来了梦,我还是心有余悸,立马有不想在这里待的想法。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我怀疑是这个地方邪性,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邪物。
“那个,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我送你回去。你回去有没有人给你做饭?包子你带回去一些吧。”
“嗯,行,包子挺好吃的,给我包一些吧,我带回去给老黑尝尝。它可馋嘴了,我吃了好吃的东西不给它吃,它知道了会骂我。”
“老黑是……”
“我的斗鸡,我俩相依为命。”
“呃,呵呵呵。好。我让他们多包一些,够你俩吃的。”
我和王服的关系一下子拉近很多,不再是客客气气的,说话随意了一些,好像是认识很久的人,没了生疏感。
我没让他再送我,只是坐了他的轿子离开。他只有一顶轿子,我坐了,他就要跟着轿子走,这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轿子把我送到府院后街的院子前,轿夫帮我拎着两个大食盒叩门。
海娘子开门见是我,高兴的大嗓门喊:“哎呦,小娘子,你这是买的什么啊,这么大盒子。”
食盒很重,如果不是轿夫我拎不动,我猜测王服定是放了好几斤的包子。他这是多急于表现自己,才这样掏心掏肺的给我送东西。
我边走边说:“是包子,你拿走一盒吃吧,这包子很好吃的。”
两盒包子老黑和小生吃一盒足够了,另一盒给海大一家,我也算是借花献佛,送个人情。
放下包子我在院子里坐了会,确认门外的轿子走远了,才和海娘子打个招呼:“海娘子,我走了。”
“好勒,好勒,小娘子慢走。”
不是我不想让王服的轿夫知道我住在四夷馆,我是不想麻烦他们再把我送到四夷馆。毕竟我还没有答应王服正式议亲,现在就连吃带拿的,真的很不好。
我承认我是看上了王服的钱,虽然他只是说说我并没有真实的见了,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有钱的人,我怎能不心动。
说实在话,二爷和善秀那样的大贵族家庭并不吸引我,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一说是子爵是衙内,可实际上背着人的时候,都过的啥日子啊。
二爷这位衙内缺钱吧还有情可原,连善秀这样的当家人也缺钱,真的是不可想象。他们为了挣钱焦头烂额,不得不隐瞒身份和市井小民称兄道弟,也是够了!
所以,我看上王服的钱没什么错啊,我可不想过没钱的日子。我若是回张家村当然就不用钱了,可我现在在梁城啊,处处要钱,喝口水都要钱,没有钱寸步难行。
我认为我看上王服的钱嫁给他,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指望老黑辛苦挣钱了,也不用过为钱发愁的生活。
还有王服看样子对我也不错,以后也应该对我挺好……王服——王子服!
我猛然发现一个问题,王服和王子服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且二人长得很像,只是气质不同而已。
我想起来梦中老妇人初见王子服时,王子服说他年龄是十七,老妇人说:“外甥已经十七岁了,莫不是庚午年出生,属马的吗?”
“像外甥这样的才学相貌,怎么十七岁还没定亲呢?婴宁也还没有婆家,你们一对倒是极好的,可惜有表兄妹的嫌忌。”
且不去管老妇人的后几句,只说梦中王子服是十七,就和十九岁的王服对不上。
“这二人绝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强迫自己不去再想,大踏步回四夷馆。
四夷馆没有变化,除了慧娘问了我两句去哪了,其他没有人关心我。
我拿出笔练了一会儿字,告诉准备下衙的慧娘,“明天去领点宣纸,柜子里的宣纸不多了。”
这一天又安然过去了。
老黑不在第四天
今日从睁开眼到吃完饭,都和昨日一样,只是慧娘收拾碗筷到时候说:“小娘子,陈娘子说今日让人帮你剪裁衣服,你不要出去,在房间里等着。”
我记得前天陈娘子说过这件事,也没在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让等着就等着呗,帮我做衣服还有什么不好的,又不让我出钱。
“呃,你等下。”我喊住慧娘,“我有事想找一下陈娘子,你帮我去看看陈娘子什么时候有空,我想问一些你们梁国的事。”
“好。”
慧娘答应一声出去,我拿出丿柜里的文房四宝,又开始练字。
慧娘这次拿过来的宣纸比较多,可以用好多天。翰林院是文人的聚集地,笔墨纸砚这东西要没有,翰林院的牌匾就该摘了。
我的神识探查到我吃饭的时候,院子拐角值夜的房间来了两个婆子,好半天了还在,并且这二人还去打水开始喝起茶来。
她们这些婆子不属于吏,只是雇佣的杂役,可又不是徭役的役。正常的徭役是义务的,没有月俸拿不说,有的还自备干粮,比如力役。
但可不能小看了这些婆子,她们干着具体的事,也是最底层的事,现实生活里根本离不开她们,一点都不敢得罪她们。
我上次得罪了张校尉,我的热水冷水,以及需要刷的马桶污水桶,通通让她们给使了手段。甚至我一度怀疑我的饭菜里会不会都有她们的脓痰,或者沾染更恶劣的屎尿之物。
我不是故意恶心自己把她们想的很坏,而是我的神识见识过她们这样做,我不得不这样想啊。
我亲眼见识过一个婆子给加永玛护卫媳妇们做饭用的水缸里加尿,只是因为那个妇人和这个婆子斗了两句嘴,婆子便丧心病狂的,大白天把沾了尿的水瓢拿去护卫住的院子水缸里瓢水,恶心的我怀疑我用的水里,也有挖泔水的瓢在我的水桶里搅过。
这些婆子们真的很坏还很恶!
