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丁茜
我叫丁茜。
在我们家年龄最小,辈分也最小。父亲是家里的老么。他们三兄弟中,大爷家有两个儿子,二大爷因为工作,身体坏了,没有后人。我妈把我生下来的时候,听说举家欢庆,我爷爷老泪纵横,说几代人了,终于有一个姓丁的女孩了。在别人看来,我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但在我看来,“宠”这个字,太过虚幻。我大哥丁建,生下来就被培养做大爷的接班人。二哥,爷爷奶奶跟前长大,是他们最疼的孙子。我么,就只是被宠着。
还有小义哥,从我记事起,所有快乐的时光,不论逢年过节,还是日常游乐,都有他的身影。有了性别的概念后,小义哥就是除了我大哥之外,我最愿意相处的异性,直到现在。他给予我的关爱,早就胜过了我的两位堂哥,比亲的还亲。
郭珊珊喊我一起给他陪床,我一个人是完全没问题。只是,旁边还有个她,我都不知道该跟她聊啥?超哥这个傻缺,平时对我都是瞎关心,完全不了解我,竟然看不出我不想和郭珊珊独处。
找超哥来陪我们再合适不过了。大哥,人是靠谱,可是他话题少,聊的都是政治经济,没有女孩子愿意听的。超哥就不一样了,花边,八卦,星座,血型,算命,连韩剧都能聊,再给他浓浓的来一杯咖啡,这一晚上肯定欢乐无限。
晚上九点半,超哥如约而至,还拎了一大包吃的。我和郭姗姗一看他来了,热情的拥上去,抢过他手里的袋子就开始翻。他也不生气,自己找地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往桌子上一放,“二位小主,时候不早啦,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郭姗姗一脸懵逼,“开始什么?打牌吗?我可不会啊!”
超哥下巴差点掉地上,“纳尼?”
我强忍着笑,对他翻了个白眼,“小点声,深更半夜的你这乍么实er的,能不能有点公德啊?”
超哥那卧蚕在抖,凶巴巴的样子像是要把我撕了,但是声音却是压低了很多,“你骗我来斗地主,姗姗根本不会玩……茜茜,哥待你不薄吧?你看看我给你们买的零食,都是进口的,你可太不仗义啦。”
“什么仗义不仗义的,我是给你个机会为社会做点贡献,进口的怎么啦?能花你多少钱啊?再多买几包也比不上你出去找妞花的多吧?再说啦,斗地主那么简单,姗姗不会可以学嘛。”
超哥无言以对。
打牌下棋这种娱乐项目,实力相当的人玩着才有意思。新手郭姗姗头脑简单,不负众望,果然打的很臭。两圈下来,大家都犯困了。超哥本来就不愿意,这牌打的又慢又不来钱,他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最后,大家还是决定睡觉。
他让我们睡床,自己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说是床,其实小的可怜,连翻身都困难,就是那种可以折叠的躺椅,而且非常硬,虽然有一层睡袋,但还是硌着我不舒服。
凌晨时分,我看到超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就把我脱下来的牛仔裤搭在他身上。其实我也是个细心的女孩。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小义哥娶了我,肯定会很幸福,至少我不会让他住院,玩什么深度昏迷。
睡意袭来飘飘如风中鸿羽,酣然入梦沉沉似洞底磐石。即使是这么不舒服的床,也抵挡不住睡魔的入侵。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沉寂在云草柔梦间,克服了小床带来的不适,仿佛已经找到了家的感觉。正当美好在不断蔓延之际,忽听耳畔一声炸雷般的尖叫!
“啊!”
我差点从小床上摔下去,赶紧把屋里的灯打开。眼睛慢慢适应灯光后,看见郭姗姗正指着超哥笑的前仰后合。
我差点就骂脏话了。揉了揉眼睛,“几个意思呀?”
郭姗姗指着超哥说,“丁超身上盖着你的牛仔裤。”
超哥崩溃了,“我盖牛仔裤怎么啦?”
郭姗姗又说,“不是,刚才屋里特黑,我起来上厕所,就看见椅子上有两条扭曲的腿,然后屁股上一张白脸,吓死我了,你说这医院闹鬼,我以为是鬼来了。”
我跟超哥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我料事如神,茜茜算是败给你了。”
郭珊珊继续说,“丁超,都怪你。白天跟我们说什么这屋里闹鬼。”
超哥也是没话说,自作自受,谁让他吓唬郭珊珊来着。可是他这一肚子的火,肯定是得发出来的,“茜茜,这是你给我盖的牛仔裤啊?”
我说,“是啊,我看你睡着啦,怕你冷啊。”
“下次,你要是实在没什么盖的,非得盖裤子,你就把裤子横过来盖,盖肚子上。你说你盖我胸口上,底下两条裤腿er这么岔着,一点用都没有,还挺吓人。”
我真是无语了,好心好意对他好,最后反被埋怨,“以后你冻死活该,再也不管了。”
这一折腾,三个人睡意全无,又围坐在桌子旁,吃起了零食。
超哥又把那天晚上听到小义哥说话的事情,跟我俩讲了一遍。大体情节跟白天时讲的差不多,但是中间夹杂了许多离奇的画面,什么灯光突暗呀,窗外风声啊,讲的就跟《聊斋》似的。我了解他的风格,边笑边听,时不时还点评一下他的环节设计不合理,但是职业听众郭姗姗可不一样。郭姗姗非常认真,听的都冒了汗了,她毫不怀疑超哥说的每一句话,一边听一边就往睡袋里钻,“天哪,茜茜,这屋里不会真的有鬼吧,我怎么一直觉得这屋里特冷呢?”
我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他就是想吓唬你,要真有鬼,第一个被吓死的就是他。”然后又转头看向超哥,“那大夫怎么说的来着?”
超哥说,“那庸医居然质疑我。还说什么,即便病人真的说话了,也属于正常现象,有可能是快醒了,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点点头,“还是医生会说话,跟没说一样啊。”
超哥接着说,“我也这么想的,跟丁建也说了,他…开始半信半疑,后来他还是信了我,说小义一定是快醒。”
我和郭珊珊同时重重的点了点头,三个人陷入了沉思。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安静的让人发毛。就是这么巧,正在这个时候,从病床方向传来第四个人的声音。
一阵冷麻从我脚底一直蔓到头皮,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有多难看。超哥一下子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惊恐伴着兴奋,他的眼睛睁的溜圆,我从来没发现他眼睛这么大。他看着我和郭珊珊,用手指向病床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听到了没?”我迅速摆脱了恐惧,捅了捅依然张着嘴的郭姗姗,她已经吓傻了。
我瞪着眼问,“他说的什么你俩听清了没?”
超哥说,“跟那天一样,我听的好像是说‘不要’。”
郭姗姗点了点头,“嗯,没错,是说的‘不要’。”
我也点了点头,确实是说“不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不要,但我们仨都很确信,小义哥,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