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愿提及的过去
寒冷和黑夜，是北境永远的主旋律，尤其是在冬天，凛冽的寒风能埋葬所有敢于暴露在外的生物，让他们永远消失在北境的大地上。
林斯克睁开双眼，他正靠在一张装饰华丽的沙发上，左手边是温暖的壁炉，里面正燃烧着火柴，为整间屋子提供了充足的热量。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客厅，对面的墙被书柜覆盖，从上到下摆满了书籍，右手边是大门，上面雕刻有藤蔓样式的花纹，背后是被窗帘遮挡的窗户，从隐约漏出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外面漆黑一片，窗户“哒哒”地响着，似乎外面有风雪肆虐。
他疑惑地站起身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他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和假扮成雪林的恶魔一起同归于尽了，尽管他是这么认为的。当时那座光桥出现后，他就察觉到雪林有些异常，之后被甩出餐厅，血色太阳出现都在间接说明，那个雪林很可能就是恶魔假扮的。所以最后一次进入餐厅，他就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将“雪林”引到近前，然后发动阵列魔法，连同自己一起消灭。
但是现在他又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正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拖入了什么奇怪的空间里时，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位女仆，恭敬地对自己说：“米迪尔队长，时间已经到了。”
林斯克下意识点了点头，女仆退了出去，他习惯性地打理了一下衣服，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房间，来到了外面的大厅，左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右边是离开房屋的大门。
林斯克跟着女仆走上二楼，沿着走廊向里走去，在尽头的一间房间前停下，安静地等待着。后续又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全部跟在林斯克身后，默默地等待。
他不知道这间房间里是谁，为什么在这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林斯克，还是这个名叫米迪尔的人。在他现在的意识里，他要等房间里的重要人物出来，然后护送她们离开。
嗯？她们？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色大髦戴着白色皮帽的人小跑过来，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三公里外有生物活动，很多。”
“阻拦他们。”
林斯克简短地下达了命令，那人低头领命，退了出去，接着走廊上又陷入了寂静，只有窗外的风雪声偶尔穿透进来。
不知等了多久，一名女仆走上前来，说：“米迪尔大人，时间到了。”
林斯克静步上前，抬手敲了敲门。
“夫人，时间到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性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些许悲伤的语气问道：“马车准备好了吗？”
“马车走不了，只能步行。”
之后再无问题传出，但是林斯克察觉到里面还有一个人，那名女子在和另一个人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楚内容。
又等了一段时间，一个白发的成熟女性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黑发小女孩。
林斯克一见到这个小女孩，脑袋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来接你了。”
“嗡”地一声，林斯克感觉天旋地转，他看不清面前的景象，连之后的对话都听不清楚。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想要将他的脑袋胀破，但是却并不痛苦，对他来说反而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一股知识洪流灌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里是雪林的记忆深处，这里的场景是她小时候印象深刻的地方。那只将他拖入梦境不断循环游戏的恶魔叫鬼目貉，在最后的时刻他并没有成功和对方同归于尽，而是同时在梦中死去，变成假死状态，他的灵性在餐厅里缓慢地散逸出去，在即将完全消散之前，一股充沛的灵性席卷了餐厅，让他本能地聚集起自身的灵性，在梦中重新构建身体。
