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菲欧娜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的外祖母。
和张扬开放的克丽丝不同，菲尔德老夫人总是人群中最低调保守的那一个。
老人家的服饰色彩黯淡，总是能裹住几乎所有的肌肤，似乎是在年轻时，她就养成了这种乏味的审美，她这辈子都没穿过什么亮色的衣服，这和她所处的时代和小镇的封闭有莫大的关系。
受她的影响，菲欧娜也不太喜欢艳丽花哨的打扮，偏向简约与优雅的审美。
在菲尔德老夫人找到她之前，菲欧娜先奔向了她，笑意盈盈地拉住她的手：“祖母。”
这是她在学校一整天最期待的一刻。
“今天过的好吗？娜娜。”
菲尔德老夫人终于看见了菲欧娜，她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如年轻时的清明。
“你的朋友们喜欢你的饼干吗？”
菲欧娜善于微笑，她总能用从容的微笑表现出真诚的态度：“当然，她们非常喜欢，我们还讨论了一下我的书。”
麻雀们确实很喜欢她的饼干。
“是哪本？”
“《歌剧魅影》，她们觉得女主角一开始就应该远离幽灵导师。”莉莉确实是那么说的。
这种分享让老夫人感到快乐，因为她觉得她的外孙女如她想像中那样快乐成长着：“看来，她们都是有主见，有看法的女孩，克里斯汀可做不到，她是一个怯懦又没有方向的孩子。”
“但她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菲欧娜道。
“是的，因为人是会改变的。”
老夫人感叹着，拉着菲欧娜的手回家：“亲爱的娜娜，我在家里种下一片金盏花，希望你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好孩子，但比起温柔善良，我更希望你拥有一个坚韧而自由的灵魂。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像克里斯汀一样习惯于寻求外物的力量，你更应该……”
她顿了顿，停住脚步，蹲下来和菲欧娜平等对视，和菲欧娜如出一撤的眼眸中充满了温暖的笑意：“向自己寻求力量。”
她总是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菲欧娜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别那么快答应，娜娜。”
老夫人耐心地引导：“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我想你可以去慢慢落实。”
落实？
怎么落实？
菲欧娜的心底还没有答案，但她相信自己。
远远地已经看见山坡上白房子了，在葱郁的绿色中若隐若现，让人想起童话书上精美的插图。
菲欧娜这才想起自己折了一个月的纸花，昨天她根本没机会送给克丽丝：“祖母，妈妈她还在家吗？”
“我很抱歉，娜娜。克丽丝她中午就出门了，但她并没有把车开走，我想她晚上会回家的。”菲尔德老夫人满是愧疚地告诉她这个消息。
或许是晚上，但以克丽丝昼伏夜出的不良生活习惯，很可能是半夜。
望着菲欧娜失落的神色。老夫人只能给女孩一个安抚的拥抱。
菲欧娜没有父亲，她是克丽丝未婚生女的产物。因此菲欧娜只有母亲。
但克丽丝从未意识到她是个母亲，克丽丝追求的永远是纸金迷醉，荒唐奢侈的上流社会，只有美貌与名利才能打动她冰冷的心。
“别难过，亲爱的。”言语实在苍白无力，让老夫人深感挫败。
哪怕克丽丝再差劲，她也是菲欧娜无可取代的母亲。
菲尔德老夫人现在只希望有什么能吸引菲欧娜的注意力，或许上帝知道了她的所想。
“是西弗勒斯。”菲欧娜惊讶地叫了一声。
“谁？”老夫人顺着菲欧娜的目光看去。
“西弗勒斯·斯内普。就是他将拉奇带给我的。”菲欧娜望着那躲在梧桐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踌躇不敢上前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怎么这么可爱啊。
“是你的朋友吗，娜娜？我想你可以去和他说说话。”菲尔德老夫人纵容地开口。
这儿已经是山坡上了，离家不远，菲欧娜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真的吗？”菲欧娜惊喜道。
她原本还在担心今天如何去赴约呢，毕竟祖母很少同意她出门。
“在山坡上没有任何问题，你还可以和他玩一会儿，但不要太晚，我在家里等你。”老夫人发现当自己也发现那个男孩后，那个男孩就完全躲在了树后，不肯露面了。
这无疑是个腼腆的孩子，这很好，像这种孩子很少有什么坏心眼，也不敢做什么坏事。
她看得出男孩的家境不太好，但她并没有什么阶级观念，也没觉得财富就让人高人一等。
对她而言，知识才是最大的财富。
“我会的。”菲欧娜将课本交给老夫人让她带走，想了想，留下了那本《歌剧魅影》。
她喜欢看书，也许西弗勒斯也会喜欢。
等老夫人走远了，菲欧娜发现西弗勒斯依旧别扭地躲在树后，连脑袋都不探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好玩的主意，她放轻脚步，鬼鬼崇崇地慢慢靠近了那棵粗壮的梧桐树。
西弗勒斯背靠着梧桐树，小心地将自己藏得更加严实了一些。
所幸这棵树足够粗壮，西弗勒斯又足够瘦小，才能如此完美的遮挡。
一想到刚刚的场景，西弗勒斯还有点懊恼，他不该那么鲁莽地探出头去，不仅被菲欧娜看见了，还被老夫人看了个正着。
这种鬼鬼崇崇的偷看行径，显然不够正派，很容易被当成坏孩子。
还有他不够体面的衣着，老夫人肯定不会让菲欧娜与他再有来往。
他忍不住陷入了沮丧与失落之中，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
“西弗勒斯。”
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突然出现的声音得他后退一步，踩在裸露的碎石子上，一个不稳摔在了草坪上。
