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见不平
阿河收了收眼神里的黯淡，长长的舒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将过去展开。
“我……其实是一名掉队的士兵。”阿河幽幽的说。
“你是军人？”刘白诧异的说着，又仔细回想了过去种种。
没错，他的确有军人那般的意志力。
在这梦境中，于刘白来说，一切都很轻易，一切并不辛苦。
可是于阿河来说，这连日来的奔波，应该十分辛苦。
但阿河从未叫过苦叫过累。
军人身份，在刘白眼里，是无比神圣的存在。
于是，眼里的诧异幻化为敬佩，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你……真厉害！”
阿河没想到，刘白抓住的关键并非掉队，而是士兵，不禁心中少了些忐忑。
“不不不……我担不起厉害二字。”阿河忙摆摆手，连连否认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不，连普通都不算，我是一个……掉队的士兵。”
刘白见阿河再度垂下头，眼眸里满是内疚。
此刻，刘白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敬佩。
因为，刘白在不如意时，也听不进去他人的夸赞。
“那……你为何会掉队？”刘白问。
“我们的部队，行进到夹金山时，我由于伤病，没法跟上行进速度，那时候雪很大，天很冷，战友们如果等我们这些伤员病员，也许都会丢了性命。所以，无奈之下，大家只好将我们留在了雪地里，就这样，我们便与部队失散了。”阿河露出羞愧难当的神色，“后来，如果不是胡家兄弟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并将我带回家，又将我送到燕郊治病，也许，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阿河说罢，垂下头，忐忑不安的眨了眨眼，又小心翼翼的瞥一眼刘白，便又低下头拨弄自己的指甲。
“所以你是因为伤病才会掉队。”刘白怜惜的说，“伤病非你所愿，不是你能力不足，你完全没有必要因此而自惭形秽。”
刘白说罢，只见阿河惊讶的抬眼，眼神中，有一丝不可思议，一丝安慰，一丝轻松，便又诚恳的说:“阿河，有时候，我们也要学会与过去和解。”
“与过去和解？”阿河从未听过这样新奇的说法，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似的说，“我懂了……”
刘白见状，欣慰的一笑，道:“其实，我也曾与你一样，总是失落于过去的不如意，可如今想想，过去的早该过去，有时候，也应该适当的允许自己平庸。虽然，我也一度想要做一个英雄，想要体会万人瞩目的滋味，也会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成为众星捧着的那轮明月，可我努力过了，并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虽然失落，但现在想想，遗憾也是一种经历，也许，也会成为一种美好。”
说到遗憾，刘白又想到了李川。
年少时对李川的暗恋，结果也并未如愿，也许，永远没法如愿。
也许这份感情，只能成为一个遗憾。
但放下，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想着，刘白不禁自我开解似的又说:“总会有遗憾，就让它过去吧，过去了，就成为了美好，不然，也只能成为心中的执念。”
“嗯。”阿河道，“我会去谷川，找到我的战友，与他们并肩前行。”
二人相视而笑，笑容中，满是释怀和温暖。
随后，二人继续出发。
重新出发。
带着美好向谷川而去。
阿河满怀期待，向往着重回部队，争取做一名合格有用的战士。
刘白去谷川，一是为了将阿河送到谷川，二是为了梦醒。
她相信，梦醒后的自己，会放下执念，放下失落，与阿河一样，为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而努力。
可是，刚走到楚都城门口，又遇几名汉奸盘查。
二人排在队伍后，起初，一切正常，不多时，却见一年轻女子与汉奸发生了争执。
“身上的东西拿出来！”一名身穿土黄色制服的伪警察呵斥妇人。
“没有。”女子眼神轻蔑而傲慢的说。
“石长官，她既然冥顽不灵，我们何必与她废话，搜身得了。”另一名身穿黑色粗布衣头戴瓜皮帽的汉奸道。
“欸。”伪警察石长官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对待女士，万不可如此粗鲁，我相信这位女士会配合检查的，毕竟，谁都不想被污了声名嘛。”
“哼。”女子冷笑道，“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声名狼藉不自知，颜厚鼠辈论廉耻，可笑，可笑至极！”
“你什么意思？”瓜皮帽汉奸五官扭曲道，“石长官，此人如此不配合，是不是……”
刘白与阿河见瓜皮帽汉奸做出一个杀人的手势，不禁紧张的看了看石长官，又看了看那女子。
