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年,亲戚们
司机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一家五层楼的医院面前,叫什么耳鼻喉专科医院。
这种私立医院,一看就不行,但父亲还是带我进去了,找了医生看后,医生先让去做个听力测试。
听力测试有专门的仪器,负责测试的医生给了我一个装置,让我戴上耳机,听到声音就按下去。
测试结果出来后,是听力损失重度,我有些不愿意相信,因为平时交流是能正常交流的,只不过有时候别人叫我我反应慢了一些而已。
有些声音我不确定有没有听到,所以就没按,我不觉得我耳朵有问题,而且我一直觉得这家医院不太靠谱。
果然,测试结果给门诊的医生看了后,那个医生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然后就让我下午就做手术,是在鼻子里做的微型手术。
我傻眼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要做手术,而且是因为一个看起来不是问题的问题。
父亲有些沉默,他跟母亲打了电话,最终确认做手术。
下午三点,我换好了衣服,被推进了顶楼的手术室。
进去后,我看了一眼四周,几个穿手术服的医生围着我,面无表情,颇有些让人恐惧。
他们似乎打了麻药,我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手术已经结束了,我被推到了属于自己的床前。
因为医院的病房已经满了,我的病床被安排在了走廊上,还是那种很小的床。
走廊上还有很多床,床上躺着一个个病人。
医生让我将两个管子含在嘴里,含两个小时。
这期间,不能说话,也不能吃东西,十分煎熬。
做完手术后,医生制订了一个治疗方案,我明天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我本来有些不满,但手术已经做了,钱也花了,只能硬着头皮治疗了。
治疗有三种方式,第一个是往耳朵里放一个类似耳机的东西,用机器操控它振动。
第二个是往耳朵里倒某种药水,一段时间后再倒出来。
第三个是熏蒸,用一个机器在耳朵边放蒸汽,以达到治疗的效果。
这些方式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治疗上午就能完成,在医院吃完饭后,下午也没什么事,父亲就带我到周边转转。
成都确实是个大都市,街道宽阔,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是老家那偏僻的小县城能比的。
街道四通八达,我们转了一会儿后,就又回到了原地。
转到四五点,我们就去吃饭,医院对面刚好有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餐馆。
餐馆的菜都很精致,价格也比较实惠,我很喜欢。
吃完饭后,我们就回医院。
因为假期本来就只有三十天,出来可能要十几天,所以我背了书包,带上了作业。
晚上的时间,我就写作业。
治疗是一个星期一个疗程,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又做了次听力测试,我听力还是那样,没有好转。
显然,那些治疗方案并没有什么卵用。
一个星期的时间或许短了点,但我假期只有三十天,自然不愿意在外面待太久。
出来也快十天了,假期过了三分之一,而且也快过年了,我便跟父亲提出回家。
可能是因为钱也花了不少了,而且随意做手术,又是私立医院,父亲也意识到了这家医院不太靠谱,就同意了,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小爷很关注我的情况,时常打电话询问父亲,听说我出院后,表示要请我们吃饭。
小爷的儿子和女儿,也就是小叔和小姑也回来了,正好一起吃个饭。
见到他们后,我有些拘束,太久不见面,确实会淡化亲情。
小姑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小叔刚找到女朋友,便提出一起去公园玩,不过我本身比较内向,又怕生,每次他邀请我玩这个玩那个,我都拒绝了。
说实话,和不熟悉的亲戚在一起,我很煎熬。
而且人家未必愿意,只不过是人情世故罢了。
好在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天晚上我们就离开了,到了绵阳。
原本打算直接回去的,但母亲知道先前那个医院是私立医院后不放心,让父亲带我到绵阳的中心医院再看看。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我违背不了父母的意志,而且他们也是为了我好。
去中心医院后,医生说了一大堆,让我做个全面的检查,不过这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父亲犹豫了下,还是做了。
结果出来后,听力损失是中度。
我就说那个医院不靠谱,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是重度。
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一次做听力测试,我不太明白怎么做,有时候听到了声音却没按。
