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破云隙月
唐赛儿的话，让元青河、刘白与宾鸿皆是一愣，齐刷刷的看向唐赛儿。
唐赛儿见状，只微微一笑，道：“这宝刀，名叫破云刀，虽然有些年岁了，却吹毛立断，当初我能得此刀，还是因为三哥……”
刘白见唐赛儿松了松唇角，陷入回忆，片刻后，又回过神来，从宾鸿手中拿过破云刀，手轻轻一动，利刃出鞘。
“这破云刀，与隙月剑是一对。”唐赛儿说着，忽而想到，自己与林三也曾是一对眷侣，于是，苦涩一笑，道，“隙月剑在我手中，却无人知还有这破云刀。三哥去世后，头七之时，我获得了兵书宝剑，这你们是知道的。”
“嗯，此事江湖上流传甚广，世人皆知你于三哥坟茔附近发现了兵书与宝剑，便如承天运，通诸术，而那宝剑，也唯你能用，因世间只有你能使它出鞘，因此，众人都愿入这白莲军，听你号令。”宾鸿道，“可我们从未听说过除了宝剑，你获得的还有宝刀， 你既然获得了这宝刀，又为何不将其公之于众？”
“兵书为策，宝剑为器，自古以来，起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赛儿原本不过一介贫民女子，无意间得兵书宝剑，会让天下人相信这是天意，如此，便有了天时地利，这兵书，让天下人信她有指挥千军万马之谋略，而这宝剑，则令天下人信她有征战沙场之武艺，这两样东西，就是人和的保障，可这宝刀，与宝剑同为一用，有与无，并无差别，但若将这宝刀藏起，他日若遇变故，宝刀便成了最好的翻身利器。”刘白分析道。
唐赛儿颔首，微笑以示默认。
“原来如此。”宾鸿敬佩的拱手道，“唐统领果然不愧为一军统帅，竟有如此智谋！”
“该露利器时则露，该藏锋芒时则藏。”元青河笑道，“唐统领果然深谋远虑。”
“做人理当如此，刚柔并济。”刘白笑着，心生敬佩的看着眼前的唐赛儿，又想到了夏青。
夏青虽无号令千军之能，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懂得进退之人呢。平时与夏青相处时，总会发现，夏青就是能收放自如，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她都能与周遭的人和平相处，却也很少受人欺负。遇上不平之事，她该刚则刚。可平时，总是一副不骄不躁、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大概，便是女人最好的样子。
刘白这样想着，不禁审视自己。
以往的自己，因不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总是锋芒毕露、锐气尽显，殊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正如这破云刀，虽是宝刀，却只藏身于这朴实无华的刀鞘中，只在必要时出鞘，可一出鞘，便会惊艳众人。
“今日见了这破云刀，却甚少见到这隙月剑，虽知其为唐统领之宝剑，却实在……心中好奇，不知……可有眼福一见？”宾鸿笑道。
唐赛儿见状，只微微一笑，嘱咐精锐继续操练，随后，便转身冲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一起回大帐。
三人于是面面相觑，跟在唐赛儿身后。
刘白看着唐赛儿的背影，想到了林三，忽然鼻头一酸，只觉唐赛儿的背影十分落寞，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唐赛儿身边。
“这兵书、隙月剑还有破云刀，都是三哥的那位故人赠予你的吧？”刘白低声问。
唐赛儿苦涩一笑，颔首低声道：“嗯，是夏思明。”
“是他？”刘白想了想，夏思明既然是明玉珍义子之后，有兵书倒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宝剑宝刀，看来，真是不可小觑此人。
唐赛儿见状，浅浅一笑，将破云刀递给刘白，道：“这破云刀你拿好，元寨主……是个可靠之人，不妨考虑考虑。”
“这刀你不用？”刘白心想，既是宝刀，自己也没有夺人所爱的道理，便将破云刀递向唐赛儿道，“还是你拿着吧，毕竟，这是你身份的象征。”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你我何曾是讲究这虚名的，便不会成为好姐妹了。”唐赛儿笑着将破云刀推向刘白，道，“明日便要去京师了，若我有事，你得替我分担大任，这破云刀，你拿着再合适不过了。”
唐赛儿说得真诚，刘白也不好再推辞。
