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红烧牛肉
第二十九章 红烧牛肉
梅长苏依旧青巾覆面，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脸色潮红昏睡不醒的人，心中内疚不已。
唉，只想着自己无法以此等形容面对景琰，却不想一直避而不见，累他无端猜想，竟至于此！
他看了看床头小桌上的空药碗，又摸了摸景琰的额头，脸上忧色更重，回头问立在他身后的神医国手：“你这药行不行啊？怎么热度还退不下去？”
蔺晨一瞪眼，一脸愠怒，道：“怎么？我就连个风寒也治不了了？都说了没事，很快还你一头活蹦乱跳力大无穷的水牛，怎么还这么砸我琅琊阁的招牌！哼！没良心！还有，我的麟麟大才子，你会不会看刻漏啊？这喂下药去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要让见效？你当我的药是仙丹啊！再说了……”
他顿住，目光在一坐一躺的两个人面上来回转了几转，叹口气道：
“再说了，他武功甚高内力深湛，本已不惧风霜，这淋点雨算个什么？成了这副模样，还不是你这害人精害的！实话实说便好，非得要九曲十八弯藏着掖着！从重返金陵开始就一直在他面前装神弄鬼，扮作什么阴诡谋士苏先生，之后瞒着他冰续丹的事让他同意你上北境战场，现在又胡说八道要去逍遥江湖避而不见……”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挤眉弄眼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道：
“嗐！没良心你说说，你家好好一头水牛，这让你蒸了煮了炖了焖了炒了煎了……是百般折腾！现在可好，彻底做成红烧牛肉了，惨啊！”
他正说得起劲，却不防梅宗主突然逐客，语声清寒似冰！
“蔺大夫，这诊病开药辛苦了，还请回房休息吧！也别在这儿啰哩啰嗦地干扰病人休息！”
“这么急着赶人呀？我又不爱吃红烧牛肉，且不和你抢！你说你急什么……”嘟囔声中人已出门去远，蔺阁主这轻功卓绝还真不是吹的。
听他去远，梅长苏把房门闩上，回转身靠在门上，长吁了口气，心道：“这个啰嗦鬼总算是走了！”他的目光转向躺在床上因风寒高热而虚弱昏睡的萧景琰，心中既悔且愧。
蔺晨说得不错，隐瞒真相让景琰胡思乱想心中忧急，又冒雨赶路高烧不退，此事实是因我而起……
他缓步上前，凝视着床上昏睡不醒的景琰，熟悉的脸庞依旧棱角分明，虽憔悴苍白却不掩英俊刚毅。
这一夜他守在这里彻夜未眠，不时给用温水给病人擦拭额头脖颈等处降温，到半夜又喂下一剂药去。喂药之时将人扶起，那人似是醒了，睁开了双眼，却是眼神迷离，言语模糊，半梦半醒，药倒是喝得爽快，几乎一饮而尽，依旧是他平素雷厉风行的作派，只是喝过药后就又昏昏沉沉睡去，不见清醒。
虽说只是小小风寒，但萧景琰一向身强体健极少生病，这一下子躺倒还是让人很不放心，还好天色将明时，总算是热度退下来了！长苏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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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萧景琰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大火场中，全身肌肤被烤得灼痛无比，咽喉处更是每吸一口气，便被浓烟呛得刺痛之极，似有千万把小刀在一下下地剜割！
这是哪里？
又有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传来，这是战场？一面千疮百孔的军旗飘过！虽然旗帜已残破不堪，萧景琰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赤焰军中赤羽营的军旗！难道这是当年的梅岭北谷！
小殊！
意识到身处何方后，萧景琰又是惊痛又有一丝欢喜，当年自己远在东海，小殊受了那样大的罪，自己什么也没做，是梗在心中多年的痛。难道上天给我一次机会重新来过？
他想立刻去救人，却绝望地发现身上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一急之下，更是全身燥热难当。正惶急无奈之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站在烈火之中，手持长枪，却是作拐杖用，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只见他盔甲破损，战袍已成碎片，浑身是伤，皮开肉绽，且烧得黑红一片，面上更是皮焦肉烂，形容真是惨烈之极！
这是谁？……赤焰军当年奋战至死，留下七万冤魂，他是谁？那把长枪！虽烧得乌黑却仍是眼熟，难道是……
那人艰难地来到他面前，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倒下，长枪却还紧紧握在手中，以极其嘶哑的声音努力说出一句话：“景琰，你终于来了，救我！”
小殊！真的是小殊！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他想把林殊扶起来，查看伤势，想把他负在背上救走，离开这片炼狱般的世界！可是依然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话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那泪珠里有多少惨痛！多少冤屈！多少不甘呀！可自己依然和从前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陷在梦魇中，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萧景琰心痛到极处，只觉得一颗心如被锤击，如被枪刺，如被刀割，血肉模糊，痛不可当！眼泪却似被不远处的烈火烤干了，一滴也流不出。
这时火势曼延了过来，慢慢将他与倒地的林殊卷了进去，烈焰焚身，何等痛苦？萧景琰却觉得一阵快意，既救不得小殊，就和他一同归去吧！
身体忽然能动了，他忙一翻身伏在林殊身上护住，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任凭一股股热浪烧灼……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景琰，别怕！”
那声音温润如玉，似潺潺清泉流过人的心田，带来一片清凉，让人听了说不出的舒适安心。
萧景琰身子一颤，睁开眼来，却见周遭情势已然大变，战场远去了，护在怀中的小殊也不见了！时间已转至夜间，黄色的烛火散发出柔柔的光晕，自己似躺在一间精舍之中，窗外有竹影摇曳，室内布置极其雅致，却看不太真切。
烛光摇曳中，忽然现出一位公子，长身玉立，身姿清雅，虽看似弱不禁风，却不掩其孤傲高洁的风骨，清冷外表下，是一片丹心，无愧天地！
“小殊！”
小殊又重生了！只是变成了梅长苏的形容！然而不管是哪副外表，他还是他，一颗熊熊燃烧的赤子之心永远不会变！
他已凤凰浴火，涅槃重生！苦心孤诣，洗雪沉冤！为报家国，再战北境！他是那么让人心生敬意！
他吃了那么多苦，身形单薄，病骨支离！迟迟不到金陵，我还以为……还好，他没事！没事！我要带他回去好好保养，守在眼前才放心！
“小殊！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