检查完后,我们没有再停留,直接回了县城,此时已经十二号,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大姐二姐五号就放假了,所以我们不用再去江油看他们。
回家后当晚,父亲说了情况,母亲听着听着,眼眶通红,开始抹起眼泪。
我有些不能理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依旧是个四肢健全,心智正常的健康少年,只不过听力差了些而已。
我一直觉得这根本没有必要治疗,毕竟正常交流是没问题的,又不是聋子,治疗就是在浪费钱。
如果对方声音小,那可能会困难点。
小学时,贾老师有一段时间不在,找了个老师代课,她给我们听写时声音就比较小,不像贾老师声音洪亮,结果我很多听不到,听写成绩就差。
要知道贾老师听写的时候,我一般都是全对,最多错两三个。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人工耳蜗,不过这东西一个十几万,两个就是三十几万,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父母这些年攒的钱估计也就这么多,若是全花了,以后我们的学费哪里来,风险太大。
而且我问题也没那么严重。
在街上待了两天,买好了年货后,我们就回去了。
过年我们一般都是吃火锅的,每年过年之前父母都会买上几百块钱烫火锅的食物,能吃好多顿。
当然不是顿顿吃,一般是晚上吃。
早饭我们那里习惯吃米饭,中午就吃腊月二十七二十八时蒸好的花卷和包子,早饭午饭完全倒了过来,很奇怪。
可能是因为以前要早起干活,吃米饭才有力气,后来就渐渐形成了习惯。
除夕那天是团圆的日子,我们本来应该要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的,我们才是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
但每一次过年,除夕那天外公外婆都会让我们上去吃饭。
我每次都不愿意去,大姐二姐也不想去,但不去肯定是不行的,那样母亲会很难堪。
倒不是说外公外婆不亲,但我们从小是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当然跟爷爷奶奶感情更好一些。
大姐二姐上初中后,我还在上小学,往往放假最早,就先回村里了,吃住都是爷爷奶奶管我。
而且每次上去时,他们都还没把菜弄好,大姐二姐还要帮忙处理菜。
我是男孩,倒是不用做这些。
每次过年,小姨娘都会回来,带上她的一对儿女。
小姨娘虽然没考上中专,但却凭自己的能力当上了一家公司的销售经理,打扮很洋气。
母亲穿的很多衣服,都是她穿剩下的。母亲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贵一点的衣服。
小姨娘的一双儿女很聪明,嘴很甜,深受外公外婆喜爱,相比之下,我们三个就比较木讷了。
母亲常常因此说我们,让我们学聪明点,看看别人,嘴多甜。
舅舅也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也就是大表姐,二表姐和表哥。
表哥的年纪比大姐还要大上两个月,大表姐比我大十二岁,二表姐比我大十岁。
亲戚当中的兄弟姐妹,除了小姨的一双儿女,我是最小的。
小姨他们常年在外,也就是说,村里的兄弟姐妹里,我就是最小的。
大表姐二表姐都是专科,都已经毕业了,至于表哥,他小学三四年级时成绩其实还可以,后来越来越叛逆,抽烟,打架。
中考的时候只考了一两百分,连高中没考上,只能去读职高。
大表姐毕业几年,依旧没有考上工作,尽管舅舅前后已经花了几万元让她培训了几次。
二表姐毕业一年,当然也没有。
说起来,兄弟姐妹中,只有我们三个读书好,其他都不太行。
村里的人也都知道我们三个学习好,经常有人说,“哎,你看李贵的那三个孩子,成绩多好啊。”
我们成绩好,父亲脸上也有光,亲戚间平时聊天,聊的无非就是那些事。
若是还在读书,就问读书怎么样,若是毕业了,就问在哪里工作,谁谁谁又没考上工作,谁谁谁又工作了这些。
这次出去看耳朵,父亲在车上和人聊天,不经意就聊到了孩子读书的事,父亲越说越兴奋,吹嘘起大姐二姐的成就,人家都沉默了,他还在说,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每一次我都吃不尽兴,最先放碗。
大概晚上七八点,我们才能下来。
外公外婆也叫爷爷奶奶上去,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比外公外婆大了十岁左右,吃不惯火锅,所以没去。
或许年纪大了更喜欢清静吧。
除夕夜是要杀鸡的,回来后,父亲就杀鸡,然后煮上,等会儿就可以享用美味的鸡肉了。
奶奶在我印象中似乎一直在干活,非常倔强,吃饭什么的都不会跟我们吃,爷爷偶尔还会吃两口火锅,奶奶是从来不吃。
以前小的时候,父母在县城打拼,大姐二姐读书,我在村里,都是奶奶带我,那时我觉得她很高大。
后来长大,才发现奶奶的身材十分佝偻矮小。
爷爷每个除夕夜都会给我们压岁钱,因为大姐二姐都上高中,又在外地读书。他每年都一人给四千,我刚上初中,就只给了我一千。
虽然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就出生的人,但爷爷并不重男轻女,奶奶也不是。
村里的人似乎也都没有这种陋习,不论孩子是男是女,都会让他们读书,即便辍学,也都是因为自己读不下去了。
