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别怕
“您好，这是今天的文学报。”
又送出一份报纸。
西弗勒斯回忆了一下送出报纸的数量，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快送完所有的报纸了，只剩下最后的菲尔德了。
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菲欧娜，他的心情便轻快了起来，脚步也沉重了起……
等等？
沉重？！！
他疑惑地低下了眼，一团黑乎乎像煤球一样的生物不知什么时候黏在了他的裤脚上。
那团毛茸茸的黑球在他的盯视下抖了抖，竖起两个尖尖的大耳朵后，露出了那一双漂亮的碧色眼瞳。
或许，那不是煤球。
西弗勒斯与那双碧色的眼瞳对视了两秒，嫌弃地移开了视线：那只是一只走丢的蠢猫而已。
他正想伸手揪住黑猫的后颈，把它带给菲欧娜，可黑猫却先一步跳了出去，走到了他的前方，走几步又回头看他，像是在给他带路似的。
西弗勒斯试着跟上去，黑猫果然又往前走了，似乎是怕他跟丢了，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似乎是在确定他有没有跟上。
是菲欧娜找他吗？
西弗勒斯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思索：算了，先跟上去看看吧。一只猫能有什么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挎包，那里面有他今天打算带给菲欧娜的魔法课本。
＊
她是在哪儿？
菲欧娜试图从周围的建筑找到一些熟悉的模样，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老旧的店铺报社，行色匆勿的路人，她从来没来过这里。
事实上，小镇的很多地方她都从来没去过，外祖母很少带她出门，而她本身更没有什么方向感可言。
她本来是想去找西弗勒斯的，可偏偏迷了路。
四周的陌生感咄咄逼人得可怕。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坏人挟持她。
别多想，菲欧娜，你只需要找个人问问路！
她自我打着气，观察了许久才选中一位看上去好说话的女士，小心翼翼地上前搭话，”小姐，我，我想……”
“麻烦让一让。”
这位漂亮的女士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到一边，径直走过她身过时，还不耐道：“我最讨厌小孩子了。”
她用的力气太大了，菲欧娜根本没站稳，直接向后倒去。
“菲欧娜！”一声惊呼中，一只手拉住了她。
是西弗勒斯。
男孩显然是跑过来的，说话时还微微喘着气：“跟我走。”
黑猫就在这时，不知从那里跳进了她的怀里。
她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
而他握紧她的手，带着她穿过车水马龙，踩过落日余辉，为她找到了一个方向。
夏日的晚风从耳边滑过，她跟着这个黑发男孩跑过大街小巷，就好像他们是晚风的一部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飞翔”。
她的不安奇迹般地消散了，明明四周还是那么陌生，可只要她看见他，浓黑的发，漆黑的眼，她就忍不住一点一点扬起了唇角。
“到了。”男孩的声音响起。
他在巨大的夕阳下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苍白的脸上已染上了少有的薄红。他的身后远远的一个小山坡上是漂亮的白房子，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她喘了口气，黑猫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让她可以轻松一些，勉强咬字清晰地叫出了男孩的名字：“西弗勒斯。”
“我可不认识你这样的蠢货！”
黑发男孩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旧街深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怎么敢乱走。”
他是真的生气，连惯有的阴阳怪气都没了，直接劈头盖脸对她一顿骂。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一点也不生气。
这反让他没了气势，有些涩然地咬着唇角问：“你看什么？”
他不自在地侧过脸，试图让稍长的黑发遮住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特别好看的孩子，女孩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
女孩却凑得更近了，暖棕色的眼眸弯成两个漂亮的月牙儿，声音温柔，像一块软甜的棉花糖。
她说：“我在看我的王子殿下。”
她真觉得他像童话里的王子，在她迷茫害怕时出现，给了她一个方向。
他的眸光短暂地在地脸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就转向了旧街上的行人，虽然脸上因为激烈运动产生的红晕还未退去，但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冷漠的语气还是精准地传递了他的不屑。
“幼雅。麻瓜童话看多了可不利于你的智商。”
“一个比喻而已啦，西弗勒斯。”
菲欧娜歪歪头，“谢谢你带我出来。”
这种直白的感谢似乎让他更加不自在了，这让他又变得和平时一样不爱说话了起来。他指指黑猫，简短道：“是它。它带我找到你的。”
所以你应该谢它。
菲欧娜恍然大悟，抱起那只黑猫在它头上亲了一口：“谢谢你，拉奇。等外祖母回来，我就让她教我给你做一顿大餐。”
黑猫也配合地叫了几声。
女孩与猫的亲密互动映入了瞳孔深处，男孩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柔和。
但菲欧娜发现了。
他虽然没有微笑，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的快乐。
可为什么他后来就那么痛苦呢？
他分明是那样好的人。
她突然想抱抱他。
“西弗勒斯。”
“嗯？”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就隔着那只黑猫抱住了他，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让他下意识地要挣脱了——可他没有。
他的手指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抱住了她的腰。
黑猫被挤得喘不过气来，勉勉强强从缝隙里挤出一个脑袋。
菲欧娜抱着他，衷心地祝福：“西弗勒斯，你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
如果你的未来是风霜雨雪，我也要努力把它变成阳光明媚。
“像西弗勒斯那么好的人，一定要快乐呀！”
她说话没头没尾的，西弗勒斯实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莫名其妙。
他皱了一下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结束了这个拥抱，薄衍道：“当然。比起我未来快乐不快乐，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旧街。”
“没什么啊。”菲欧娜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只是不想再给克丽丝工作了。”
一旦又有了余地，她又不想告诉西弗勒斯那些糟糕的事情了，只模糊不清地说了结果，对那些过程只字不提。
她不想西弗勒斯为她担心。
西弗勒斯没有说话。
这让她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抬眼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糊弄过去，西弗勒斯无疑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她看不出什么。
西弗勒斯的感情起伏总是很小，只要他想，他总能保持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尤其是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足以埋葬许多情绪。
他抿了一下唇，酝酿了一下：“你是个女巫，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
“是的。”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略带迷茫地点了点头。
“做为巫师，我们可以做到许多麻瓜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我们可以创造奇迹，阻挡死亡，成就不朽。”
“只要我们想，我们可以做到任何事。”
他轻声细语地陈述。
“我们天生和麻瓜不同。”
“但我们并不是怪胎。”
“别怕。”他极不自然道：“没有一个麻瓜可以伤害到巫师，只要你掌握你的力量。”
“我能教你怎么做。”他望着她，一字一顿道。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
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却已经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分明他的言辞这般拙劣，可一句“别怕”却这么轻易地击败了她。
她现在才发现，她原来这么害怕。
被克丽丝丟给大导演，她是害怕的。
魔力暴动后被叫做怪胎，她是害怕的。
那个陌生的、年长的西弗勒斯，她是害怕的。
就在刚刚她拥抱了西弗勒斯，她也是害怕的。她害怕自己做不到，让西弗勒斯的未来陷入痛苦绝望之中。
她害怕极了，却不敢说。
因为祖母不在，没人会在意她，安慰她。
她是这么想的。
“菲、菲欧娜……”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哭泣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挎包里找手帕：“你别哭！”
可他找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从来不带手帕，现下只觉得懊悔不已。
她哭着，也试图让自己不那么狼狈，用手擦了几次眼泪都没擦干净，最后只能放弃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微笑起来：“谢谢你，西弗勒斯。”
她这么说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