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实践周（2）
其实对于我们这种纯新手来说，实践周第一次做的动画能正常动起来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其它的效果直接就不用耗费心力去痴心妄想了。所以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除了能够被彼此商业互吹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令人赞赏的地方。不过为了平稳渡过这段难忘的时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确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因此在这两个礼拜里，我们除了流窜于不同“门派”之间互相捧臭脚以外，其余的工作也就只剩下死死地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面，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起稿、清线、扫描和上色的流水线工作，而也正是通过这种赶鸭子上架的工作模式，让我们第一次脱离理论，以纯实践的方式对动画专门技术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不过也是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那句“动画狗都不做！”至理名言才在我们的茶余饭后被一次次的提起，甚至后来还延伸出了加强版的打油诗——“少壮不努力，长大做设计。设计不用功，动画让你疯。”也正如此，当我们每每开玩笑式地问起彼此“你说要是以后你的孩子跟你一样叛逆，非要励志去拯救中国动画的时候，你又要如何应对？”之时，得来的往往总是一句“还学动画？孤儿！”（当然，其实在生活中我们经常能够发现一种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当嘴上骂得越大声，flag立得越响亮的时候，其实老天爷往往就注定了会借此来百般刁难你，甚至是在冥冥之中引导着你，直到你把这一条不归路走到黑得不能再黑方才勉强罢休。）
言归正传，其实我们在实践周刚刚开始的第一个星期里，对动画还没有这么深恶痛绝，毕竟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们还不过只是处于第一次的“体验”状态罢了，对待一个从未经手过的新鲜的事物依旧保持着极高的兴奋度与热情，而且再加上每个星期老师只来上两次课，（也可以理解为是来督促一下进度，）在其余的时间里，基本上也就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卷”（偷偷努力）罢了。而且这种努力其实是见效异常明显的，因为对于动画这种由于工作量巨大，几乎可以为了追求效果而无限地细化下去的任务来说，压根就不存在“做完”这种说法，也因此你每往里面付出多一分钟的汗水其实都会默默地产生出一分钟的效果来。（这种感觉其实对于所有以视觉作为主要引导内容的工作都是适用的，因为这不像是写文字这种抽象的概念，更多的其实是可以根据最终的呈现效果来进行量化的，如果说画一张画还能投机取巧的话，那在一千张画的数量加持之下，取巧之后就会成为你自己看不下去的、也是别人忍俊不禁的“人生污点”。而这种情况其实在每次实践周结束，大家聚在一起进行“观赏点评”的时候就会显得尤其明显。）
不过对我而言做动画最大的好处应该就是对我内心世界和性格的极大改变，尤其是时至今日我依旧觉得我认死理的性格一定是在做动画被打脸的现实中纠正过来的。就拿这次实践周来说，因为阿宏和司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听信星爷的“趁着年轻，你们应该什么都尝试一下”的建议，直接就选择了电脑绘图，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只有我和污神因为选择了纸张绘图而每天还苟活在411（这个教室其实本就是动画的专业教室，里面甚至还陈设着最古老的、那种木桌式的、带有定位尺的透光台。虽说从我入学到毕业都没见过有人使用过这套“仪器”，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套设备估计除了我母校而外，全世界都很难见得到了。或许它们以“古董”而存在的本身也就只是为了见证“赛璐璐片时代”的过去罢了，又或许它们作为教学设备陈列在那里，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凋敝”也说不定。不过时至今日，我仍记得当阿童木的监制带着团队来学校参观的时候，恰巧就是在这个屋子与我们做的分享，而当时当他见到这十几套即将落灰了的古早“装备”时，那一声缅怀的叹息却充满着无限的伤感，甚至当时差点还因触景生情而潸然泪下）。
不过另一方面，也正是得亏了这段因缘际会而成为“工作伙伴”的时间，本无交集的我才第一次跟污神聊了许久的天。虽然她这人的确是污得不行，一般比较喜欢粘着璐璐说一些有的没的、一语双关的黄色冷笑话，不过在这段时期里却没有跟我提到任何的污言秽语，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差甚至让我都有些难以置信。
“八哥，你知道女生这边怎么评价你的吗？”在极度安静了许久后，污神似乎总算是厌倦了铅笔在纸上来回摩擦的声音，突然用她那娇柔的声音开口道。
由于整个屋子就只有我俩在苦苦运作，而两个最大的玻璃透台又分别放在教室的东西两端，所以我俩在偌大的教室里其实是背对而坐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基本等于是整个教室横亘在了我和她之间，甚至只从屋外看的话，我俩的状态基本上就像是各守着一道门（一个教室有前后两道门）。不过因为整个屋子毕竟空旷，而且屋里也只有我俩的缘故，所以空旷的教室倒也不需要刻意提高音量就能让彼此听得清楚。
“不知道。”我闻言后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来了兴趣，只是诧异于她在“假奶妹”事件之后居然还会找我聊天罢了，所以我回复的语气也显得极为平淡。
“那你想知道吗？”污神闻言似是找到了打破尴尬的突破口，于是俏皮地追问道。
“不想。”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冷漠了，毕竟正直的我绝对不会再落入女人的圈套。
“诶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眼见我油盐不进，污神突然嗔怪地说道。
“嗯，我这人一直都很无聊，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依旧毫无波澜地回复着。