她们在有司里做工,大人物小人物都见识过,整治人的手段学了不少,当他们的顶头上司胥吏欺负他们的时候,她们就用更恶的手段、更残酷无情的欺负比她们弱势的人,毫无善良可言。
两个婆子在值班室坐了一上午,帮我裁衣的人才姗姗而来。我以为俩婆子是等裁缝的,不再关注她们。
这次来的裁缝还是上次那个,我笑着和他打招呼:“冯缝人,这次是做冬装吗?”
冯裁缝不耽误手里干活,“不是,是帮小娘子做几身秋装。”
“是参加加永玛婚礼穿的吗?我记得前几天来量的,不就是说是婚礼喜装吗?”
冯裁缝停顿一下,敷衍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按通知做事。给小娘子多做几身衣服还不好嘛,除了小娘子,别人可是没有的。”
“呃?”我心中一动,说道:“那你帮我问问,看能不能换成冬装啊。加永玛成亲后,我们这些送亲的人就要回草原了,我们那边冷,穿秋装回去可是会冻坏的。”
冯裁缝不走心的随口答应,“行,我帮小娘子问问。小娘子怎么要回草原啊,我们这里不好吗?”
“你们这里是好,可我的家在草原,出来玩过后就要回家啊。”
冯裁缝赞同说:“那倒是的,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狗窝,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家好。诶,小娘子你不是一个人嘛,我看你也和翁主一样,嫁给我们梁人算了。这样家就定在梁城了,也不用回去了。你们那边那么冷,回去干啥,在这还能和翁主作伴呢。”
我听着这话好刺耳,不过也不想和一位裁缝斗嘴,争执出来输赢都没意义。
这次衣服好似要做的不少,冯裁缝拿出来一些衣服的小样给我挑,详细地询问我喜欢哪种款式、颜色,什么样的包边、扣子。
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礼遇,心中有点小欢喜,不禁感叹,“四夷馆的人这是要拿我当翁主对待了吗?”
冯裁缝走后,我想起来王服的事,问慧娘:“陈娘子说了什么时候有空吗?”
她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吞吞吐吐的说:“陈娘子,陈娘子……说……说她,没空,要……要过几天才行。”
我明显感觉到慧娘在说谎,遂不理她,抬脚向门外走。
慧娘一把拉住我,“你去干嘛?”
我蹙眉,推开她的手,问:“我去找加永玛,怎么了?”
慧娘疾走两步到我前面,“小娘子,你不能去!”语气十分肯定。
我质问:“为什么?”
慧娘张开双臂,一副豁出去的坚持模样,“小娘子,你现在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屋里!”是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命令口吻。
该来的,终于来了。此刻,我一点也不害怕!
这两天我从内心来说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知道四夷馆的人会报复我,我还害怕什么!再说,这也不是怕的事,不是怕了他就不发生了,怕不怕他是都要发生的,那就不要怕了。
我原本就是一无所有,他们无非是要在我这里找回那天丢掉的面子,那就让他们出出毒气好了,我忍着受着接着就是了!
不过,我还是让自己记住一点,之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当场还是要忍一忍,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呢,明知道会受到报复,还是不要和他们硬碰硬了。
当然,对于总结的经验教训,我还是死鸭子嘴硬,不想承认做的不妥,以后要改。
我冷笑,“慧娘,我不是你们梁人,你不让我出去,需要说出来一个理由,我犯了你们梁国什么法,不许我出去?”
慧娘被我的气势逼得闭上眼睛,人却还是张开双臂纹丝不动。
“你别问我,我也不清楚,陈娘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小娘子,不是我要跟你作对,是我干的就是这活,得听陈娘子得话啊,她让我干啥我就得干啥。”
“小娘子,你就待在屋里吧,别为难我了。也不是你自己不能出去,我以后也不能回家了,要在这里陪你。我……我也想回家啊!”
我倒,陈娘子这是让慧娘贴身监视我吗?需要这样对付我吗?我……我竟然让他们这样对待,也是可以了。
那么,门口那两个婆子,也是来看管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