只见石长官拉长了脸，眼神中寒光凛然一现，随即又森冷一笑，目光阴鸷道：“有点儿意思，没想到还是名才女，甚好，我们正缺这样的人才。来人，带走！”
刘白与阿河听罢，一阵紧张，只见那女子果真被几名汉奸带走，二人正欲上前阻止，却被身后之人拉住，刘白与阿河转头，只见两名五十岁上下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夫妻对他们摇摇头，示意二人切莫轻举妄动。
刘白见二人虽浑身脏兮兮的，但是眼神凌厉，神色自若又能感觉到二人身上一身正气，便只按了按依旧未能平复情绪的阿河的手背。
人群之中，虽然也大多都对伪警察石某人不满，却也不敢打抱不平，毕竟大多只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只能忍气吞声。
也正因为心中憋着一股气，大家在接受伪警察的盘查时，大多面露忿忿之色，这也令石长官十分不悦，于是，盘查也变得愈发苛刻，无论男女，几乎都必须经过搜身才准予放行。
轮到阿河时，一汉奸甚至将阿河腰上系着的长衫下摆解开，阿河虽十分不满，但见刘白和乞丐夫妇示意他忍住，只得强压住心中怒火，汉奸见并无不妥，便示意阿河离开。
可阿河正欲向前走，却听石长官冷声森森然道:“慢着！”
阿河只得极不情愿的斜睨石长官，缓缓放下脚步，嗤之以鼻的冷笑两声。
石长官见状，更添了怒气，意味深长的冷笑道:“呦，怎么着，还挺有意见的？”
“是。”阿河轻蔑的说。
刘白见状，忙假意陪笑道:“长官，我阿哥性子就这样，不是一般人，他从不爱正眼去瞧，您看，您也不是一般人，您是长官嘛，就别和一般人计较了。”
石长官听刘白如此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随即变脸，冷冷的道:“别跟我整些没用的，我可不吃这一套。”
刘白听罢，心中那一句“你当然不是一般人，你就不是人”正呼之欲出，却又听得身后乞丐夫妇沉声说:“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是，看今日这般景象，刘白也发现，这石长官的确与之前在江夏遇到的汉奸不同，之前的汉奸相比之下，都是些没有文化不足为惧之人，但这个石长官，不仅有几分见识，还心狠手辣，与他起正面冲突是没有好处的。
这样想着，刘白便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留着性命才能设法救阿河与那年轻女子出来。
留着性命，才能去谷川，让自己顺利醒来。
这样恐怖的世界，刘白不想再过多停留，只想赶紧醒来。
“带走！”石长官一声令下，汉奸们便将阿河扭送走。
阿河走时，回头冲刘白浅浅一笑，笑容里，并无恐惧与慌乱，只有安抚与一丝不舍。
刘白本想回以一个微笑。
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心中七上八下。
忐忑不安。
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
正欲上前两步，却被石长官拦住：“欸，小丫头，你若是想与他一起，我可以成全你，如何？”
刘白本想恶狠狠的瞪石长官一眼，只深吸一口气，又颤颤的呼出，随后，强压心中怒气，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朝石长官摇摇头。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石长官说着，又对人群大声说，“看见没，不听话，就是他们那样的下场。”
随后，刘白在经历了被汉奸们的严格盘查后，才终于出了城。
出城后，刘白并未走远，只在附近徘徊，想设法救出阿河。
未几，刘白见乞丐夫妇也出城而来。
刘白忙跑上前去，想要寻求帮助。
“大哥大姐，请留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
“走吧，丫头，没用的。”乞丐大姐忙避开刘白的眼神，央求着说。
刘白不禁心下一沉。
没想到，自己竟看走了眼。
分明这乞丐夫妇就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气质。
分明，看上去就是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之人。
可怎么会……
正疑惑间，却见乞丐大哥冲刘白使眼色。
刘白顺着乞丐大哥的眼神悄悄一瞥，果然，有几个汉奸正朝他们身后而来。
“丫头，你那阿哥得罪了石长官，只怕是得关上一阵子了，你啊，就老老实实一个人上路吧，别去闹事了。”乞丐大姐语重心长的说。
刘白会意，忙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说：“可怜我孤身一人在外，不知大哥大姐可否让我随你们同行。”
“唉，不是我们心狠，只是，如今我们夫妻二人又穷又病，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有心思顾你啊，丫头啊，赶紧走吧。”乞丐大哥长吁短叹的说。
汉奸们见状，只得意一笑，便不再尾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