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实践周（3）

    对于动画专业的“肝帝们”（熬夜“加班”的可怜人）来说，在所谓的实践周这两个星期里，其实除了每天沉浸在自己创作的动画世界而外，似乎也再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故事了。但我们就是这么一群没事找事的人，总是能给上苍这个观众玩出一些新奇的花样。

    作为一直散发着一股淡淡忧伤的动画狗，我依旧每天形单影只地穿梭在巴掌大小的学校里，甚至为了实现成为“宫崎骏”的梦想，每天沉溺在自己选择的“苦海”中上下浮沉。从一开始的“老子要成为中国的宫崎骏”直到最后的“你就说动没动起来吧”，有些人花了一生，而有些人则是花了一天。很庆幸，我不是后者，我甚至一直在鞭策自己，好让自己不要那么堕落。

    我每天的日程依旧是在跟同学吃完晚饭后，享受一段随意跟着室友们在操场遛弯的消食时间，之后便又是随意跟他们在宿舍门口的小喷泉处挥手分别，再然后随意地走进昏暗的教学楼，再随意地走到熟悉的412教室门口，紧接着再随意地打开虚掩的教室门，接着熟练地走向玻璃打造的晶莹透台，再熟练地按下开关。

    随着我的一通操作，闪烁而耀眼的白光便从玻璃之下明晃晃地亮起，迅速透过桌面上依稀可见的、半透明的动画纸，再然后那些原本杂乱的线条便会在光线的映照下变得无比清晰，透过一层又一层的包浆，再传进我疲惫的眸中。随着我随意地拿起桌子上的铅笔，一夜又一夜的“逐帧”的战场便会开始断断续续地打响。

    之所以说断断续续则是因为有时候，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韧，在空无一人的偌大房间里，我也会被巨大的孤独感吞没，尤其是当外面一片漆黑，走廊只闪烁着绿色的通道灯的时候。所以每当早上和下午其他班在412没排课的时候，我早早地就跑去画动画了，一般来说要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候我才会狗回宿舍，因为那时我也差不多累到抬不起手来了。由于这种工作时间的转换，所以在那些无所事事的夜里，我也就只能百无聊赖地通过打游戏来缓解肉身的疲劳（当然，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许也是我们动画班的男生“发福”比较快的原因）。

    不过尽管我几乎每天都在412鏖战，但其实污神也并不是时常出现的，或许是她跟我的时间往往呈交错状，也或许是她不热衷于待在我这种一言不发的“西格玛”男人身边，反正我在肝动画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其实见到她的次数并不是太多。

    所以其实就我个人而言，那段时间其实过得很平淡，甚至比白开水还要令人索然无味，而一切故事的转折都还得从贤哥的“东窗事发”开始说起——那段时间贤哥莫名其妙地亢奋了起来，甚至时不时就往我那间空荡荡的教室跑，然后再看了我一眼后又会一脸败兴地、咋咋呼呼地跑开。

    虽然我对此不是很关注，但这种状况的持续其实并没有多久，因为后来没过几天，他就被璐璐和阿宏他们发现了最近如此奇怪的原因：也就是贤哥之所以突然莫名其妙就开始面色潮红、神色慌张、说话语无伦次、甚至每次看手机的时候都“偷感”十足，生怕有人在他背后看见他的聊天内容的背后真相。

    当然，这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能明白，贤哥估计是久旱逢甘霖般的迎来了春天，只不过我们每次以开玩笑的口吻询问他的时候，他都死咬说没有。这件事虽然燃起了我吃瓜的心，但这种八卦的火焰却很快又被庞大的绘画工作量给熄灭了。

    虽然瓜不大，但是这种青涩的味道却让人耐人寻味。就按我们最初的猜测，以为跟贤哥聊天的女生十有八九应该是豆豆，毕竟贤哥属于那种跟谁搭伙就会对谁产生好感的单纯类型，所以按他的情绪波动状况来说，其实很容易便会在他的一举一动上看出端倪。不过令我们稍有疑惑的是，数媒的人应该都是去敦煌写生了，那贤哥每天一到晚上就会突然消失不见的情况又如何解释呢？所以尽管贤哥一反常态的样子令我们无比好奇，但我们还是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豆豆。

