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老路前脚刚走，路萦就溜出病房，没走几间屋子迎面撞上正要下楼去急诊的黎帅哥。围巾蒙面走路鬼鬼祟祟，透着三分呆头三分呆脑四分傻帽。

    黎洛成满脸问号，上下打量着她那身打扮，摄像师扛着器材小跑过来，路萦露出脸打了招呼，他才确认，“楼下的东西你都不能吃，出去不要说我是你主治医生。”

    她挺不好意思地在那傻笑，打哈哈说晚饭多吃了几口需要消消食。黎帅哥很绅士的按了电梯，真相当然是他身强力壮走得快。路萦侧眸偷看几眼，连值几个大夜班气色还那么好，肥宅水还真能美容养颜又续命。

    压根儿就没想着下楼，出了电梯他俩往左她向右，黎洛成提醒她不要逛太久，可怜她半步路都走不动还得把戏演完。手机在上衣口袋，以乌龟爬行的缓慢小心且谨慎地移驾大厅星爸爸，点了几杯饮料又闻着咖啡香顿感身心愉悦，等饮料到手的一刻才发觉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很难搬动，还有一半饮料尚在制作中，只好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打动小哥，让其得空送到急诊。

    好心的路人帮她推开重重的玻璃门，道完谢抬眼，目光对上正要进门的白球鞋卡其色风衣女子，要不是好奇那么贵的风衣怎么配了双普通球鞋她根本不会抬头。好巧不巧，是姜宥汐。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虽说路萦没穿病号服，但是谁又会大半夜外套里面就着睡衣在医院跑动。姜宥汐脸上的僵硬也没好到哪去，她抱着闹觉的小男孩，小孩搂得很紧嘴里似乎还在说什么，她温柔轻拍后背的手势很熟练。

    小孩额头有退热贴，路萦也不便多问，尴尬拨弄头发反倒先暴露了置留针，先解释最近身体不舒服，只能挑晚上到医院打吊瓶。姜宥汐则说家人生病住院，白天请人照顾，晚上她来守着，小孩的事绝口不提。两人没再多说，出了大厅，路萦还觉得后背冒汗。

    她今天特别不好看，这是最致命的尴尬。

    爬上急诊的台阶，路萦将刚点的饮料、蛋糕、巧克力、饼干交给护士小姐姐，玫瑰葡萄乌龙茶和提拉米苏给黎医生，低糖红茶拿铁给摄制组，还有几杯饮料等服务员送过来再劳烦护士小姐姐分一下。护士小姐姐坦言，追黎帅哥的姑娘里，她最打动人心，不仅关注个人还照顾集体，最后送上真挚的祝福愿她早日抱得美男归。路萦一个手捂着肚子笑得皮都在颤：“没有，我是感谢大家帮我完成作业，对黎医生绝对没有歹意，真没有，”想想又欠妥，说得好像黎洛成仅仅拥有一副好皮囊，“主要队伍太长，插队可耻。”

    护士小姐姐勾勾手让她走近些：“黎医生确实难追，我听说他还有个哥哥，一表人才。”

    她看上去特别恨嫁吗！

    ——

    路萦回到病房，小学生手里捧着一本唐诗三百首，见她进来丢了书。说：“你前男友屁颠屁颠又来了，看，还给我带了巧克力，进口的哟！你没有吧，我留着下个月吃。”

    侧着脑袋看到床位卡的名字，笪安安。

    “他人呢？”

    小姑娘举起书继续阅读，“走了呗，你刚才缠着我家黎医生，我都看见了。”

    路萦笑了笑没说话，安安小姑娘气得不行，哼了一声。

    躺回病床，手里拿着请老路打印的《后浪》文案，彩色水笔划出需要修改的部分，镜头脚本用不同颜色的标签归类。一颗心始终静不下来，姜宥汐抱着的孩子顶多四五岁，没看清样貌，挥手说再见时短暂一瞥，很秀气可爱的白糯米团子，不敢说是姜宥汐儿子，但真像她家基因。傅勖来了医院没见着人就走了，姜宥汐也在医院，沁如婚礼上两人都毫不避讳的出双入对，保不齐就是他俩的孩子？她被自己的想象力惊到呼吸都痛，不至于这么狗血吧，心脏口隐隐约约被揪着，像被针刺般一下一下地扎着。

    窗外刮起了西风，雨点粗鲁的打到玻璃上，被惊扰的安安蹑手蹑脚走到窗台。戴着蒸汽眼罩的路萦已经睡着，安安回到自己的床位，从床头柜翻到自己的手机。收件人williamx：哥哥，你得看好小白脸姐姐，她每次趁我睡着就找黎医生，明摆着要和抢男朋友。我家黎洛成又帅又有才华，你再不加把劲肯定会出局。