爷爷以前好像是生产队的副队长,是退休老干部,自从有了政策后,每年都能领到一定的钱,然后他都发给了我们。
爷爷有时去山上挖到一些药材,卖了也会有一些钱。
以前我们在街上,他每次上街,都会给我们给钱。
记得我们刚来到县城那几年,爷爷来街上时给大姐和二姐一人给了10元,因为没有10元的纸币了,爷爷就只给了我一元。
我还因此大哭了一场,爷爷便把我带上,他去药店买药的时候,让老板多找些10元的纸币,然后给了我一张,我才没有哭了。
至于百元大钞,那时大姐二姐年纪也不大,10元这个数额刚好合适,所以爷爷才没给吧。
小学时他来街上,给我给钱也都是10元20元,我上了初中后,他来街上办事顺便看我,就直接给一百了,让我想吃什么就自己买。
小学时我的成绩不怎么样,和大姐二姐比起来差距太大,每次亲戚聚会问起为什么我的奖状那么少,我都很尴尬。
爷爷虽然不重男轻女,但对我这个小孙子,还是抱了很大期望的,让我努力,下功夫,争取超越姐姐。
听闻我期末考了700多分,班级第二,爷爷很高兴,小学时没拿几张奖状,初中的成绩总算能让他感到高兴了。
至于大姐二姐,她们小学初中就取得了很多成就。
爷爷或许也没想到,辛苦了大半辈子,望子成龙的梦想没实现,望孙成龙的梦想却有望实现。
看来老李家终于能出几个大学生了。
爷爷奶奶养育了六个儿女,儿女们又养育儿女,算是儿孙满堂,不过其中成绩好的却只有我们三个。
大姑生了四个女儿,年纪只比父亲小几岁,所处的年代比较早,都没读什么书。
二姑生了四个儿子,前三个儿子年纪也都比较大,没读什么书,小儿子和二姐同岁,从小就很淘气。
我以前还比较活泼的时候,最喜欢跟他到处跑,他和表哥还有村里的几个比较淘气的少年混在一起,抽烟。
对了,他俩还带我看过不健康的东西,我当时大受震惊,这件事我印象深刻。
他们还教我抽烟,不过我没有接受。
对此我一直有种罪恶感,后来了解多了才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人小时候都看过。
他没有读高中,初中毕业后就去打工了。
三姑有一儿一女,女儿也是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儿子和大姐同岁,在县中读高中,不过在普通班,只是在普通班里算比较好的了。
四姑也有两女一儿,大女儿虽然读的是职业学校,但毕业后却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二儿子成绩可以,考了个本科,三女儿比大姐高一级,下半年就高考了,不过平时也就考三百多分。
这些其实都还好,毕竟都是女儿,孩子不姓李。
大伯有一儿一女,也就是我堂哥和堂姐,李云和李琴。
堂哥比我大十岁,堂姐比我大六岁,和四姑的女儿同岁,比大姐高一级,也是下半年就高考了。
我这位堂哥有点厉害,据说高中的时候打了老师,然后翻墙回来了。
后来肯定是没有再读了,只能出去打工了。
堂姐平时也只考三百多分,这样一来,出大学生的希望就在我们身上了。
相比父亲的好吃懒做,大伯十分勤劳,为人诚恳,辛苦劳作。
但他的儿女读书却不行,我们读书却可以,只能说父亲福气确实好。
过年当然是要拜年的,爷爷奶奶年纪大,每次过年来拜年的人都很多。
这算是一年来和兄弟姐妹们相见的一次宝贵机会,同时也能见见亲戚们。
因为我们都在县城读书,只有寒暑假才回去,暑假大家都要摘各自的花椒,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只能过年见了。
说起来因为我在县城读书,平时周末我一个小时候的发小来找我玩,我总是不在。
后来再相见时,基本连招呼都不打了,这就是在县城读书的坏处,你会失去在村里的友谊。
过年时,有很多小孩子放鞭炮,或是拿着那种装塑料子弹的玩具枪。
看到他们,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以前我也放过鞭炮,耍过玩具枪。
玩具枪我最多只买过十六块钱的,三十块钱的不是买不起,可能是觉得太大吧。
三十块钱的枪,上膛也不容易,而那时候我力气还比较小。
十六块钱的枪,子弹已经能打出二十米远了。
不过我每年总是因为各种意外把枪弄坏,所以每年都要买新的。
除了这些玩具枪,我还存了很多小玩具,都是我一元两元买的,几年累积下来,竟然已经有两大盒了。
都是一些小的变形玩具,我还买了很多“塑料部队”玩具,一共有一百多个,摆好后,就是一支强大的部队。
这些虽然我都不再玩了,但看到这些玩具,都会怀念以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这些玩具现在基本都已经买不到了,算是个纪念吧。
小时候过年我喜欢乱跑,后来大概是十岁以后,就变内向了,过年都待在家里。
而且上了初中,学业也重了,人总是会变的,用父母的话来说,就是变听话了。
不过发现我有点太木讷后,他们又说我以前那样其实挺好的。
小学时每学期的作业我写完后大姐二姐都要主动帮我检查,现在我也是班级上成绩最高的那一批了,她们不再担心我的作业。
我们坐在一起,写各自的作业,倒是一番别样的风景。
我的作业倒是不多,语数英各一本寒假作业,语文和英语还有一些抄写背诵的作业。
英语寒假作业,几个小时就能写完,语文,数学都难度不大,很快就能写完。
这样一来,我倒是还剩下不少时间娱乐,不过没有手机,我其实也没什么玩的。
时间过得很快,大姐二姐只放二十几天,收拾东西再次离开,而我也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