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遗照
林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离奇的事情，哪有自己去买寿衣还试穿的！简直闻所未闻。
老人没有理会林伊的惊愕，他又咳嗽了起来，咳嗽完后问她，“你这是要走去哪里？”
“我是不小心走进来的。”林伊如实回道。
“嗯，你走进死胡同了。”老人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阴阳怪气的，让林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连忙顺着老人的话道，“是啊，我，我正要往回走呢。”
说完却突然想起老人刚才说的那句“今天去了趟寿衣店，试穿了下挺合身的，就穿着回家了”很是疑惑不解，既然这是条死胡同，他怎么回家？
老人似乎看出了林伊的疑惑，不紧不慢说道：“我家呀，就住在胡同尽头，那里只住了我一户人家而已。今天出去买了这寿衣，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积蓄，可心疼死我了。你说这么贵一件衣服，等到死了才穿那多浪费啊。不能，我得多穿几回才舍得死，这衣服穿着比我那些破衣服舒服多了，你说这都什么料子做的这，怎么就要那么多钱。”
老人问是这样问，却根本没打算让林伊回答，立马又自顾自说道：“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死了之后有亲人在一边哭的人，哪怕是假哭的也好，像我这样的孤寡老人，无儿无女，无亲无戚的，怕是有一天死在屋子里被蛆虫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说着又继续咳嗽起来，一声高过一声，空气中顿时就弥漫满了唾液的臭味。
林伊被呛得一阵恶心，稍稍后退了一步和老人拉开距离来，“抱歉，我得回去了。”
她小心翼翼开口，从老人身侧走过，想起他说的那句“无儿无女，无亲无戚”动起恻隐之心来。
现在她也是无亲无戚的了，最能懂那种无助的感觉。
她停下脚步关切道：“爷爷，您得去看看医生，吃点药治疗一下，不然这样一直咳下去会出事的。”
在医院里，她见过很多老人就是这样生生咳死的，让人揪心。
老人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没用的，一把年纪了，遭不起折腾了呀，咳咳咳……”他说着又拼命咳了起来。
一只黑猫突然在这个时候跺着悠闲的步子缓缓走来，林伊认得它，正是刚才盯着自己那只。
它走到老人脚边不停去蹭他的脚，老人笑了，那张瘦长丑陋的脸因为黑猫的出现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走，回家去。”
原来这只黑猫是老人养的，如此倒至少算是个伴，林伊为他感到欣慰，不再多留，抬脚就要离去。
“小姑娘，可以帮个忙吗？”老人却开口叫住了她。
林伊很少拒绝别人，倒不是她热心肠，而是从小到大，帮助过她的人很多。
她便也想通过自己小小的努力，给别人带去温暖和爱。
“需要我帮什么忙呢？”她开口问。
“买这件寿衣的时候，差那大姑娘30块钱，你顺便帮我带出去还给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再多走几次恐怕就要散架了。”老人说着也不管林伊有没有答应，径自就朝前走着带路了。
林伊没有多犹豫，看着老人一瘸一拐的背影，她快步上去，“我扶您？”
老人拒绝了，“不用，我习惯自己走，你跟我后面就好。”
她点头，乖乖跟着。
胡同里很安静，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尽头处有一座老房子，斑驳发黄的墙面，两扇小小的窗户紧关着，暗红色大门锈迹斑斑。
远远看去，这座房子像一只闭着眼睛，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靠近。
老人掏出钥匙开了门，和黑猫一起走了进去。
林伊站在门口朝里看，屋内有些暗，她突然想起爸爸的叮嘱来：“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陌生人的话不能全部信，要多一分防备之心。”
她于是站在原地没动，此时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
黑猫在屋内，眼睛发着幽幽的红色光芒，一直往林伊这个方向看来，就像在监视她。
林伊被看得很不舒服，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这个阴冷怪异的地方，让她感到莫名恐惧，她开口问：“好了吗爷爷？”
“等一下。”老人点亮了一盏煤油灯，灯被他放在一张半人高的四脚桌上，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光芒中，林伊隐约看到桌面上有一块玉佩，红色的，圆形的，它安静躺在那里，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像一只离开了眼眶的眼珠子。
林伊想起刚才捡到的血手镯，心想：“所以那个手镯是他的？”
老人这时在屋里开了口，“姑娘，你进来一下。”
声音仍旧是卡着痰的那种。
林伊犹豫了一下，走进屋里，乖巧地站在四脚桌旁边，四处打量了一下。
煤油灯发出的光芒太昏暗，屋内其余角落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都放了些什么。
“来，你帮我拿着灯。”老人突然提起桌上那盏煤油灯递给林伊，然后示意她走到墙角边一个柜子前去。
那是一个一米高的木柜子，总共有两层，每层有三个抽屉，老人走过去后先拉开最上面一个抽屉，低头在里面翻找起来。
林伊提着灯站在他身后，突然发现柜子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大概12寸大的黑白照，被一个白色的木框框着，看起来像是一张遗照。
可能是老人的妻子吧，她好奇走近一步想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仔细一看却发现照片里是个老男人：一头白花花的短发，瘦长的脸，眼窝深陷，嘴微微张着，看不到牙！
这人和站在她旁边穿着寿衣的老人长得一模一样，林伊一下子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偏偏老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回了头，昏黄灯光下只见他眼窝深陷，嘴微微张着，看不到牙，表情和遗照里的一模一样。
林伊终于“啊”地大叫起来，一股冷气从脚底爬到了头顶上，手一滑，煤油灯就跌落到地上，滚了两滚，灭了……
煤油灯一灭，浓墨般的黑暗立刻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林伊呆站在原地，双手僵硬在身子两旁，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黑暗中她突然觉得自己周围站满了人，那些人好像有着一双无底洞一样黑的眼睛，只要她动一下他们就会发现她。
她感到无比的恐惧，那一刻她是多么渴望看到光芒，哪怕只是一丝细小的微光也可以，然而四周始终乌黑一片，空气仿佛也被抽离了一般，她觉得自己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那只黑猫走了过来，两只发着红色光芒的眼睛冲散掉了一些黑暗。
林伊连忙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站姿，深呼吸之后小心翼翼开了口：“爷爷？”
一开口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和老人一样，竟也像卡着一口痰，恶心得她马上伸手去摸自己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