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黑
众人相视一眼，不知道现在还会有谁来。
梁月放下手中的筷子去开门。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黑瘦小子站在门口，小脸黑黢黢的，一双清澈的鹿眼让人心生好感。
看这个打扮有点像是路边的乞丐，梁月以为是想来当小服务员的，她这两天找的小童工里面，就有几个是乞儿。
对方一开口，倒是让她有点诧异：“请问，我可以买一碗汤吗？”
梁月还没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买家，转念又想，可能是对方囊中羞涩，只想买一碗汤尝尝味。
将他领进来，边走边说：“恭喜你，成为我们今天最后一位客人，你只需要支付一碗汤的钱，就可以得到一份套餐。”正好刚刚多煮了一些，就当日行一善吧。
听到有这样的优惠，小孩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梁月，呐呐开口：“这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个优惠吗？”他从来没听说过饭馆有这样的优惠，觉得这个店家可能是看出来他穷，所以才这么说的。
梁月瞪大双眼，一副你竟然不知道有这样的好事的表情：“那当然啦！我们川味记和别家的店不一样，活动多着呢。”
屋里众人都是大人，知道梁月这么做的原因，都一起附和她。
陈大娘看孩子可怜，特地捞了许多肉给他，用的是蘑菇菌汤底，美味又营养。
端着手里的海碗，小孩小心翼翼地看着梁月，轻声问道：“我可以把这个碗端回去给我爷爷吃吗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将碗还回来的。”
梁月猜测，他爷爷可能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才让孙子过来买一碗，尝尝味，当下就答应了。既然做好这行善的准备了，她也不在乎这个碗还能不能还回来了。
看到她点头，小孩弯腰致谢，转身就出了门。
虽说没抱着拿回碗的希望，但看他真的没有再回来，心里难免会有些失望。
自从第一天开业后，川味记的生意虽不如第一天宾客满座，但每日的营业额还是能达到一两银子，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估摸着半年左右就能回本了。
开业一个星期后，阿秀突然带回来一个消息。
阿秀今天一早去书店交稿，她的《沉冤录》要完结了，今天送去的是最后一稿。老板和她说，这书卖得不错，如果下次还有什么好的作品，老板会给她提价。两人沟通一会儿，阿秀就准备回家了。
恰好她想起来昨天娘说好久没吃糖葫芦了，打算到集市上去买几根，正好刚刚老板给她包了红包。
买好了冰糖葫芦，她被一群围着的人吸引，发现人群中间跪着一个人，低着头，穿着一身白色麻衣，面前地木板上写着要卖掉自己，给爷爷下葬。
这种事她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人这么干，可是不是有伢行，为什么还要自己在集上卖？
虽觉得对方有些可怜，阿秀也没有擅自做主将人买下来，万一这有什么阴谋呢？会不会是武林高手追杀，所以伢行的人不敢收下此人，逼得他只能自己买自己？长大后，这个小孩会不会成为什么武林盟主，然后报复曾经为奴为婢的主人家？算了算了，她还是不要给家里惹祸了。
正在她要走的时候，那小孩突然抬起了脸，仔细一看，那不正是她们开业第一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吗？他的碗还没还呢？
一到家，她就将自己见到那个小孩的事和她们说了，毕竟算是一个认识的人要做这种事，她心生怜悯的同时，还有一种话本照进现实的荒唐之感。
众人没想到那孩子这么苦，竟然要到了卖身葬爷的地步，但也只是唏嘘一阵。毕竟他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没有那么多钱养小厮。
梁月听了心里一动，将手上的账本放到柜子里，打算去街上看看情况。
她到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围观群众了，只剩小孩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那，腰板挺直。梁月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木板，还没开口说，他倒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店家，那个碗还在我家，等我找到卖主将我爷葬了，我就把碗还回去。”本来苍白的脸，因为担心梁月不相信，激动的泛起了一丝红晕。
“那个不急，你能跟我说说，你的情况吗？”
梁月将孩子带到旁边一家鱼汤面的小摊子上，给他要了一碗面，让他边吃边说。他已经很久没吃饭，这会子见到面也没有故作清高的拒绝。
梁月将身上的帕子递给他，小孩一边吃面，一边说着自己的身世，眼泪大滴大滴的往碗里掉。
原来这爷爷并不是他的亲爷爷，他们二人都是乞丐。爷爷有两个儿子，两人已经搬走了，不住在这个镇了。俗话说，我养你小，你养我老。爷爷很早就成了鳏夫，一个人将两个儿子拉扯大，还给他们娶了媳妇，可轮到他们给老父亲养老了，就推三阻四，一个说家里孩子多，没地方住，一个说房子买的小，住不下，总之就是，别来，别住，别养。
就这样，老爷子被儿子赶了回来，家里原来的房子被他卖了，为了几个孙子上学堂读书。儿子不要他，连自己家也没了，老爷子只能住在城东的土地庙里。
这个小孩是家里发大水，和家人逃难来到安云镇，后来家里人一个个的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还活着。老爷子觉得他和自己同病相怜，平时就带着他，两人相依为命四年，不是亲爷孙，胜似亲爷孙。
前段时间，老爷子生病了，嘴里总是一股子苦味，吃点东西，总嚷嚷着疼，有时还会干咳出血，但家里没什么钱，也请不起大夫，只能一日一日的拖着。后来小孩听说川味记的麻辣烫味道很霸道，他想着爷爷嘴里没味，吃了这个说不定还能品出点味来。就用家里仅剩的几文钱，去店里试试运气。
没想到这家店有这样的优惠活动，他不仅买到了汤，还有许多的肉菜。他一路上端回去，嘴巴里直流口水，这么香，爷爷一定能吃出味来。
结果一到土地庙，就听一个女乞丐骂他：“你个小崽子，老东西平时对你不错吧，今天一天不在家照顾他，现在人没了你才回来，真是个白眼狼。”
听到这话，小孩懵了，将手里的碗放在地上，跑向他和爷爷待得柱子旁，爷爷这个时候双眼紧闭，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那个女人还在骂，他呐呐，不是的，他今天找活干了，他怕钱少，人家不卖给他麻辣烫，他去码头找活干了，可不知道爷爷今天会……
“爷爷你醒醒啊！爷爷！我真的不是白眼狼，爷爷！”情绪直接崩溃，他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就这样，才有了阿秀看到的卖身葬爷这一幕。
梁月看着空了的碗，叹息一声，打算将他带到店里，以后就当一个跑堂的吧。
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你去把事情办完，就来店里找我。”
小孩立马跪下来，给他磕了几个头，含着泪：“好！谢谢！”
两人离开鱼汤面铺子，分道而走。梁月突然回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就叫小孩吧。
“小黑，我叫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