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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萌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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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其实在最初的时候我对算命这种事情还是将信将疑的,说它是真实存在吧,似乎又与受到的义务教育相悖,但说是封建迷信吧,却又还真有些没办法在公开场合进行宣说的奇人异事。最简单的,就比如我家那个小县城里就一直有一位双目失明的“翻书先生”,传言其名讳为“杨光明”,又因为其年事已高,所以我们那里的人又戏称其为“老光明”。不过就“光明”二字来说,到底是真名还是绰号、亦或是法号之类的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个叫法每次出现在别人口中的时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尊敬的意思,因为我曾经的高中班主任就经常在课上戏谑地笑着教训我们说,如果觉得自己家里祖坟冒烟了,所以好吃懒做能考上好学校的人,就赶紧跑去大桥上找“老光明”给看看,也好让我们尽早绝了这种念想。

    其实我家里人也曾受到这种“翻书先生”的关照过,只不过是不是“老光明”就不清楚了。据爷爷奶奶所说,由于当年家里穷,而母亲没有工作走,所以在走投无路之时,爷爷奶奶曾去请教过这位老先生,当然同时也问了小姨的运程。

    据说当时先生说完了之后,让千万不能跟受测者提及这些内容,所以当时的爷爷奶奶也只是悄悄地去问了,其结果便是母亲注定了是经商,而小姨注定了要远嫁,两人要想起财运,基本都得四十之后了。虽然这中间的这么些年具体怎么熬过来的我知之甚少,但就如今来的结果来说,也的确是一一应验了。

    按爷爷奶奶的话来说,那个“翻书先生”其实一直在小县城的母亲河上的桥头摆摊,尤其是到赶集日的时候,就会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出来卖卖黄历,跌打药酒之类的,几十年如一日,几乎从未变过。不过让我遗憾及况味之处却在于,在这小县城生活了二十年的我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甚至后来当我问及母亲时,她也说自己也从没见到过这个“翻书先生”。听来仿佛觉得有些奇妙,就像是说他只会有选择性地被“有缘”的人看见一样,在平日里几乎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对我这种好奇宝宝而言,听到这种事情自然是想去拜会一下的,不过当我说自己想去找人家问问的时候,爷爷奶奶却推脱说等哪天他们遇见了自然会替我问问的。毕竟人家的宗旨是不能告知本人,兴许是怕人为的干预会造成业力的扭转吧。不过值得提说的一点是,仿佛在这些方面有一定水平的人都有着一贯的作风,那就是每次给人解惑都只是象征性地收上一点“香火钱”罢了。据爷爷奶奶说,当时请人家帮忙看看的时候,也就只收两块钱而已,不过顾及到现在的物价,可能涨到20块了也说不定。不过说实话,这种价格无论放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候,都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很便宜了。即便是在我自己用奇门挣外快的时候,我最初的价格也比这要高。

    不过我打小就不是那种坚信某一学说的人,所以在我的眼中是绝对不会否认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的存在形式的,所以我打小就坚持一个原则——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你看不见不代表别人也看不见,你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所以正因如此,孔子才说了“人不知而不愠”。当然,其中不得不说的一点是,现在我们所接受到的一切信息其实都在把我们变成“正常”人、“正常”的普通人,毕竟只有这些“正常”的举动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的一般规律,也才能“批量生产”。毕竟我们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学会呼风唤雨,但至少能够让所有人都学会遮风挡雨。只不过弊端就是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些习惯了用“遮风挡雨”的方式来面对风雨的人,却无法理解那些呼风唤雨的存在,这也间接导致了绝大多数的业内人士喜欢把自己包装得极其“正常”,反而是那些一看就很“专业”的跳梁小丑们用自己的可耻恶心了世人。而老子说的“道可道也,非恒道也”指代的自然也涵盖了这一现象。其实这世间的很多东西都是因为不去接近,所以才无法理解,当大家都陷入了“可名”里,那么“非恒名”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对于像我这样的普罗大众对这些江湖术士的处理方式,还是尽量维持住彼此的矜持就好,不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也不要急于否定,如果做不到心存敬畏那就避而远之。毕竟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将会得罪一个什么玩意儿。

    言归正传,其实自打艺术概论课浅浅地提了一下之后,我倒是被引起了不小的兴趣,毕竟如今起码能够以“科学”的方式来正视这些超验文化了,说实话我内心甚至为此泛起了一丝喜悦。甚至在当天回宿舍后,见大家似乎对这个议题都还是挺感兴趣的,于是我思索再三后便跟他们讲了我艺考时遇见出租车司机的那次经历,而他们闻言后自然也相继分享了一些他们当地的亲身经历和一些道听途说的都市轶闻。而就在这时,作为我们中最具有敏感信息资源的八卦之王大智则信誓旦旦地掏出手机说要查一查看看,购物app上面有没有接算命业务的。不过就在他一顿操作后,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当时还真有,而且价格不一。