污神见状估计是怕好不容易才稍有起色的气氛又冷场下去，于是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女生对你的评价挺高的，说你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出身自书香门第。”
我闻言先是一阵诧异，既是诧异我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她们觉得我文邹邹的，又诧异于她们对我家庭的错误估计，不过在迟疑了几秒后，我还是无奈地解释道：“并不是，我家就是摆路边摊的，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什么！？”污神闻言语气似乎都提高了几分，眼见我有了想开口的意思，于是她继续问道：“那你怎么整个人会显得文绉绉的？那你总该是学文科出身的吧？”
“不，我是理科生。”我叹了口气平静地回复道。
“啊！？什么！？你居然是理科生！？”污神闻言恨不得立马跳起来：“你怎么能是理科生呢！？”
“我为什么就非得是文科生呢？”我闻言逐渐从诧异转到了无奈，所以悻悻地反问道。
污神见状则继续说道：“我的天哪，那你这人藏得是真的深啊！”
对这种评价我一般是不予理会的，虽说我是一个神棍，但藏得深这种指摘却似乎跟我毫无关系，毕竟跟我关系不错的人都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大喇叭，嘴上无事，心中方才能无事，这是我本科之前一向信奉的准则，而她们之所以总是能够对我进行误判，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跟我不熟罢了。
见我没搭腔，她又继续说道：“唉……对了，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我闻言一愣，淡淡地回道：“有屁就放。”
“……那个我听说你跟17级的一个学妹关系挺好的……”污神说话的时候往我这边走了几步，声音也随之小了几分。
见她一副像是想要探问人秘密的情态，我则是直言不讳地回复道：“哦，你是说潘潘啊，大概也就算是认识吧。”
污神追问道：“我听说她好像经常跟你们男生一块儿出去吧？”
我思索了片刻：听说？怕不是在朋友圈看见的吧？于是沉吟道：“emmm……好像是这么回事吧。”
“她为什么老缠着你们呐？她在班里没有朋友吗？”污神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又起来了几分，想必是话题终于到了她感兴趣的点。
“不知道，听她说她班里的人好像都不太喜欢她。”我思索了片刻回道。
“这我好像听说过，”污神马后炮似的继续补充道：“好像她们班里人说她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不太清楚，不过她这人确实比较喜欢死缠烂打一些。”我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回复道。
“啊？那我明白了，那我听说你跟数媒的一个女生也挺熟的是吧？”污神一副奸笑的嘴脸继续追问道。
“哈？”我闻言愣了几秒，然后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小蔡还是皮皮闻啊？”
“小蔡我知道，她也就是跟你打打网球罢了，我想问的是后面那个。”说实话，从她的语气里我甚至嗅到了跟我宿舍那三只“活猹”一样的味道，那种在瓜田里遨游的快感，想必是八卦之人的最大共性，而面对这种情况，一定要把话说得极其无趣，极其平常方才能以扫兴的方式对话题进行完美的收尾。于是我平淡地开口道：
“她的话，是我到这学校里认识的第一个女生，之前跟我一起打过一阵子乒乓球，不过她太菜了，后来就说再也不跟我玩了。”我自以为这个解释相当完美，无懈可击得没有任何可以掀起波澜的可能性。
“哈哈哈~确实挺有你的作风的，不过你在学校里认识的第一个女生不应该是我们吗？”污神闻言直接笑了起来，不过笑完之后她不免对此疑惑道。
“如果入学前在qq里加好友那种也算的话，的确是认识你们要更早一些。”我无奈地说道。
“不过我听她班里女人说对她意见也还是挺多的。”污神说完继续嘲讽道：“你怎么总是能认识这种女生？”
闻言我回过头看着污神，笑了笑说道：“对啊，不然怎么会认识你呢？”
“害，我今天就画到这儿吧，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加油吧八哥，嘻嘻嘻。”污神说完便挎上了包，朝门外走去，到临了的时候又回过头问道：“对了，你晚上还过来吗？”
“啊？我就不过来了，画一天了，晚上回去打打游戏。”我闻言平静地回复说。
“你们男生真无趣，怪不得找不到对象。”见我对此只是不屑地讪笑了一下，污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她走了，我回过头看着透台上眼花缭乱的线，揉了揉我疲惫的双眼后叹了口气，心中无奈地想到：这tm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就在我放下手中的铅笔，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呆，试图让视线逐渐恢复清晰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璐璐那憨厚的声音：“吃饭啊八哥。”
见与他同行的还有有说有笑的小洁和果冻，我看了看桌上的手机说道：“这才几点啊，就吃饭了？”
“哎，早点去啦，要不待会儿食堂人就满了。”璐璐说完不待我回复便又继续说道：“走不走，不走我们先走啦。”
“走吧走吧，别磨磨唧唧了。”果冻闻言探出个脑袋说道。
“行，走。”我闻言起身关了透台，把原本散乱的动画纸理了理收成一摞后，便向着他们的方向、朝屋外走去，而就在我要关门之际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只是将门虚掩了过来并未锁死。
果冻见状不免开口道：“咋？你待会儿吃完饭还要过来呗？”
“不来啊。”我淡淡地回复道。
果冻见状一脸疑惑地问：“那你不锁门？东西丢了怎么办？”。
“你要啊？”我挑衅似的回怼到。
“也对，就几张破桌子，谁爱要谁要。呵呵呵~”说完果冻便不再开口了，倒是璐璐闻言继续说道：“待会儿我就来给你的画烧掉，到时候你跟星爷解释说不知道怎么的，吃个饭回来画就自己烧掉了，你看星爷到时候怎么说？哈哈哈哈~”
“你小子可真坏啊……”我闻言摇了摇头回复道。
“你说你做动画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鬼点子？”小洁闻言也不禁指着璐璐问道。
璐璐对此则是用他浑厚的嗓音解释道：“哎呀，不知道为什么一干正事我就呆逼了，还是不行啊。”
而我们也在这插科打诨中，顺着楼梯结伴走向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