    傅勖正在车上开网络会议，读完微信觉得好笑：她怎么成了小白脸。

    安安：小脸那么白，还招我的黎医生喜欢，不是小白脸是什么，我一个小学生怎么比得过电视台女主持人。

    傅勖截图度娘百科发了过去。

    安安：她睡着了，你可以上来了。哥哥，那我努力赚钱，让黎医生做我的小白脸可以吗？

    傅勖：你这个梦想有点意思。

    ——

    夜里，路萦被隔壁老太的呼噜声吵醒。摸到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凌晨两点，炸天的声音太要命。路萦故意闹出点动静，又是清了清嗓子，又是咳嗽几声，完全无法撼动。病房里其他人都睡着，没有办法，她只能抱着毯子去外面找地方。

    黑色风衣加西装裤，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傅勖坐在长椅上敲着键盘。长廊上只剩中间一排日光灯还亮着，三更半夜都无人走动，路萦慢慢靠近，忽然明白老太昨天念叨的对人小伙好点，大概也是半夜偶遇过。

    人是回来了，国外分部的工作还得处理，傅勖回复完邮件抬眼突然看到抱着毯子蒙头垢面的路萦，被吓得抖了抖肩。笪安安的形容很精准，脸上少了点红晕的路萦确实很小白脸，字面翻译。他记得读幼儿园时，老师就捧着小路萦的脸说，粉扑扑地真像颗水蜜桃。读高中时，女生们私底下学会了化妆，他给路萦送过一支十年后被称为“死亡芭比粉”的口红，路萦嫌俗气艳丽，骂了他半天，还是很高兴的将口红涂在手上搓了搓打在脸上当腮红。她像颗桃子，糖分很足的七月蜜桃。

    “我马上走人，你赶快回去睡觉。”傅勖合上电脑后站起身。

    路萦仰头看他，鼻梁上那副眼镜是年初米兰时装周gui明星款，她喜欢的明星也戴过。傅勖近视，高中上课时偶尔会戴黑框眼镜，现在想来也是妥妥的非主流造型。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中的毯子，这自作多情的公子哥，她还能好心到半夜给他盖被子，做梦去吧。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在同一水平线被人俯视的感觉并不好，路萦坐下后将毯子盖在身上。出门忘披件外套，走廊有风，棉质长袖睡衣透着丝丝凉意。她等着傅勖离开才能继续找地方，“傻站着干吗，快回家吧，天天晚上不睡觉小心英年早逝。”说罢，抬了抬眼皮对到那张阴沉的脸，大半夜瘆得慌。

    “你还想早点恢复就跟我上楼休息，病房一直给你留着。”傅勖的声音不大，却是带着命令式的冷冽。

    静了片刻，路萦说：“我不用你管，你也不必在我这虚情假意，还以为我好骗。”她甚至觉得虚情假意都是自作多情，姜宥汐就在同一楼层某一间病房，他的深情给谁看。拢了拢头发，“傅总，你不欠我，男欢女爱，双方自愿，你不用过了这么多年还想给我任何补偿。”

    “走吧，”傅勖将左手夹着笔记本，右手去扶路萦，“不睡觉身体怎么好，你打算因病退出比赛？”

    这话对正中路萦七寸，有一瞬间她怀疑傅勖是姜宥汐派来套题的，心里的气怎么也压不下去：“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谈个恋爱分手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我们从小玩到大，仅作为朋友的关怀，那间病房也不是特意为你开的，你就当体验员帮忙感受下疗养身体是否合适。”

    走了些路，伤口还是有痛感。21楼vip病房虽然没有网络传言的那么夸张，也绝不比普通酒店的套房差。她累得很，看见大床就直接躺下，比楼下普通病房的小床舒服一万倍。傅勖坐在旁边的沙发看着，丝毫没有去小房间休息的想法。

    关灯后，路萦盯着天花板犹豫许久，终于开口道：“或许和你当朋友挺好，只是每次见你，我浑身上下觉得尴尬。后来想想，心中怎么也缕不顺的不舒服多半是我心眼小，气你果然只把我当朋友。对姜宥汐，你也说只是普通朋友，可她在你心里的位置比我多。我是个小气的人，一直都是。我们两家长辈走得近，我和你当仇人太辛苦，和平相处吧，我们恢复普通朋友的关系。平时也不用联络，你结婚我会到场大大方方送祝福。”傅勖没有回答，她接着说，“你们总觉得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我就不能记仇吗？高中那会你烦我、刻意避开，真当我不晓得。只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主动找我说话，就大方原谅你。傅勖，我也挺恨自己喜欢过你。小时候，要是跟着外公外婆回苏城就不用认识你。”

    “你后悔认识我？”傅勖的声音压得很低。

    路萦：“是。”

    “不管你信不信，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你。我也很小气，除了我，你别想嫁给其他人。”

    五岁，他们在大院里玩过家家，傅勖扮演爸爸，好几个女孩争着演妈妈，傅勖说我只喜欢路萦。

    二十岁，他们一起出去旅游，傅勖一句我喜欢你，各自献出人生第一次。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劝自己清醒一点。

    路萦翻身背对着他：“真是委屈你了，我小时候更喜欢你哥。”

    想想，她也不算太亏，毕竟拥有过钻石年龄的傅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