    而为了确认真相到底是什么，一直畏畏缩缩地防着我们的贤哥自然是不会说的，这便变相地导致我也被围起来了好多次，毕竟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似乎也就我跟婧婧姐和豆豆出去过，所以在其他同学眼中看起来就营造出了一种仿佛我跟豆豆似乎也很熟的样子。虽然我也无比的好奇想知道答案，但我的脸皮始终没有那么厚，所以我自然是不可能去找人家女生问这种事的，毕竟万一不是，那我和他俩得多尴尬。而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大智他们甚至还怂恿我去让皮皮闻去旁敲侧击一下，但我自然是没有当一回事的，毕竟按皮皮闻那种性格，指不定就得捅出什么篓子。

    所以这件事其实一直就像个谜团一般久久地萦绕在了我们的心头好几个昼夜。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晚上，璐璐和阿宏实在是好奇地要死，于是便开始了他们的痴汉尾随计划。毕竟在那几天天黑了之后贤哥出门的次数变得更加固定且频繁了，甚至他每次出门前都要梳头打扮一番。等他收拾好了一切之后，他则是会突然在宿舍晃悠起来，最后在宿舍门口徘徊个五六次、再最后左顾右盼地确认其他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完全没在意他之后，他方才蹑手蹑脚悄悄的从宿舍溜莫出去。

    反差，实在是太反差了！反差得让我们越来越好奇，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璐璐和阿宏便悄默默地尾随在了贤哥身后，而也正是这一波不怎么光彩的行动过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贤哥那段时间突然热衷于跟一个女生去操场“压马路”和“侃大山”（而正是这种愕然的做实，方才让我们第一时间一脸差异的排除了远在甘肃的豆豆）……

    尽管那个女生的体型和身影在熟人眼中一看就知道是谁，不过璐璐和阿宏为了再确认一下，确定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于是为了看清跟贤哥走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到底是不是他们的猜想的那个，他们甚至还搞了一出老掉牙的戏码，即“偶遇”。也就是在贤哥二人顺时针走的时候，他们逆时针走，然后突然扮作是偶然遇到，趁机确认对方身份。

    而结果自然是不出所料，那深红色的波浪短发、娇小的体型、以及昏暗操场中不时发出的嗲嗲的对话声，错不了的，那个女生就是污神……

    随着一切的谜团迎刃而解，那原本如同跳升般抓心挠肺的好奇火焰也算是得到了熄灭。一切揭晓得既突然又随意，说是大跌眼镜吧，好像又不够火候，说是意料之外吧，好像也差点意思。硬要说是什么感觉的话，应该有点类似于你走在大街上，然后东张西望地仔细确认了周围有没有人后，你无比安心的放了个屁。

    当然，这个“屁”虽然不够响亮，但我在晚上回来后，还是一进门就看见了“常威”们在打“来福”——随着我刚走进屋发现整个宿舍空荡荡的，只剩下几台电脑孤零零地闪烁着二次元萝莉的屏保，对此一脸诧异，正好奇大家都去哪儿了的时候，我突然就听见隔壁屋传来了大智、司机、志宏和驰哥此起彼伏的嘲弄声，当然，与此同时也会间歇性地响起贤哥恼羞成怒的嘶吼和辩解。

    我尚未进他们屋子，便已经把内容大致听得七七八八了，毕竟那么大的音量，估计整层楼都听见了。他们对话的大概内容基本就是说贤哥深藏不露啊，还想背着大家偷偷搞对象，以及贤哥肯定是被污神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种种无厘头发言（说实话，我觉得在大学本科期间之所以有很多本该能成的情侣成不了，其实多半就是在这种畸形的“恋爱有罪论”的氛围之中被掐灭的，毕竟动画的死肥宅永远是“见光死”）。

    而随着贤哥的每一次咆哮恰如其分地卡进其他人的讪笑声里，我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贤哥的台词基本就是那几句，很难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就像你们跟我的关系一样”“你们不要到处造谣”等等，但我始终记忆犹新的永远是最后那句“千万别告诉八哥（因为他会传得到处都是）”。

    当然，我记得更清晰的一个点，那便是随着我一脸奸笑地走进他们屋里，贤哥那突然铁青的面色……

    原来我在班里男生的心目中是这么一个形象，说实话，那天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当然，在那天晚上我同时知道的、还有自己在班里女生心目中的形象，不过对于后者还是完全拜贤哥所赐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透过污神之口转达给贤哥的。

    说实话对于污神的话我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就像我的话班里人也不一定会相信一样，只不过不信污神的理由是因为“污”，而到我嘴里那就直接是“秽”了。

    据贤哥所说，在女生眼中的我一直是一个有着无限才华同时又很荒唐的人，我有时候孤僻得像一座自带清冷与忧郁的山峰，不愿与周围人为伍，甚至不时还会透露出一种傲视众生的高冷；有时候则是又会像一个莫名其妙的现眼包，总是走着鹤立鸡群的险路，把能丢的人都丢得一干二净方才悻悻罢休。

