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中望月
刘白只觉，元青河这一句，阴阳怪气的，听上去十分不友善，于是，只劝解道：“他也不完全是我们的敌人，你可别对人家这么大的偏见，不过是各自为营而已，况且，他还救过我的命，此番来京师，我们还有求于他，所以，大可不必这样敌视他。”
“有求于他？”元青河带着几分不屑与疑惑道，“难不成他还会帮我们救老赵？”
“不求他帮我们救老赵，只是，想通过他打探老赵的关押处。”刘白叹道，“毕竟，他是柳升身边的红人，不会不知道老赵的关押处。”
“所以，你以为，他会轻易将老赵的关押处告知我们。”元青河满心怀疑道，“小白，你可别高估了他对你的情谊，虽然你值得，但毕竟，他是官，我们在他眼里，不过是流寇匪首，你怎知他就愿意堵上自己的前途，去帮一个已然落草为寇的同乡？”
“可那日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若非有他暗中相助，我是绝难从柳升箭下逃脱的，毕竟，柳升箭术了得，若非有他从中干扰，只怕我早已成了柳升箭下亡魂。”刘白争辩道，“我只是……想赌一赌，赌他对我们，还有同乡情谊，对老赵，还有一丝同情。”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真的帮了我们，日后东窗事发，朝廷定会降罪于他，他也一定知晓这其中利害，所以，你就这般确信，他会不顾个人身家性命，如此相助于你……于我们？”元青河冷静分析道。
“我想过。”刘白心有愧疚道，“我也不愿意用同乡情谊去绑架他，可是，他既然能救我于水火，就说明他对我们还是有几分同情的，我觉得，他忠于的是柳升而不是朝廷，柳升此番未能将赛儿缉拿，必定会被皇帝降罪，如此一来，李远川必然会对皇帝不满，或许，他会因此而愿意加入我们，若是他帮了我们，我们必定不会弃他于不顾，必定会护他周全。”
刘白依稀记得，史书记载，柳升因未能缉拿唐赛儿，而被朱棣下狱，因此，刘白猜想，李远川必然会对此不满，于是才合理猜测李远川会与自己合作。
“如何护他周全？”元青河问，“难不成，让他同我们一样，与朝廷对抗？”
“未尝不可。”刘白说着，心里却也有些没底。
“他会吗？”元青河冷声道，“你……信吗？”
只这一句，刘白心里便彻底没了底气。
的确，他或许并不会，而刘白，也是不敢过于相信的。
气氛瞬间有些僵持。
两人正僵持着，王杞儿却突然回到房间。
“白老大……白……老大，赵寨主有消息了！”王杞儿一进门，便兴奋而激动的努力压低声音对刘白说。
刚说完，见元青河也在，不禁惊讶道:“元寨主？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城外吗？”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说说看，是不是李远川将老赵关押处告知你了？”刘白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关上门。
元青河也疑惑的看着王杞儿。
“是。”王杞儿见刘白关上了房门，只稍稍提了提声音，道，“他倒是挺干脆，并未令我费多少口舌，便将老赵的位置告知于我了。”
刘白听罢，用“你看，我没猜错吧”的眼神看了看元青河。
元青河却说:“他为何如此轻易的就将老赵的位置透露给我们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何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不过是因为，他们抓了赵寨主，却并未使朱皇帝满意，朱皇帝要抓的是唐统领，因此，不仅未奖赏他们，反而以平叛不力之罪将柳升下了狱。”王杞儿偷笑道，“这一举正好帮了我们，柳升入狱，李远川不服，于是这才将老赵的关押处告知我们。”
“可是……即便柳升入狱，李远川也不至于送我们如此大一个人情吧，难道他就不怕日后朱皇帝杀了他？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元青河怀疑道。
刘白只觉，元青河的怀疑不无道理，心中正疑惑时，只见有人从窗户一跃而入，却背对着三人而立。
刘白与元青河不由得同时拿出破云刀与隙月剑，还没来得及拔刀拔剑，却听那人幽幽的说道:“既然选择合作，大可不必如此猜忌于我，我既然敢将后背交给你们，就不预备与你们刀剑相向。”
刘白只觉，此人声音与自己的白月光李川极为相似，却又不敢相认。
“李远川？”王杞儿却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惊疑道，“你……跟踪我？”
李远川转身，视线最先落在了刘白身上，微微一笑，温润如玉，眼神却又如夜色中的林间月光般神秘幽深。
刘白只觉，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却又十分陌生。
熟悉的脸，陌生的腔调。
如水中月一般，看起来真实，却又似乎很虚幻。
“是，我跟踪了你，只为与故人一见。”李远川虽答着王杞儿的话，视线却依旧牢牢的粘在刘白的身上，微笑也未曾停歇。
刘白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曾喜欢过许多年的脸，只觉有些不自在。
曾几何时，刘白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李川会这样微笑着看着自己，视线不曾远离，可如今李远川真正这般看着自己，刘白却并未有想象中那般悸动的感觉，而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令人不知所措，不太自在。
难道，因为眼前的李远川并非真的李川？
亦或是，因为自己知道这只是梦境，所以才格外清醒？
梦境中独有的那份清醒？
刘白无法理解此情此景，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只觉这一切犹如水中望月一般，似是而非，亦幻亦真，难以分辨，只能闪躲。
躲避李远川的视线。
“哼，你倒是不算虚伪，还愿意承认自己并不光明磊落的行径。”元青河冷冷的说，“这又是跟踪又是翻窗，还听墙角，阁下还真是梁上君子啊。”
刘白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意味深长的对元青河说:“是啊，跟踪，翻窗，听墙角，大丈夫有如此行径，的确不算妥当。”
元青河听罢，这才想起，自己分明也曾跟踪、翻窗、听墙角，于是，一时间只有些尴尬，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