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人之李
未几,便轮到刘白与王杞儿接受盘查。
此时,刘白才看清,盘查的士兵约莫三十岁上下,眼睛细长,脸型较长,表情如冷冽的冬日寒风,还透着几分精明老练。
“干什么的?”长脸士兵带着探究的眼神扫视刘白与王杞儿周身,冷冽的问。
刘白见状,忙用一副慈眉善目的神情放慢语速拱手道:“贫道乃清谷散人,自江南而来,今奉师命携师妹清素前往白云观习经忏,还望善人放行。”
王杞儿见状,忙跟着刘白拱手作揖,却并不言语,唯恐装不了哑巴。
长脸士兵见状,满脸狐疑的冷笑道:“习经忏?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们来自哪家道观?”
刘白想了想,镇定一笑,道:“贫道乃散居道士,未曾久居庙观,师父也是散居道士,只收了贫道与师妹二人为徒,贫道与师父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前些日子,师父去了均州寻张真人,便遣贫道与师妹来京师白云观习经忏。”
“哦?”长脸士兵再次打量了刘白与王杞儿周身,道,“既是道士,不知预备来白云观习何经?”
王杞儿听罢,心中一紧,只觉不妙。
虽然大家决意假扮道姑后,也曾恶补过道教的知识,但此时此刻,王杞儿已全然不记得道教经书是哪些,不由得心中逐渐紧张起来。
正不知所措间,却见刘白从容拱手而答:“善人,贫道与师妹道行尚浅,又实在算不得有慧根,所以到如今,也只习了些许《北斗经》,此番来京师,正是为了再将《灵官经》、《玉皇忏》、《太上三元大忏》、《灶王忏》研习一二。”
王杞儿见状,不禁再次松了一口气,并朝刘白投以佩服的眼神。
刘白却只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前一晚临时抱了佛脚,这才没有露馅儿。
长脸士兵听罢,抱起双臂,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行,只又故作姿态道:“哎呀,说来也怪,听了道长的话,我倒有些好奇这道士平日里所念所诵的都何经,既然习了些《北斗经》,而我又刚好有兴趣,不如,就劳烦道长念几句来听听。”
刘白没想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长脸士兵竟是如此心细之人,只迅速回顾了前一晚所看的经书,挑了几句既有道家玄机感,又不太晦涩难背的句子,自然而缓慢的念道:“北斗九宸。中天大神 。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 。统制乾坤 。”
背到这里,刘白见长脸士兵并无意让自己停下,可胸中已并无把握再背下去,于是,只得改换策略,笑道:“善人,您若想听我把我会的所有经文都背一遍,不如移步白云观,如何?”
长脸士兵见状,却只一笑,指了指刘白的包裹,道:“包里装的是何物?”
刘白想了想,若是隐瞒破云刀的存在,势必会更惹人怀疑,于是,只打开包裹,将经书下藏着的破云刀拿出,指着包裹笑道:“除了贫道与师妹的衣物用品,就只有这把刀了。”
“刀?”长脸士兵拿过刀,见外表十分普通,便又递还给刘白,未几,又十分警惕的问,“道长乃出家之人,何故带刀?”
“不过是因为贫道与师妹实在算不得富贵,平日所穿道袍皆需自行裁制,因此,这才带了刀,若善人不信,大可以将这刀收了去,不过是普通的刀具罢了。”刘白故作轻松道,心中却忐忑不已,担心长脸士兵会成心刁难。
长脸士兵看了看刘白手中的破云刀,看上去的确很普通,便只冷笑道:“道长客气了,请吧。”
刘白与王杞儿皆松下气来,走向城里。
只是,未走两步,却又听到长脸士兵冷冷的声音:“慢着!”
两人不禁一愣,止住脚步,心下又紧张起来。
长脸士兵走到两人身旁,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杞儿道:“敢问这位清……清什么来着?”
“清素。”刘白忙答道。
“没问你。”长脸士兵不耐烦的说,“我问她呢。”
王杞儿躲避长脸士兵的眼神,只偷偷瞥视刘白,朝刘白投以求助的眼神,拿着包裹的手也紧紧的握住。
“怎么?哑巴了?”长脸士兵冷声对王杞儿说。
“善人,我师妹的确开不了口。”刘白忙解释道。
“哦?”长脸士兵将视线从王杞儿身上抽离,重重的落在了刘白身上,又再次冷笑一声,道,“看来清谷道长还真是道行不高啊,都说道士诵经可回死注生、消灾度厄,可清谷道长竟然治不了清素道长开不了口这毛病,都说哑巴多聋,我看清素道长倒不像是耳聋之人,不知是何缘故啊?”