因为，刘白懂唐赛儿的担忧，明日之行十分凶险，谁也说不清能否全身而退，如今，破云刀刘白若不收，唐赛儿也难以安心。
因此，刘白只将破云刀收下。
见刘白收下破云刀，唐赛儿又笑道:“你可知这破云刀为何叫破云刀，隙月剑又为何叫隙月剑？”
刘白想了想，道:“诗鬼李贺有云，隙月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想必，隙月剑之名由此而来。只是，破云刀我却未想到出处。”
唐赛儿听罢，笑道:“果然是你啊，小白，不枉读这么些年书。只是，读书也好，做人也罢，倒也不必拘泥太多，有时候，也得放开自己，多看看无关紧要的世界。隙月剑之名，来源于李贺咏剑之诗没错，但破云刀之名却未必非得出自咏刀之作，有词云，云破月来花弄影，这破云刀之名，就出自这一句。”
“原来如此。”刘白想了想，不禁豁然开朗，“这名字倒是绝妙，云破月即来，破云刀与这隙月剑，不愧为一对。”
唐赛儿又指了指刀柄后部镶嵌的暗棕褐色铜片，笑道:“你再看看此处。”
刘白仔细看去，只见铜片中央，刻着四个娟秀的小楷字:芒寒破云。
只是因为年代久远，铜片色暗，字迹斑驳，所以不易发现。
“这句看上去……似乎不太完整。”刘白道。
“没错。”唐赛儿笑道，“下一句是，分辉隙月。”
芒寒破云，分辉隙月。
只这一句，便可知这刀剑之锋利。
“所以，隙月剑上，应该刻有分辉隙月四个字？”刘白问。
“嗯。”唐赛儿道，“待会儿你一看便知。”
刘白想了想，心头更添了些豁然开朗，于是爽朗的笑着说:“兴许，这世间之人，向往的不过是云破月来花弄影之境界，当今之世，有暴戾的君主，有昏聩的官员，有无情的天灾，有残酷的人祸，这些，都如乌云压顶，遮挡日月，若有朝一日，有人能划破乌云，日月之光彩便能透过云隙，给百姓带来希望之光，而若有朝一日，乌云散尽，百姓心中，便会花开自在。所以，这破云刀与隙月剑，便是让乌云散去的利器。”
刘白说得慷慨激昂，让身旁及身后之人心中都充满了希望，斗志昂扬。
“说得好！”
刘白与唐赛儿身后传来宾鸿的声音，以及宾鸿与元青河的鼓掌声。
两人止步，转身看去。
只见宾鸿与元青河眼角眉梢乌云散尽，明亮的双眸充满希望。
“会的。”元青河眼神澄明，道，“终有一日，我们会在一个海晏河清的世界相遇。”
“其实，海晏河清也许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现在或许不过是经历着一场梦而已……”刘白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禁笑道。
元青河一怔，忽而间又想到了刘白此前说过的话。
所以，你的真实的世界，就是海晏河清的美好世界。会不会，终有一日，你会回到你的那个世界？
元青河这样想着，不禁有些出神。
“我也希望，这一切只是梦一场。”唐赛儿想到与林三的种种，眼神悲戚。
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么，梦醒之后，林三会不会就能回到自己身边？
唐赛儿这样想着，心中不禁也充满期盼。
宾鸿见三人皆有些愣神，便道:“不管是不是梦，我们得先过眼前这一关才是。好啦各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那传闻中的隙月剑吧！”
三人于是回过神来，向大帐走去。
及至来到大帐，唐赛儿便进了大帐隔间，再出来时，便带出一把黑色宝剑。
乍眼看去，那宝剑如破云刀一般，十分普通，但随着唐赛儿轻轻一动，剑便出鞘，带出一阵寒光。
宾鸿不禁走上前去，却不敢靠得太近，因为稍一靠近，便能感觉到剑气逼人，寒光凛凛，令人胆寒。
“这隙月剑，果真是宝剑！”宾鸿惊叹道。
“粲焉如繁星丽天，而芒寒色正。”刘白不禁吟诵道。
“破云隙月，果然名不虚传。”元青河感叹道，“此生得见破云刀隙月剑，便不枉为习武之人。”
刘白见元青河满眼繁星，不禁心中一动。
原来，男儿至死是少年这一句，果然不错。
以往，因为元青河不善言辞，性子温润，时常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刘白未曾见过元青河有如此生动的一面，此时一见，不禁有些晃神。
这样生动的元青河，竟只是梦中之人，竟然，不是现实中的真人。
这么生动的阿河兄，与那个阿河同样纯良的阿河兄，竟然，只能出现在梦中？
若他与自己能来自同一个世界，该有多好……
那样，他便能看到乌云散去之后的景象，便能自在从容的生活，不必征战沙场，不必忍受被迫分离。
想到这里，刘白不禁十分期盼，现实世界里，能有一个如阿河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