    当然，她们的原话自然不会如此文艺，但大概的意思便是我所说的这个样子，其余的评价便是对我原生家庭的无比好奇了。

    不过说实话，也正是因为女生们对我抱有的“极高”评价，所以导致了之后我每次贱兮兮地胡说八道和大放虎狼之词的时候，贤哥都会一脸鄙夷与震惊地看着我，然后说“真不知道要是咱班女生知道私下里的八哥是这样子会怎么想。”

    而我的回答一直都是“她们爱咋想咋想。”

    毕竟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而班里的女生来上课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化妆的，甚至就是跟我们一起出去参加活动或是游玩的时候也几乎不会化妆。因此我们男生自然也很识趣，所以在每次要跟班里的女生出门的时候，我们也不会特意地梳妆打扮一下，撑死了唯一的尊重也就是怕出去遇见熟人，所以出门前偶尔会洗个头罢了。而至于道德标准里提到的其它的，诸如“怜香惜玉”和“女士优先”这些绅士品质，在我们这里就仅仅只是客套话一样的空谈罢了。

    不过言归正传，我身上的这种“反差”其实在贤哥案发的当天晚上就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因为当我从驰哥口中仔仔细细听说了贤哥近日来的种种反常行为以及原因之后，我首先得出的结论其实跟其他人是一样的——那就是贤哥指定是被污神这种情场老手给玩弄了。

    毕竟当时以我们对污神的了解，她估摸着就只是在享受这种玩弄纯情小男生的快感而已。比如说当她故作清纯、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贤哥，甚至还有些肢体动作的时候，贤哥必然会变得语无伦次和面红心跳，而此时的她便会得到一种如同女王般受到加冕的感觉，如果硬要给这种“虚荣感”一个定义的话，我姑且可以称之为“择偶优越感”。尤其是当她发现从夜店和酒吧学来的这些“手段”无法作用于我们这种早已对爱情机能性免疫的死直男时，一个像贤哥这样连新手村都没迈出去过的新手小白便成为了其猎杀的目标。毕竟这种感情上的绝对牵制会让她突然得到降维打击般的快感，因为这种跟神一样的“龙傲天”设定，对我们这群动画科班出身的死宅来说，早已在二次元里见到想吐了，所以任何花招在我们面前都是无用的。这就相当于“龙傲天”突然遇见了“上位神”似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的不愿上道，所以才喜提“大学单身四年”的光荣称号也说不定。（当然，这也不排除或许是因为在二次元里寄存了太多完美情人的预先幻想，所以才导致了我们大多在现实生活里无法找到完美情人而处处碰壁也说不定）。

    其实我起初对贤哥的罗曼史是没多大兴趣的，甚至对此也就是一笑而过而已，直到他突然恼羞成怒地说出：“我跟污神的情况就像八哥和数媒那边的女生一样！对，就那个叫什么闻的一样。”

    我刚听见这个虎狼之词的时候，先是既诧异于他说的不是豆豆或是婧婧姐，也诧异于他怎么突然就提到了皮皮闻，直到大智突然贱兮兮地讪笑着说出：“哦，那就是你跟污神有一腿咯？”

    原本一脸懵逼的我，内心也随之咯噔了一下，因为我猛然意识到，似乎我这边的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了，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跟皮皮闻在其他人眼中是这样的状态，这无疑吓得我一阵机灵，原本戏谑的面孔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说实话，在那个瞬间有无数个无声的叩问在我心中如炮弹爆炸般反复徘徊开来：那我在其他人眼中是什么？渣男吗？人渣吗？

    或许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认为我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了，尽管我什么都没有干，只是正常地回复皮皮闻的消息，甚至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但在那一刻里，我还是决定及时止损。毕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每想到此处，心中的那种巨大闷响便会激起我荒诞的愧疚和失落，但我起码能清楚且明白，那对我而言并非是什么良好的感觉，甚至很多时候只会让我惶恐不安。

    其实那天晚上皮皮闻给我发消息了，说的内容是她一直夹在她班里的两个男生之间，她感觉自己的情感受到了反复摩擦和践踏的事。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在别人的眼中，我似乎正在成为第三个人，或者更直白地说，在他们眼中，其实我已经是第三个人了。

    于是当时无比直男的我便决定立马跟皮皮闻划清界限，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选择也说不定，因为就在皮皮闻向我吐槽的第二天，上天便恰如其分地给了我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和理由——皮皮闻给她的狗腿崴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