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风波起
七月初七。
凤骨山。
尽管还是早上,整个凤骨山也已经慢慢热闹起来。
尤其是主峰、梧桐殿。
前来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
白念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带着半夏于梧桐殿门口亲自接待。
白芷也没闲着、帮着白念领着众人一一落座。
殿内。
主座上坐着的是白丛山。
他以手扶额,眼神有些放空、也不知是在思忖些什么。
下方的次位空着、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留给半枫荷的位置。
周围还比较靠前的位置、坐着的都是白家旁系各位长老、三十六支一支不少。
昆山盛会以后,白家嫡系旁系之间的矛盾便已经弱化许多。
随着白氏成为修真界第一大派,如今这嫡旁两系之间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不再有什么隔阂。
旁系里比较突出的,还要数那三支。
白霜儿、白皓、白夜所在支系。
今天这场宴席,这三人也都是齐齐到场。
时间流逝、殿内气氛愈加高涨。
白芷这时正好领着几个家主走了进来。
这几位瞧着有些面生,衣物穿着也不像是北界的款式,想来应是南界依附阴阳山的某几个附属家族。
尚未落座、几人便忙不迭走上前去、堆起满脸笑意跟白丛山贺喜,
“白兄!恭喜恭喜啊!”
“以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得见,令郎当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啊!”
“外界总传闻白兄在治理修真界这一块儿比不得半掌门、我看这话着实有失偏颇……”
……
白丛山这才回过神来,视线转向那几人,却也只是礼貌点头回应,又移开了目光,都没怎么说话。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讪讪。
白芷看出白丛山的不在状态。
他脸上的笑意分明未及眼底,心思明显没有放在此处。
她面色不变,冲着那几位家主抱拳,
“宴席将要开始,家父这几日忙于操办婚礼的事情、有些劳累、便由我先带着几位入座吧。”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礼于白芷、佯装爽朗笑了笑,
“啊!这是自然!”
“白家主日理万机、想来也定是不屑于自降身份、跟我们这些小人物谈论的……”
“这样也好、那便劳烦白芷仙子了!”
白芷听出他们话里的阴阳怪气,微微皱眉。
今天日子特殊,白芷并不想跟他们多加计较,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冷了几分,
“几位跟我来吧。”
白芷领着这几人往后方准备好的位置走去。
她担忧白丛山身体状况,内心焦急,脚步便不由自主加快。
很快便和后面那几个人拉开了有一段距离。
那几人应该也是觉得这个距离白芷多半是听不见他们讲话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白芷却是听得清晰。
她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开始留意起来。
“真是当了几天界主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是吧、跟半掌门比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过是抬举他几句,他倒好、竟还真的摆起架子来了!我呸!”
“别气了、我们调查的那件事要是真的、他猖狂不过几天的。”
也不知是不是说到了什么秘辛、那几人突然闭口不言了。
白芷只听得见那几人闭嘴之后阴冷悚然的笑声。
她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
白芷微微转头,像是不经意扫了身后几人一眼,心里隐隐泛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等将他们安顿好,白芷便快步返回殿前。
她凑到白丛山身前,俯下身去和他说话,语气担忧,
“爹爹、可是近日太过劳累?”
白丛山抬眸看白芷一眼,摇了摇头,
“无事。”
他垂眸避开白芷过于关心的眼神,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搭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攥紧,指尖都有些泛白。
白丛山深吸口气缓了缓,沉声开口,
“勿需担心。”
白芷神色焦急、看着明显不太对劲的白丛山──
额间冒汗、印堂发黑、连唇色都有些发白、眼下也是黑的,也不知究竟是没休息好累成这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白芷摇摇头。
她根本放心不下。
白芷抓起白丛山的手,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乞求,
“您先下去歇息、这里先交给我和阿念。”
“到了时辰女儿再通知您,可以吗?”
白丛山望着白芷的手发愣、沉默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他眼神闪烁,竟是直接答应下来,
“也好。”
白芷松口气。
她小心翼翼扶着白丛山起来,正打算送他下去──
白丛山移开她的手,
“不必送了。”
他摇摇头,打趣道,
“还没到那个地步。”
白芷了然,笑道,
“那爹爹小心些。”
白丛山微顿,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
白芷目送白丛山离开梧桐殿,方才放心投身于宾客的接待中。
白丛山绷着一张脸离开梧桐殿,离开主峰,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一直紧绷着的神色才慢慢松懈下来。
他深呼出口气,抬起头来,眸光深邃着望着远处的某个方向。
半晌、他喃喃低语道,
“阿苑、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没人知道他口中的“阿苑”究竟是谁。
“呵──”
他忽的笑了出来、可这笑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勉强、甚至有些苦涩。
“你猜怎么着、我竟有些舍不得、是不是很可笑?”
“我错了吗?”
白丛山像是在问他口中的“阿苑”、却更像是在逼问自己。
他垂下头,眼眶莫名便红了、声音哑了几分,
“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当初给了她生的机会、如今、该是她报答恩情的时候了。”
白丛山眼里的痛苦慢慢变成了狠绝。
他闭了闭眼、将那些不该有的仁慈通通碾碎。
再睁眼时、他那双一向深邃的眸子里竟出现了一抹柔情,连一向深沉的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阿苑、再等等。”
“我们马上便能再见了。”
白丛山挪着步子、几乎是用跑的、向着刚刚他凝望的那个方向掠去、很快就没了影。
那个方向,正正通往栖凰峰。
没人知晓白丛山那晚究竟为什么会那么反常、对白芷那么严厉、甚至是对她说出那样的话、还打了她。
只有白丛山自己明白。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