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又好又坏
科罗拉猎场区域边缘，这里原本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但此时这里灯火通明，跃动着的明亮火焰绵延数千里，数千个大大小小的营帐在这里堆积，它们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中间空出来了可供三四辆马车并行的通道。
此时此刻，在一处绘有手握长剑徽章的红色营帐里，一个看似二十出头的男子正站在沙盘前看着侍从刚提交上来的清单，脸上露出忍不住的笑意。
“动作挺快的。”
他有一头红色的长发，并未扎起，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他的面容十分柔和，有一种中性的美，如果从远处看，就是认成女人也不奇怪。
“但是前面就狩猎这么多，后面再想进步就很难了，除非去狩猎高价值猎物嗯，他那个区域在冬塔森林，背靠塔索山脉，塔因山谷”
他嘴里念叨了几个地名，然后看着沙盘，上面有着很详细的地形描述，关键的是，这沙盘并不是一成不变，若是细看，会发现里面的沙子会有点点起伏，而沙盘表面时不时还有些许波浪流淌而过。
这是一个阵列沙盘，完全按照猎场地形等比缩放，除了看不清细节外，地形方面完全问题。
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洛维斯弗家族那里拿到的，泊里郡本身就是洛维斯弗家族的领地，只不过作为“熔铁之躯”家族，他们的发展重心一直都在契索山脉一带，冬塔森林这边已经靠近泊里郡边缘，开发程度并不高，只有些许牧民在这里生活。而塔索山脉另一边就罗维斯洛郡，那里是艾思科家族的领地。
红发男子将清单放在沙盘边缘，右手食指很有规律地敲打在上面，他凝视着沙盘上冬塔森林的位置，估算出临时营地的方位，左手虚划了一条直线，直指塔因山谷。
“听洛维斯弗讲，塔因山谷最近几个月不平静，似乎有多种高价值猎物出没。他们建议我让诗维选这里，是打算借我们的手调查这里吗？哼，年轻的洛维斯弗们都这么胆小，自己的领地都不敢涉足？”
从沙盘上看，诗维的领地周围还有很多普通猎物，但那些猎物可不蠢，常年来的危险预警几乎是刻在本能里的，当生存的环境里突然少了大量生物，那就是有大危机来临。诗维第一天就大量猎取猎物，那些剩余的肯定都察觉到了，第二天有没有第一天的一半都很难说。
“如果狩猎陷入瓶颈，除了进入塔因山谷，也可以去别人的猎区，但是这周围是波利斯和艾思科，不一定抢得过他们。”
波利斯们都是天生的冒险者，狩猎这方面的天赋和技能根本就是吊打其他家族，而艾思科则有着不输于法列的装备和魔法，正面对拼不一定占得到便宜。
“真的只有进入塔因山谷了吗？”他喃喃道。
然后，他嗤笑了一声，拍了拍脑袋，“我在担心什么？诗维又不是小孩子了，塔因再危险能危险到哪去，大不了跑就是了。洛维斯弗们想借我们的手调查，那我们就顺手收点调查费好了。”
他不再去想这件事，也没写信让诗维立刻进入塔因山谷，相信他能自己做判断，再过个一两天，等猎物获取难度增大时，他应该就会决定进入了。
“现在就去塔因山谷？”宿醉的诗维刚起床，还正头疼的时候，就听见面前黑瞳的年轻人说了句让他更头疼的话。
“是的，现在就去。”林斯克平静地说道。虽然在哨塔上呆了一夜，但是他休息的很好，哨塔上还有暖炉和棉毯。即使是在北境的暖月，夜晚里的冷风还是能冻死人，暖炉和棉毯对于守夜的人来说必不可少。
林斯克知道诗维想说什么，立刻补充道：“你昨天猎的太多了，草原上已经没几个动物可以给你猎了，它们要么离开去了别的猎区，要么就进了森林，塔因山谷里肯定还有足够多的猎物。”
“我计划里没那么早进入，我还没做足准备。”
“你计划里也没有第一天就这么狩猎的吧。反正我是无所谓，对我来说猎物少点多点都一样，但是你要是想保持目前第一的位置，就得进入塔因山谷。”
“我现在是第一？”诗维听到“第一”二字立刻醒了一半的酒，并且把林斯克后半句给忽略了。
“对，今天清晨发来的报告。”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
诗维笑得太急结果呛到了，整个腰都要弯到地上去。
林斯克等到他缓过来，补了最后一句：“如果你满足于现状，那当我没说。”然后转身离去，寻找自己的坐骑。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大手钳住，诗维还有些沙哑地说道：“别嘛，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你等我洗漱一下，今天天气好心情好，人也要好才对，嘿嘿。而且你怎么能无所谓，这次狩猎比赛的成绩很可能会决定你能不能进入考察官的视线里。你不能无所谓，你得等我，我们一起去。”
说罢，他立刻吩咐手下去做准备，自己也走回了房间里。
林斯克见目的达成，也没有犹豫，立刻找回了自己的坐骑，补充了食物和水分，然后拿上了好几只麻袋，把它们绑在马背上。他有预感，这次塔因山谷收获不会小。
在等待诗维的过程中，他忽然一件事，从上衣的兜里拿出了一枚金币。他想了想，决定用模糊的描述：“这次塔因山谷的探索情况。”
“叮”，金币被他高高弹起，这其实没什么用，因为这次肯定是用颜色表示，他只是习惯于这么做。
金币落回手中，被林斯克握在手里，他没有立刻打开手掌，而是深呼吸了好几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然后缓缓张开手指。
虽然他大概猜到了结果，看到颜色的他还是皱起了眉头。
“还是黑色。”
自从林斯克拿到这枚金币，他翻到黑色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就是那次捡到了酒馆老板的30瓦币。
每次黑色的结果都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似乎是又好又坏。而且通过多次占卜，他还得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两次占卜如果出现同样的颜色，那说明真正的结果还未到来。