    在我们一起看了看价格后,大智率先悻悻地退了出来,不用看也知道,对我们这群抠抠搜搜的死肥宅来说,这价格实在是太贵了,毕竟只看页面置顶的那几个商家的报价,基本上都得小一百起步了。

    不过在我们散了之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打开了某宝。在简单搜索了一下“算命”二字后,一系列的相关内容便弹了出来,我定睛一看,只见里面不仅有算命的,甚至还有出售各种周边的,如道袍、黄钱、符纸、幸运物之类的,此外,就单纯论“解惑”业务的种类也不少。而且其中的分类还很多,只是随手一划,常见的就有周易(六爻)、批八字、紫微斗数、大、小六壬和奇门遁甲等等。

    不过对于我这种谨慎细微的性格而言,自然是要好好查一查哪一种更加靠谱了,所以便又在百度上对这几种术法进行了简单的了解。而经过仔细甄别后,我觉得自己对奇门的兴趣骤然上升了许多,毕竟百科上明确写着“帝王之术”四个大字,看着就觉得很是高大上。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由于我那时自然还不了解相应的著术立论,所以在了解这些算命方式时最主要的途径自然也就只能基于其代表人物了。而在上面陈列的这些人物中,我跟绝大多数人一样,也就只是对奇门的代表人物比较熟悉,从姜太公到诸葛亮,再到后来的刘伯温,我相信这三个人在中国历史及小说中的地位想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所以我最后便选择了询问奇门遁甲的解惑师。(在此声明不是其它的相术方式不厉害,毕竟相术这种东西跟武术一样,厉不厉害主要是看运用的人而不是相术本身。就像是那些诋毁中国武术的人,其实我本人就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因为他们活了这么些年居然不明白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同样都是太极这一套拳,在我手里和在张三丰手里能是一回事吗?总不能因为在我手里不行,你们就诋毁说太极拳不行吧。)

    话说回来,作为学生的我自然是不可能找几百几千的那种商家的,而且是在这种对算命这事将信将疑、对淘宝上的商家更是将信将疑的情况下,这种“测试”用的开销撑死了也只能是二十块。而就在这时,正当我一脸不屑地看着价格往下翻的时候,一家只需十九块九的店铺便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仔细一看,店铺上面大大的“奇门”二字与其他家金碧辉煌的“装潢”相比起来实在是显得太过朴素了,我坚信,在绝大多数人见到这种“不专业”后的应激反应想必就是“拜拜了您嘞”,但我不知道是基于对钱的考虑,还是单纯地欣赏这种“朴素”,所以最终仍旧是选择了这家店。而也正是这个不经意间的举动,正式开启了我人生的新轨迹。

    在一阵行云流水的操作过后,我娴熟地以“发送本店链接”的方式联系了商家。而对方似乎也很是冲动,所以片刻后便回道:“算命+vxxxxxxxx”。对于这种更换平台的事,我自然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对此并不是太过在意,于是我便火速添加了对方的微信,而对方也迅速通过了。不过说实话,在刚看见对方二次元力满满的头像时,我依旧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怎么说缘主,想来问什么?”在我还没来得及把“您好,我是淘宝的顾客龙骨雪糕”这几个字打出来时,对方就先我一步询问了我的诉求,而对这种热情服务态度我到是挺满意的。

    不过我见状自然也不可能直接就说我要问什么,因为说实话我其实也没想好有什么困扰,也只是心血来潮想随便问问罢了,于是就先回道:“请问大师什么价位?”

    “你是我开张后的第一个客户,我就收你九块九吧。”对方回复说。

    其实原本我以为这种线下交易对方可能会抬价之类的,却没想到反而更便宜了,我见状更是非常满意。不过生性谨慎的我自然也不可能立即就同意,毕竟得事先问问更为关键的一步:“我需要提供什么信息吗?”(我相信这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关心的一点,毕竟现在网络这么嚣张,个人信息泄露的问题也很是严重,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毕竟我现在一天就得接到十几个游戏客服给我推荐手游的骚扰电话,加重情况的事可千万不能再干了。)

    “你是有明确的问题吗?”对方回答说。

    “这有什么关系吗?”当时以我这种路人的视角来看,对其中的区别自然是丝毫也不会知道的。

    “如果你有明确问题的话,那就用报数盘就可以,只要你那边想着要测的事情说一个数字就可以了。”对方解释了一半,显然是觉得我估计是有明确问题的,毕竟这行干久了就明白了,没有遇到具体且难以处理的问题的人,通常是不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找算命先生的。

    “那问题的范围可大可小吗?有什么区别吗?”其实我最初对这种测算方式还是有些质疑的,毕竟按理来说起码得要个八字吧,但想着反正只是来试一试,所以我又继续追问道。

    “没有。”这两个字一出,倒是有些难住了我,毕竟我原本只是来随便问问,其实我本身压根就没什么想问的事,但事已至此,花个九块九听一听大师的讲解还是极其划算的,哪怕被骗了也只是当作少吃了两个冰淇淋罢了。

    不过在琢磨了片刻后,我突然想到什么,便回道:“那我就问问感情好了?”