他不仅知道了餐厅里发生的事情，还了解了一些有关梦境的知识，比如梦境大小取决于被拖入梦境的目标数量；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它们都不能被创造者完全掌控，创造者只能占据梦境的一部分，形成自己的领域，设立规则，改变场景；在梦境中，除了灵性之外的所有物体都是假的；梦境存在层级，同一层可并存多数梦境，同一地方可存在复数层级的梦境
这些知识在灌入林斯克脑中后就像是本来就知道的知识一样，让他印象深刻，没有丝毫不适。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之前的走廊上了，他来到了外面，似乎是在一座森林里，在风雪中伫立。
身后传来一个急忙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发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有着黑色的长发，穿着白色的棉袄，一只脚已经赤裸在外面，踩在雪地里，被冻得通红。她完全不知寒冷，眼眶很红，看起来刚刚大哭过一场，一边抹眼睛一边不停地向前方奔跑。
虽然没有听到她的名字，但是林斯克认为这个小女孩就是雪林，这和他刚刚获得的知识相吻合。他向前伸手，想要抱住雪林，但是对方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跑向了后面，他回过头，原本是森林的背后突然被一堵高耸的悬崖挡住，一道笔直的裂痕自上而下的切开。
林斯克认出了这里，这是进入塔因山谷的小道，他看见雪林停在了小道入口，抬头望向上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一点一点地尝试着向前走去，但不知是过于疲倦还是其他原因，她最终倒在了地上，林斯克有些心急地走过去，想要扶起她，但是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一袭熟悉的黑色长袍映入眼中，他抬头看去，见到了一个感觉阔别已久的面容。
“夫人！”
乌丹娜露出了微笑，低着头抚摸了一下林斯克，温柔地说：“你终于还是看到了这里。”
“这里不是雪林的回忆吗？”
“是，这里是她当初来到我隐居地前的回忆，但也只到这里了，之后我发现了她，将她抱回了小屋救治，从此以后她就和我住在一起，我教她魔药知识，她帮我打理山谷里的事物。唉，想当初，刚抱起她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能在这么冷的天到处乱跑，父母也不管管。如果当初我那个年代啊”
“夫人，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假的吧？”林斯克打断了夫人的回忆，不然他觉得他可能会陷入另一个循环中。
“哦，我留了一道印记藏在‘密藏’中，你随身带着的吧。本意是打算在你们遇到难以解决的困境时帮你们一把，但我在见识过你们面对摩洛和鬼目貉的应对方式之后，觉得还是现在出来为你们解答一些疑惑比较好。小家伙，现在时间紧张，你可以问两个问题，要想好哦。可以先告诉你，你在外面的身体已经没事了，鬼目貉正被几个厉害的小家伙们联手对付，它快要被消灭了。”
林斯克低头想着，既然外面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最好是问一些他尚不能理解的事情好了。思考了一小会，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刚才来到这里之前，我突然获得了许多知识，它们就像我本来就知道的一样，但是我很明确此前我并未获知，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那得恭喜你，你已经正式走上魔法道路了，那些知识，是所谓‘神秘学者’的魔法道路，你早已获得资格，只是缺乏一个契机。‘神秘学者’需要知道大量的古代知识和神秘，亲身经历并见识过高级物种，从中窥探过去，知晓神秘原理，从而获得能够承载知识、分解知识、解密知识的大脑。雪林对这条道路的理解有些差异，这条道路并不需要从神秘知识中解析得一两种魔法，而是要了解神秘的原理，只不过通常情况下，大部分能称得上神秘的事情都和魔法有关，所以，能够解析出一两种魔法，也算得上了解原理。”
“所以，那些涌入我脑海里的知识，就是‘神秘学者’自带的知识体系，我能够很迅速地了解并记录相应的知识了吗？”
“你确定要将这个作为第二个问题吗？”
“啊不，咳，我的第二个问题是，雪林为什么那么抗拒对我讲述过去的经历？”
“唉，这个有点复杂了，我只能简单跟你说一说。雪林身上有奇特的印记，她的身体，或者说，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她的灵觉感知很强，你已经知道了，但是她的魔法适应性很低，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学会魔法。是因为，她能够学习魔法的那部分，不在她身上。”夫人顿了顿，换了个说辞，“现在的雪林，是不完整的，她的灵性有所，残缺。而这种残缺是人为造成的，为了弥补这部分，那个人往她身上灌输了一种独立的性格，让她抗拒过去的经历，不愿回想起来，因为一旦想起，她就会发现自己是不完整的，这会对她的精神造成很大冲击。”
林斯克听完之后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之中，他随即想到了当初他和雪林做实验时，他在雪林灵性中看到的那一副面孔，难道那就是弥补残缺的独立性格？
“我该怎么帮助她？”