“应该就是今天。”他自言自语道。金币的占卜结果通常不会延期太久，最多一两天就会出现。
至今为止，黑色还没出现过有人死亡的情况，最多受点伤。塔因山谷里大概率有高价值猎物，狩猎过程中受点伤是正常的，根据“又好又坏”的规律，坏是受伤，那好应该就是狩猎成功吧，如果好是发现高价值猎物，那有点黑色幽默了。
这次他等了很久，足足一个小时，都快到正午了，诗维才带着随从们出现。
看得出来，他确实洗漱了很久，不仅看不到黑眼圈，胡子也剃干净了不少，头发跟打了蜡一样，衣服明显换了一套，虽然他的长剑封在鞘里，但林斯克相信诗维让人重新给它打磨了一边。诗维就是自己做准备也要不了这么久，更何况还有手下帮助。
他是在刁难我，因为我昨天没有跟他喝酒。
林斯克在看到诗维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但是看破不说破，他立刻迎了上去，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我们骑马进入，走直线，到山谷外再停下，然后步行进入山谷。”
诗维本来想反驳几句，说自己来决定，但他又想到昨天材料架上的那些兽骨和鹿角，识趣地闭上了嘴，点了点头同意了林斯克的建议。
在狩猎这方面的技巧上，他还真不如林斯克，昨天那样的战果，也只是因为仗着武器够好，力量够足，人够多而已。
“这不会把森林的动物都惊吓跑吗？”
“那些普通猎物你还没狩猎够吗？我们今天的目标是高价值猎物。”
诗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确实有计划狩猎高价值猎物，但是那是在比赛后期，普通猎物已经不够分配，可能会和其他参赛者发生冲突的阶段才会做的选择。现在才第二天，他们就要去狩猎，可以说是出乎意料了。这也能打其他参赛者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要狩猎高价值猎物，毕竟任何一只高价值猎物都需要做足准备。而且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会遇到哪只高价值猎物，除非提前锁定，但是科罗拉狩猎前一个月大公就封锁了猎场，想要提前预知基本不可能。
林斯克则是另一个想法，金币连续两天显示黑色，而昨天的“幽瞳行者”没有对他造成实际伤害，说明坏事不是“幽瞳行者”，而晚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他没喝酒。
他原先以为坏事是和诗维喝酒结果被人家喝趴下，所以选择了守大门以规避坏事，但现在看来这不是真正的黑色。
黑色应该就在今天，那么他们大概率会碰到一只高价值猎物。他觉得如果黑色要以某种方式展现结果，那碰到高价值猎物显然是最合适的。如果不进入森林，那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未知的，而未知是令人恐惧的。
在有预感的未知和无预感的未知之间，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而现在就是向着有预感的未知前进的时候了。
冬塔森林的安宁被飞快的马蹄声打破，惊吓了各种飞禽走兽，所有的动物都下意识地远离了马蹄声的方向。
对于林斯克而言在林地中骑马奔行并不是什么难事，诗维也同样如此，紧紧地跟着他，这里洛维斯弗家族的领地，他昨天又进来过，由他带路显然是最合理的。
实际上他对冬塔森林的熟悉程度并不高，因为这边开发程度很低，他在家族卫队中学习时大多数在更靠近契索山脉的那边，冬塔森林这块来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但是地图他们家族还是有的，其中标注了好几处狩猎时值得注意的地方，昨天他狩猎“幽瞳行者”的湖泊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听闻诗维选择了冬塔森林周边作为狩猎区域时就想到对方可能会进入森林，于是提前背熟了地图，这也是他当初敢在黑夜里穿过森林的原因。
但是塔因山谷内的地图就是十分有限了，只有寥寥几个区域，具体原因不明，给他地图的长老也没说。他大概能猜到几个，但是没有佐证，也不好明说。所以这次进入塔因山谷，他打算先带诗维探索已经探明的区域，然后自己去探索未知的地方，这样有危险也来得及撤离，不会波及到诗维他们。
虽然他对家族的归属感不强，但是自己毕竟还是姓洛维斯弗，在自己地盘上，还是不想让好友承担风险。此时他也发现，诗维选择冬塔森林，或许不是兴趣使然，背后可能有人暗示，因为这里是少数洛维斯弗自己都没有完全掌握的地方。
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是洛维斯弗家族自己狩猎的区域，如果发现了什么东西，可以家族内部消化，但是诗维选择这块的时候，洛维斯弗都没有什么表示。也许，就是洛维斯弗暗示法列家主的？然后法列家主再暗示，或者直接指使诗维选择这里？
为什么？洛维斯弗虽然近几年来的年轻子弟少有武力强悍之人，但处理起山谷里的危险应该不成问题，难道是不敢，或者没必要？
林斯克正思绪飞舞时，他座下的战马突然一声嘶叫，整匹马仰立起来，林斯克差点被甩了出去。他及时拉住缰绳，夹紧双腿，整个人贴在马背上，等到马终于稳定下来，才重新直起身。
他后方的诗维在发现异常就已经拉住缰绳，停下了“逐星”，更后面的随从也一一停下，手握住刀柄，戒备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敌人。
但是什么也没出现，林斯克的战马就如同停在一道透明的墙面前，怎么都不肯前进，而就在前方不远处，原本连续的山脉像被人劈了一刀，从中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那里就是塔因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