    隔了片刻,对方给我回道:“那你想着这件事,随意说出一个数字就行。”

    “什么数字都行吗?”我又问。

    “是。”

    “那就3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3”这个数字一直比较喜欢,或许是因为高考前夜发准考证的那件事,当时我看见自己的座位号是13后愣了一下,接着便脱口说这个数字看着就不太行不吉利,而发证的我班主任恰好就听见了,于是便戏谑地笑着说道:“老子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这数字不好那还有谁的好?”

    所以自那以后,凡是需要报数的地方,我基本都报三,要么就是十三,甚至是我后来给自己起卦的时候,用“3”这个数起卦的次数估计比其它的所有数字加起来还要多。

    随着我说完后,一张app上面的截图便随即出现在我眼前:“这就是缘主询问这件事所起的盘,接下里我就跟你细讲吧。”

    见对方弄了个软件来起盘,我不禁一愣:软件测出来的都能准?但是在对方接下来的话中,我却终于认识到了,原来这就是算命啊,一个真实存在、且又最为古老的“大数据算法”。尽管这种数据其实并不是针对某个个体的数据分析,反而是将一个个的个体抽象化再提出共性后的一个集合,而算命要做的无非就是把天时、地利、人和按照天干地支以及相应的数字表达出来,在由这个数据的测算结果,到这个集合里面去寻找对应的解释。不过这其中看似“科学”,却又无法被“科学”解释的玄奥之处,其实就在于这些超验信息是以灵性的方式读取出来的,且会随着这些具体条件的变化而有着相应的变化。在验证的过程中,由于其中的变量不单一,所以在基于这台测算的“计算机”中的硬盘或者说是存储的空间本身就是在这片用现今的科学难以理解的天地与人的交感时,结果也就变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起来。其实不好理解的话,简单来说就是算命的结果没办法进行量化处理,而且由于不同的人可以从中看到不同的结果,所以没办法“批量生产”。

    “你只谈过一到两次恋爱吧?而且一次很长,一次很短。”当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对软件起盘结果的质疑就已经打消了。

    我的确是谈过两次恋爱,也正如其所说的一样,一次很长,长的到目前还在继续,而另一次很短,短得甚至只有一个多学期。其实我与上文中提到的现在的女友胖鲨已经是第三次复合了,而在此期间我其实还穿插过一段感情,那便是我跟自己小学同学喵喵的。

    那时是在高中,在我跟胖鲨分手了之后,我浑浑噩噩地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每天都沉吟在自己的诗词之中,把语文课本写得密密麻麻,而在这段期间,喵喵找到了我。或许其中的部分原因真的就跟喵喵所说的一样,我只是急于忘记胖鲨所以才答应了跟她在一起,但我依旧觉得我当时肯定没有渣男到那种地步,因为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确是很喜欢她的,就像她很喜欢我一样。

    其实对于小学生之间的彼此喜欢,更多的应该只是倾向于一种朦胧的好感而已,就比如说全国各地的班里一直都会盛传一种习俗——学习最好的一男一女便会被称为“金童玉女”,仿佛这种现象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暧昧的氛围的捆绑,而我当时跟她显然就是这样的关系。用比较烂俗的口吻那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尽管那时她家跟我家压根也没在一个方向上,但起码也是两小无猜。不过遗憾的是我们没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在一起,因为她不断转学最后一直到了昆明,而我则是一直滞留在了施甸。她没说过喜欢我,我也没说过喜欢她,我当时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不过这一切的转机其实是在我高一上昆明来学画画的时候,她来画室看我,甚至不惜低三下四地讨好我身边的同学,尽管我当时对此并不知情,但依旧丝毫不妨碍我旧情复燃,选择了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我们当时都还没准备好,所以最后还是用这该死的距离做了借口,让我又一次负了人家。但那种感情上精致洁白的纯粹,我想兴许这辈子也不可能再重现了,毕竟在我与她之间的,那是一种在我跟胖鲨身上从没出现过的情愫。

    在陷入短暂的回忆期间,对面却已经给我发送了数十条消息,而当我一一看过之后,才坚信原来算命并不是一种迷信活动,不过实话实说,事情的起因也是从这一次算命开始起,我后来逐渐变得不怎么喜欢算命了,而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我在最后多问了一个问题:“大师,您看我能跟我现任一直到老吗?”

    兴许是在等我看完信息,也兴许是对面在忙,所以这次对方的回复隔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好好珍惜吧。”

    我对这条建议自然是表示了认同,不过其实直到算命的整个过程结束,我都不知道大师姓什么,哪怕就连行走江湖的法号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在他的中二头像旁,起了一个更中二的昵称——“漠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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