女孩子的轻笑声自上方传来，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我很抱歉，西弗勒斯，我吓到你了吗？”
她声音细软轻柔，让人想起清晨带着露珠的花朵绒绒的花面，掺杂的几分笑意也俏皮可爱。
“没有。”
他没好意思去握她的手，捡起掉在一边的报童帽，自己慢慢坐直了身子。
菲欧娜顺势坐在了他身边，方便与他交谈：“你成为报童了吗，西弗勒斯？帽子很漂亮。”
他原本有许多话想和她讲，可见了她的面，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更别提说什么。
他最终只嗫嚅着答应了一声，原本想好的有关巫师的说辞一句也无法说出口。
“你送什么报纸啊，西弗勒斯？”菲欧娜并不介意这一点，西弗勒斯还愿意来找她，她已经非常高兴了。
她看得出西弗勒斯并不是爱说话的孩子。
“文学报。”西弗勒斯知道菲尔德家订了文学报。
“呀，我家有订文学报。”
菲欧娜意识到什么，惊喜地问：“难道你是来送我家的报纸的吗，西弗勒斯？”
菲欧娜不喜欢那个给她家送报纸的报童约翰，约翰总是有一种让她不适的目光和态度，这让菲欧娜很反感。
如果换成西弗勒斯就不一样了，她想她拿报纸的过程一定会愉快很多。
西弗勒斯抿了一下唇，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是，这里是小约翰的地盘。”
“是吗？”
菲欧娜有些失落地垂下眼：“那你是不是要走了，我记得文学报的报童的工作时间就是现在吧。”
她话语中的不舍让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阳光太烫了，他有些头晕目眩地想。
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的语调不出现什么大的波动，表现得成熟可靠些：“不，我已经完成工作了。”
报童的工作时间定在这个时候，是因为报童也要上学。而西弗勒斯不一样，他不用上学。他完全可以提前完成工作。
当然，为了报纸的统一发放，报社不会允许他提前太多。
为了不错过菲欧娜，西弗勒斯先是在昨天熟悉了所有客户，还绞尽脑汁排出了最佳路线，今天送报他基本是在狂奔。
如果菲欧娜仔细打量他，就会发现他脸上的红晕并不是晒出来的，而是剧烈运动产生的。他的气息虽然有意识地调整，还是时重时轻地不稳，连他的腿也在轻微地打颤，他并不是想坐着，他只是纯粹地腿软到站不起来。
但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现在就到了他收获的时候，他如愿看见了菲欧娜的笑容，弯成月牙儿的暖棕色眼眸像是夏夜的萤火，热烈甜蜜的温柔着。
“那我们可以说会话。”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我用花篮和毛毯我给拉奇做了一个窝，让它在花园安家。它看上去很喜欢。”
西弗勒斯斟酌着开口：“听上去不错。”
他对黑猫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讲的人是菲欧娜，他非常乐意倾听。
不仅仅是因为菲欧娜是一个女巫，更因为她是他灰暗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灿烂和温暖。
“我想给拉奇洗个澡，我想拉奇已经好久没洗过澡了。”
菲欧娜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可祖母说，给猫洗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说我做不到。我想母亲大概不会愿意帮我，她一直都……很忙。”
她含糊了一下。
好在西弗勒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慷慨地提议道：“或许你明天可以把拉奇带过来，是我发现了它，我应该和你一起照顾它。”
因为他的话，菲欧娜再次露出快活的神色来，她似乎想给他一个拥抱，但还是矜持又淑女地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努力控制住了微笑的弧度：“非常感谢，西弗勒斯。”
这让他的脸更红了，为了防止自己再次出现头脑空白的窘境，他只能胡乱转了个话题，“你手上的是什么书？”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他也知道菲欧娜喜欢看书。
“《歌剧魅影》，我挺喜欢的一本书，虽然女主角有些缺点。”
她把书递给他，“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看。”
西弗勒斯也是喜欢看书的人，但不同的是，他看的基本都是被他母亲藏起来的魔法书，他并没有看过麻瓜的文学书。
他本身对麻瓜的书没什么兴趣，但是和菲欧娜合看一本书，他是不会拒绝的。
事实上，麻瓜的书也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至少故事还挺有趣味性的。
“well,我看到了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极具特色的嗓音，是玫瑰与酒的音调，带着些许烟薰的沙哑。
菲欧娜抬头就看见了一身露肩束腰小黑裙的克丽丝。
她站在在树下抽着烟，用那双冰冷的碧眼望着她，红唇勾勒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原谅我，亲爱的。或许是盖茨比1和露西2更合适些。”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西弗勒斯：“我看他可不像未来的百万富翁呢。我的黄金女孩，你既然看过书，就知道应该离穷小子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