夫人摇了摇头，说：“现在你帮不了她，继续前进吧，未来有一天，你们终有办法回到过去，那时候，你要帮她回想起来，帮她补完灵性，过了那一关，你们的前路将无限光明。”
林斯克还想再问一些问题，夫人止住了他，说：“你该回去了，留恋于过去太久，是会迷失的。”
世界开始倒退，林斯克没有动弹，但是视野里在飞速远离夫人，地面猛地崩溃，紧接着一股下坠感传来，让他心跳加速。突然一个激灵，他浑身颤抖地睁开了双眼，目之所见是褐色的木质天花板，鼻间萦绕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他紧张的精神为之放松。
“林斯克先生，你醒了。”
旁边是一名护士，她看到林斯克醒后，激动地走到外面喊了一名医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到近前，先是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和心跳，然后询问了一些常识，比如盐是什么味的，写字用哪只手，走路时先迈哪只脚。林斯克一一回答之后，医生在一本记录册上写了几笔，对着旁边的护士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樽”先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公爵府的总管恩里奥先生。“樽”很随意地坐到林斯克边上，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开玩笑地说道：“我是叫你林斯克，还是叫你鬼目貉？”
“我是林斯克，‘樽’先生。”
“我们该怎么证明？”
“您欠我一万瓦币。”
“咳咳。”
恩里奥听完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樽”先生，后者略微尴尬地说道：“好吧，我相信你是林斯尔了。那么接下来，你能否告诉我们你在餐厅里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进入了餐厅？”
之后，林斯克将自己从前线返回，回到营地，发现异常，然后开始逃命，最后进入餐厅，被迫进行循环游戏的经过全部讲述出来。说完，他问道：“‘樽’先生，前线怎么样了？”
“兽潮不过是障眼法，鬼目貉根本没打算控制兽潮，野战炮部队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仅此而已了，兽潮甚至没能撑过三个小时。从你的说法来看，它的真实目标是雪林小姐。”
“雪林小姐身上有什么值得它关注的吗？”恩里奥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下一步该去问一问雪林小姐。”
“雪林现在在哪？”
“哦，她已经返回了洛维斯弗营地，她很好，顺便一提，你已经昏迷十多天了，现在已经是八月一号了。”
“八月一号？”林斯克没想到自己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重塑灵性是个很漫长很复杂的过程，你在鬼目貉的梦境中死去，差一点就要完全消散了，要不是雪林小姐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梦境，你可真的就没救。”
“那鬼目貉呢？”
“它已经死了，公爵卫队在你游戏期间包围了‘爱丽多恩’，设置了多道包围网，并且我们的‘天罚’从旁辅助，它根本跑不掉。”
“不过这次事件对潘塔利牧造成的损伤很大，近半居民的思维受到影响，其中有不少人出现智力下降，精神紊乱等疾病，还有一半人，他们永远地沉睡了。”恩里奥语气沉重地说道。
“尊者会想办法补偿的，准确地说，是梦妮女士所在的灵性生物研究部会补偿你们。”
“人的生命可不能用钱来衡量。”
“当然，但是也算是聊表心意，总要抚平伤痛的，不是吗？另外，林斯克先生，还有一些事情告诉你，在你昏迷期间我们已经做完了所有善后事宜，并且召开了庆功晚宴，在宴会上我已经宣读过今年的‘圣羽织’名额人选，你和诗维都位列其中。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你早就知道的事情，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另一件事，让恩里奥先生告诉你吧。”
“樽”朝恩里奥笑了笑，伸手示意，后者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林斯克先生，你已经被公爵认定为此次鬼目貉作乱事件第一功臣，如果不是你牵制住那只恶魔，我们不能顺利地完成包围，将它消灭，所以你的战功排在所有人之上。根据规则，你将再次获得进入公爵藏品室的机会，可以获得一件藏品，同时，我们会为你开放二楼，‘樽’先生会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仅如此，你还会获得五千瓦币的现金奖励，以及一份公国差事。”
“公国差事？”
“是的，来自查林的真糸心小姐打算在塞涅瓦常驻一段时间，她想参观你所在的第二机械学院，你需要负责在此期间做她的引导人，一切开支用度由公爵府提供。”
“这可是份美差，有吃有喝，有美女相伴。”
“咳咳，林斯克先生，公爵指名要你负责，所以你不能拒绝。同时这也是塞涅瓦和查林的外交事务，希望你好好对待。”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