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晚间财经联播结束，盛西东整理完直播桌上的稿子后摘下耳机，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后还得在同样的位置继续十点的环球经济直播。
“周三江城会展中心的青年论坛上午的开幕式和下午的主持稿你再审一遍，别出了差错。”盛西东押了口绿茶提神，抽出一本文件夹，将打印纸递给老严，然后拿起直播稿子，“我去准备十点的节目。”
“这半年你忙得跟个陀螺似的都不见停，”老严推了推眼镜鼻夹，“江城卫视的小徒弟在忙比赛吗？原定上午场的开幕式换了贺喃，我记得贺喃也进了决赛，她的知识储备和临场反应都很强，英国利物浦毕业，入职第一年在江城英文频道主持过，这次不管能不能走到三强，争取让她参加明年二月份的世界经济论坛。”
盛西东点点头，眉梢浅笑：“还挺了解。”
“不能错失好苗子，这次去江城你也旁敲侧击问问她的想法，”
经此提醒，倒想起他那话很多小徒弟这两天神隐中。回到隔壁化妆间，给路萦发了条信息：“比赛准备的如何，前天录制时还说江城会展中心见，遇到什么困难了？多的帮不了，答疑解惑还可以。”
等到十一点二十分钟下直播，也没收到回复。
他笑了笑，点开另一个头像为水兵月的对话框：一场比赛而已，不要熬夜，早点休息。
水兵月回复：我刚看完你的节目，你也早点休息。
——
早晨八点医护人员交接班，负责病房的护士轻轻喊醒路萦，睁眼就被床头的百合熏得连打两个喷嚏，伤口快裂了。花束旁边还放了一个牛皮纸袋，她看到上面嘉悦酒店的logo，里面装着一份南瓜羹、萝卜汤和鸡蛋羹。
“你男朋友送来的，他去上班了，”吃瓜老太凑上来，端起手里的餐盒，“妹子，托你的福我们都拿到了五星酒店的早餐，唉哟，味道真比医院食堂的好吃多了。呶，花也是他送的，你是不是花粉过敏，不喜欢放我们那边的柜子上，老太太我百毒不侵。”
“我单身。”路萦还有些懵，下床后挪去洗漱，老太很客气地要帮忙，吓得她顾不上大动作牵引伤口，挣脱着加快步子进洗手间。
老太迷惑地眨眨眼：“也是，追女孩的时候都比较热情。”
她的胃口不太好，刚才照镜子整个人都浮肿着，看着桌上的食物更是索然无味。尝了一口萝卜汤，清淡到怀疑味觉出了问题，再看食盒上的贴纸，嘉悦酒店月子中心。她喜欢在鸡蛋羹上浇点生抽提味，这份鸡蛋羹的酱油少到怀疑厨师手抖不慎撒了一滴。
见她吃的差不多，吃瓜老太几乎冲上前帮她收拾，她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老太被傅勖收买。
昨晚睡得早，等挂水的时候翻出手机继续丰富脚本，看了眼微信。
老路：你妈昨晚发烧，吃了药没退烧，今早在家门口社区医院打点滴，今天学校运动会开幕，我实在走不开，晚点到。对了，傅勖说今天公司组织体检，顺路给你带了早餐，你不要光吃不谢。
路萦：我这挺好，晚上路柽也不要过来了，全家来回跑都累。
老路：午饭我帮你订好了，千万不要乱点外面，最近只能喝粥。另外，拍摄时注意休息，别忘了你肚子上打了四个洞。
刚点开，老路信息又来：傅勖说你的病号餐都让酒店定时送过去，我发他红包不收，你给他转个账，我有工作要忙。
路萦笑着摇头，转念一想，转完账也算两清，然而，他们早已互删微信。
退出对话框，继续翻着其他联系人的信息，比赛群里的主持人们从六点开始就在发着搬砖表情包，她发了一个“今天也要加油鸭”，贺喃就私敲问她恢复情况。余光瞥到盛西东发来的信息，点开竟然是前一晚上的。她思忖着如何回复。转而先对贺喃说，周三千万别在盛西东面前说漏嘴。
路萦语音回复：师父，我这周都在宁市，实践题也选在宁市录制，两地跑有点来不及领导就让贺喃救常昨晚身体不舒服睡得早，才看到信息，嘻嘻。
接着又发了一个兔子卖萌表情包。
走廊传来声响，医生查房时间到。一众医生里，黎洛成白到反光，每天早上这么一阵招蜂引蝶，能不引得姑娘们心痒痒。医生们走后，吃瓜老太和门口陪床的妇人夸赞黎医生美貌，恨不能自己年轻几十岁。妇人说，家里还有当高中老师的大女儿，回头让她来趟医院，说不定成了这天赐的良缘。
病床上读小学的小女儿抗议自己怎么就不行。小姑娘和路萦同一天手术，昨天都是挂了四五斤盐水，一天都在争抢洗手间，每次呲牙咧嘴的喊伤口疼都快二重唱。小孩的阑尾里面都化脓了，术后两天都不能喝水，嗓子一开口都像冒烟。
“你可不许惦记黎医生，我看你男朋友也挺帅的，比黎医生还高，就是皮肤没黎医生白，我不喜欢小麦色的男人。”
小学生都这么伶牙俐齿还懂风花雪月之事？难怪微博上那么多蛮不讲理。突然被cue的路萦也是很无辜，她还能跟小学生做情敌不。
