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弃子不悔
会盟台不远处的屋舍内,阿甲和郭开以面面相觑。
郭渊带着手语师推门而入,郭开以第一时间冲着父亲大吼:“这人不是田阿甲!”。
“你先闭嘴”,郭渊扔给儿子一句命令。
“你是不是从商户那儿偷了东西?”
阿甲淡定地转身从行李中翻出了所有的小物件。
“你们还在食肆赖了账?”
阿甲点头,郭开以想要解释却被郭渊制止。
“……那天处决罪犯,你们是否在现场?”
阿甲点头。
“是你干的吗?”,郭渊死死盯紧阿甲的眼睛,“犯人说的话,还有那些尸体,都与你有关?”
阿甲摇头。郭渊其实也知道答案,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有通天之能,怎么可能独自策划这一盘大局。
“你就是田阿甲,你为什么能说话?”
见阿甲毫无回应,郭渊暴躁的翻动阿甲的行李,企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这时阿甲戳一戳郭渊的肩膀,让后者转过身来看到这一幕——
阿甲微微张口,一只红色的小虫从阿甲嘴中钻出。
“放开我!”,小虫张嘴喊道。
郭渊愣了一下,小虫借机迅速溜走了。
“这不是你最熟悉的手段吗?”,阿甲用手语问道。
郭渊脸色阴沉下来,他大概明白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就已经进入了这个局。只是没想到张寿林竟然有这般能力……
这时,失踪许久的郭宁推门走了进来。
“郭盟主,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郭宁捂着脑袋说道。
深夜,郭渊、郭宁和阿甲来到了先前他们会面的森林,在这里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常远山。
“郭盟主,久仰久仰,今天应该没有受惊吧”,常远山客气的说。
“我以为张寿林的大哥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郭渊语气颇为不善。
“谁?你说小林?”,常远山装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好像确实还有一个废物弟弟”。
“哦?这么说,你背后不是他在指使了?”,郭渊打死也不信。
“你想多了,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我这个宝贝徒弟”,常远山把阿甲搂在怀里。
“来,叫师父!”
“哦,抱歉,忘了他喊不出声”,常远山欠揍的说,“吞声虫我已经收回了,那东西用久了会被反噬的”。
“你如果不打算解释,恕不奉陪了”,郭渊作势要离开。
“我徒弟的想法很简单”,常远山说道,“他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儿自己呆着,不要再有人来打扰……”
“地鬼也好,死士也好……”,常远山阴沉的声音道,“你的那些疯狗,有一个,我杀一个”。
站在一旁的郭宁突然吃痛地倒在地上,然后被远处涌上来的虫群渐渐淹没。
“御虫师被自己养的虫吞掉,多么讽刺的结局。”
常远山笑得格外阴险,玩味的看着郭渊。
“别怕,我可不敢杀你,光是一半的临卫军就能把诡云国给移平咯”,常远山来回踱步,“我只是看不习惯你的那些疯狗,所以顺带处理一下”。
郭渊没有开口,只有他最清楚每天出现在奇川县内的尸体是谁。从他准备坐上那把权力的交椅开始,他就深刻的意识到,在这片大陆上要想稳居宝座,需要的就是远远不断的悟术宗师。之后不论是推选四大悟隐,建立悟门,还是组织卫盟精会,郭渊只有一个目的,给各大国家提供源源不断的可再生战力。
而对于他自己,自然要有一手杀招底牌——也就是死士。那些或是在四盟五界压迫之下穷苦不堪、身患重病的可怜人,或者是自愿牺牲来换取生存机会的死刑犯,自己会提供给他们一个好机会——诡云悟雨。
活下来的,便成为死士为自己卖命求财,死去的就派人随意埋葬,反正直到死亡,这些人都是心怀希望的。
十多年间,接近千具尸体,现在都被常远山一一找到陈列在了奇川县,当然还有会盟台下。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阿甲变成替死鬼?”,郭渊渐渐明白了二人的意图。