“善人不都说了么,贫道师姐妹二人道行尚浅,自然是不足以替人替己消灾度厄,不然,师父也不会派我二人来京师习经了,不是么?”刘白道。
长脸士兵听罢,冷笑一声,道:“清谷道长还真是伶牙俐齿,今日暂且放你们入城,请你们务必安分守己,否则,我定会将你二人缉拿。”
刘白见状,只拱手道:“善人言重了。”
说罢,刘白递给王杞儿一个眼神,王杞儿忙从忐忑不安中抽身而退,随刘白转身离去。
二人没走多远,听到有士兵谈论道:“说来也怪,近来怎么这么多女道士入京,莫不是白云观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谁知道呢?也许是吧,你看后面还有道士呢,看来这几日是不能消停了。”另一士兵说。
刘白听到士兵的话,心中略有些惊讶,不禁回身悄悄望向城外排队的人,果然见到三两个女道士,其中,似乎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闪过,只是,因为相距太远,刘白看不清面容。
刘白不禁有些担心,害怕唐赛儿会在队伍里。
于是,对王杞儿道:“杞儿,你看那人群中,是否有我们的人?还有……赛儿……我是说唐统领……她可在队伍里?”
杞儿回望片刻,道:“没有啊,没看到唐统领,那些人看起来……好像也并非我们的人,放心吧,白老大,唐统领答应过我们不会随意出门,就一定不会出门,毕竟,唐统领一向言而有信,你就别担心了。”
“嗯。”刘白应着,心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虽然如此,刘白还是一遍遍回眸,看着渐渐远离的队伍。
“白老大,我们抓紧时间去找李远川吧。”王杞儿见状,只低声道。
“先别急。”刘白说着,带王杞儿来到一间客栈,要了一间房,又命店小二送了些素菜及吕州风味的饼来房里,便拿出纸笔,书信两封。
一封,是向唐赛儿等人报平安,并嘱咐唐赛儿等装扮成道姑的人小心应对城门口的盘查。
刘白用隐晦而简便的语句书写好后,便将这一封塞进饼中,交给王杞儿。
而另一封,则是给李远川的信。
只是,给唐赛儿的信很快便书写完成,但给李远川的信,刘白却不知该如何下笔。
提起笔,一遍遍的写着开头,却一遍遍的撕毁重来。
王杞儿见状,只道:“白老大,你这是怎么了?李远川是我们的同乡,不必如此纠结于称呼吧。”
“哎呀,万事开头难。”刘白心烦意乱的说着,一抬眸,只见王杞儿一脸疑惑的模样。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开头难”,竟难在称呼上。
是啊,何必纠结。
称呼而已。
既然是同乡,也可以不用称呼的。
这样想着,刘白思路豁然开朗。
提起笔,只写道:故人之李,难有果白。
写完这一句,刘白便将这信塞进另一个饼中。
“就……这一句?”王杞儿见状,疑惑道,“什么意思?他能看懂?”
“这一句……你倒着念试试。”刘白道。
“白果有难,李之人故?”王杞儿念完,还是一脸不解的神色。
刘白浅浅一笑,道:“白,果有难,李之故人。”
王杞儿听罢,恍然大悟道:“白是指你?李是指李远川?”
“嗯。”刘白点头说着,顿了顿,想起了现实中的李川,李川一向成绩优异,想必,在这个时空里,也不会太笨,否则也不会成为柳升身边的红人,只是,刘白不敢确定,自己在李远川心中究竟有没有分量,因为,在现实中,李川分明与自己渐行渐远,这样想着,便又道,“现下……我们也只能赌一把了,赌李远川与我们是否心有灵犀,赌他……是否还愿意顾念我们的同乡情谊……”
“白老大,你也别太悲观,我想,他至少不会陷害于我们。”王杞儿说着,将饼拿起,放入包里,又道,“我先将这个尽快送出去。”
“嗯。”刘白说着,又嘱咐道,“记住,给赛儿的饼要交给城西王记茶铺门口的小乞丐坠儿,他会将消息送出去,给……李远川的饼,要交到城东张记商行门口的小乞丐钗儿,他对京师各大显贵住处较为熟悉。”
“知道了。”王杞儿说着,便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