“他不是我男朋友。”路萦一字一句反驳。
巡视病房不久，护士小姐姐推车进来，她的三袋消炎一袋葡萄套□□挂完至少三个小时，她得趁着这段时间写好文案。一想到跟拍帅哥医生可能会被小学生追杀，她决定明早先跟拍另一科室刚工作的住院医师，等姑娘睡着再去叨扰她的黎医生。
吃瓜老太和妇人轮流帮看路萦吊瓶里的盐水，她当然不能明说你俩是不是收人好处。帅哥的小学生迷妹在考虑买什么礼物获取芳心时已经说漏嘴，妇人出门打水时，小姑娘从枕头下摸出现金红包。无商不奸，万恶的傅勖道德沦丧，利用金钱策反无辜群众。
午餐时，路萦从走廊散步回来经过两张餐桌，发现每个人的菜色都不同。陪床的碗里还有蜜汁鲍鱼、菠萝鸡片，早几天手术的老太儿媳吃着鸡丝小米粥，她自己还是那份熟悉且寡淡的萝卜汤。
“主持人小姐姐，不然我把黎医生让给你，我突然觉得小麦色才是健康色，很man。行吧，我承认你男人很帅，真的很帅，主要有钱真是好。”小姑娘啧啧几声。
路萦：“……”入口即化的萝卜梗在喉咙口差点噎死，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小小年纪颇有体会哈。
用餐结束后，路萦郑重地给财神爷发了信息：傅勖，明天别送了，算我求你。
那人，没回。
——
晚饭过后老路从外校赶来，路萦扶着把手正打算下楼走走，脸上浮肿不散，下周录制会成发过头的面粉团子。
医院大厅开着星巴克，微微扬起下巴深吸几口，咖啡香得路萦咽口水。
“别想了，咖啡刺激肠胃，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老路说着手上使力提醒她往外走，“忍一忍，星期天就要去帝都，万一并发症你就完全失去了比赛资格。”
路萦咽了咽口水：“遵命。”
前一天下过雨，南方室外温度正舒适，老路觉得她穿太少，一定要上楼拿条小毛毯披着。她拗不过，接着又怕她一个人走路黑灯瞎火被人撞翻，一定让她坐在亭子里等着。才走了几分钟，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目前的体力能不能录制整场比赛都成了未知数。
手机提示有未读短信，点开是傅勖发来的：我在医院停车场，能让我上楼吗？
不行，当然不行，手机飞快打字：我爸在，你要来送死。
回复完，刚好老路拿了一条羊绒披肩走来。
路萦站起来还有点艰难，一个手撑着石桌借力才站实：“爸爸，你今天早点回去，我晚上在医院也就是睡一觉的事，我妈烧退了吗？下午给她打电话，听着还在咳嗽呢，我这动个小手术把她折腾惨了。”
“最近流感很严重，那天在医院不小心被传染了，你们年轻人抵抗力强。让你妈妈平时吃点维生素，泡点人参茶哪回听了，这次得点教训以后也长记性。路萦，你在医院走动得戴口罩，毕竟病人多，你刚动完手术抵抗力差。”
说着，就让她腾出点披肩包住口鼻蒙住脸，羊绒扫过鼻尖又是一阵喷嚏，“亲爹啊，你饶了我吧，感冒没找上门，喷嚏打得我伤口都快滋血了。”
“我不记得你有鼻炎，”老路疑惑，“人就活这一辈子，拼尽全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很好，爸爸也喜欢对待工作认真的年轻人，尽力而为不要拼命。你们许多的前辈，为了前半生的荣誉铆足劲往前冲，四十多就隐退的就不少，还有些英年早逝多可惜。细水长流，不要急于一时的名利。”
路萦无奈地说：“我就打个喷嚏，没你说的严重，入冬后鼻子有点儿敏感。我多惜命呀，不然这次肯定不手术选择保守治疗。其实比赛到现在，也就这一场算是真正的体力活，主要靠脑袋和嘴皮子，我多喝点黄芪水补气，放心放心。”
“少忽悠你爹，屏气凝神动脑更费力，围棋比赛还要吸氧。”
“是是是，我肯定惜命，现在就回去睡觉，行了吧。”
抄近路经过医院大厅再到后面住院部，路萦被念叨了一路，他爹当年明明是数学老师。她走得慢，远远地看着不远处的电梯慢慢关上，合上的一刻从缝隙中恍惚看到姜宥汐。老路见她楞在原地，以为走累了需要歇会儿，并没觉得任何异样。好在她蒙着面，又穿着睡衣，姜宥汐应该没发现。
要是没看错，姜宥汐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
电梯只停了1次，9层，真巧。
“别愣着，走了。听话啊，今天早点休息，留三天时间拍摄足够发挥了。”电梯里只有父女两人，路圣清伸手按了9。
路萦觉得脚下软绵绵地，每走一步心口都在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