阿甲进城当天常远山便得知了投毒一案,这熟悉的手笔显然是郭渊捣鬼,就如同当时的天元落泪神迹一样,牺牲几百人的性命换来的就是百姓对于天元神力的无条件笃信。
“天元神像前的水源被神力保佑无法投毒?这种拙劣的把戏也就是郭盟主你能想的出来”
既然是郭渊创造的机会,那不如就好好一用一番。于是常远山便借用主犯之口将百姓的恐惧引向对于天元传人身份的怀疑。自从阿甲进城后,无论是偷盗还是刀术练习,都意在布一个完整的局——现在的田阿甲是个冒牌货。
瘟神的名义不过是为了配合死士的尸体而顺带诬陷,就连天降异象都是临近生辰常远山才算到的,谁知道这些事件到最后铺垫的如此顺畅,就连郭渊都差点被蒙蔽了。
“你……不是来杀我的,只是为了毁掉你的身份?”,郭渊盯着阿甲问道。
既然常远山识破了自己的布局,死士谋杀阿甲父母的事情一定已经被拆穿,但是这个孩子和自己朝夕相处,竟然只是为了一个脱身的目的,这让郭渊有些疑惑。
“他想让你杀了他”,常远山给阿甲翻译到。
“我迟早会杀了你”,阿甲用手语狠狠地说。
“他说他脑子不好使现在只能想着先脱身”,常远山回给郭渊。
其实郭渊在来之前就明白了,不如说在被恢复五感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个“假的”田阿甲,自己必须放弃。
证明田阿甲身份的证据早已消散,而证明田阿甲是假的证据却铁证如山,郭开以更是代表着郭渊的立场喊出了自己的结论,郭渊没有任何一个途径把现在自己身边的救世主捞回。
现在这个偷鸡摸狗、天资愚笨、瘟神附体又装聋作哑的田阿甲就是假的,真的救世主失踪,下落不明。这就是百姓现在笃信的事实。
郭渊只能接受。
“今晚以后,不准再靠近田阿甲,我们会乖乖失踪,再也不出现”
就像真的已经失踪的天元传人那样,在世间杳无踪迹。
水源投毒案、死士,甚至还有多年前的天元落泪神迹,这些把柄捏在常远山手里,郭渊实在无法冒险靠近阿甲任何一步。
阿甲的目的达到了,从此以后他便可以过上没人打扰的生活。
至于世人眼里那个救世主田阿甲,便让他永远消失好了。
“以后我们互不打扰”,常远山带着阿甲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郭渊叫住两人,“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扰乱时局,万一窃听——”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常远山一笑,他话音未落,一个虫阵冲天而起遮蔽视野,等虫群散去后,二人已经毫无踪迹。
看不清来处,更不清楚下落,从此以后,他便失去了对天元传人的掌控。
郭渊咬紧牙关,不停安慰自己,弃子无悔。
但真正无悔的,恐怕只有刚刚那个弃子自己。
隔天,郭渊就向大家宣布,将冒充天元传人的孩子破例打入大牢,在其中关到死亡为止。随着腐尸不再出现,百姓慢慢接受了这个结果。偶尔会在茶余饭后猜测着真正天元传人的下落,他会躲藏到哪里去呢?
曾经与田阿甲闹掰的诡云国也重新被大家谅解,面对这样的一个冒牌货,能容忍才是一种错误,各方又恢复了和张寿林的频繁往来,还会时不时给点好处探听探听天元传人的下落。
这日,常远山将阿甲送到了约定的地方,正在和阿甲道别。
“你小子,真的不打算跟我走?”
阿甲摇摇头,他还不打算开始冒险,至少不是现在。
“行吧,那我找悟童玩儿去”,常远山对这个不肯听自己话的徒弟毫无办法,摆摆手和他告别。
之后常远山来到诡云国的鼻梁上,带着悟童度过了诡异又难忘的一天,最后在张寿林的眼刀下踏上了新的历险。
“我真走了”,常远山一步一回头。
“快走不送”,张寿林毫不和他客气。
“就此别过!”,常远山背过身挥挥手,往前走去,“对了,给你留了一首诗,等以后再看吧……”
常远山知道张寿林不会去看的,自己的诗总是写着未来之事,这些张寿林从来不屑。
随着常远山和张寿林兄弟分别,阿甲的童年就此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说:远山兄拜托作者,一定把这首诗放在书的番外里,看完不点赞的他带着吞声虫亲自上门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