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尽是前人之错
方休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没有进入到这古佛的记忆当中，去看他那崎岖的一生。
人生百年旅途，以及这尊古佛的讲述，让方休能够慢慢脑补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佛法有成的大和尚，发现了一个生来就有恶骨的小孩。
如果放任他的成长，或许今后会造成滔天的恶果。
度化此人，是滔天的功德。
佛门的度化，便是引他入门墙，断绝七情六欲，一心古佛青灯。
为此，他让这个大恶之人，无了父母，断亲情，失去所爱之人，绝了情爱，最后，便是他这个领路人，自己的师父。
彻底断却红尘欲望，从而无喜无悲，一心供奉佛祖。
方休心中充满了苦涩，好像，在太过弱小之时，被一些大能所注意到，都是十分的凄惨。
自己是这样，姒水是这样，就连眼前这尊万古之前的古佛，有望成就佛祖之位的绝顶巨擘，也是如此。
古佛意识倒是没有如此多的感慨，覆灭画面的手掌指尖之上，出现了之前那颗舍利子。
递给了方休。
“杀了我的师父后，我也真如他所说，断了红尘，在佛法的修为上，一日千里，后来岁月大劫之前，已经走到了佛道的尽头，再走半步，就是佛祖。”
方休没有说话，抬手接过来这颗舍利子，其上除了浓郁的大道气息，还有一股变幻莫测的道韵。
“我断了红尘，却依旧十分纠结于善恶两字，所以，在陨落在岁月古路之上时，我将自己的一缕意识留了下来。”
方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拿着这尊古佛所给的舍利子，一时之间心绪难平。
良久，方休才轻声开口说道。
“我不信什么生来就有善恶之分。”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恶。”
“这两个观点，我都不敢苟同，人性的驳杂繁复，不能随便就这样定义。”
方休收起了狰狞的心情，放缓自己的心神，一本正经的与古佛说道。
“人的善恶，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若是你一开始抽打自己的奴仆，就被及时制止教育，有人在身边循循善诱，教导你，或许，这一切的悲剧就可以扼杀在摇篮当中。”
古佛摇头轻笑一声，“罢了，我的记忆，就跟佛经一样，被我翻弄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悟。”
方休默然，许久才轻声说道。
“一本书，看无数次会有无数种感悟，但结局只有一个，他不会变。”
“说句难听的，死都死了的人了，就不要再有这么多执念了，安心的去吧，才是最重要的事。”
古佛听闻这一番话，不禁哑然失笑，似乎觉得很有趣一般。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除了岁月大劫，已经很难死去了，恰好岁月古路一直没有岁月的存在，让我这意识不需要对抗岁月河水，才能存活下来，还有闲心研究自己的过去，翻看自己的善恶。”
方休点点头，毕竟你那哥们，在山海当中，依靠三句二十四字的佛门谒语，苦苦支撑在岁月长河之上。
他就没你这么神神叨叨，还特事儿逼。
“最后问一句，道友你是怎么区分一个人的善恶的？”
方休本想随意敷衍一下，但看到他认真的神色，以及被善恶折磨了万古岁月。
最终还是郑重的回答道，“我的眼中，没有善人，也没有恶人。”
“有的仅仅是善事与恶事，人性岂是一句善恶可以笼统概括的吗？”
古佛来了兴致，对着方休一摊手，示意方休继续说。
“有人杀了一百人，但他最后却救了一人，杀人是恶，那便说他是恶人？但救人又是善？这又该如何？”
方休语气笃定，不容反驳。
“在我看来，他杀人，是做了恶事，救人，是做了善事，在于所做的事情本身，而不是他这个人的本身。”
“若是单以一个人的心性，便随意批判他的善恶，过于自我以及武断了。”
“需知，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古佛将方休这一番话，反复思量了几遍。
“要是，一个人本性很坏，只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才做了许多违背他本心的好事，这样的人，是不是好人还是坏人？”
方休听完，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这种人，有种比较贴切的描述，叫做伪君子。”
方休收起笑容，继续说道，“我出生在被你们挖走的神州上，几千年的历史当中，神州历史上关于这个，争论最大的一个人，是个编草鞋的。”
“这个编草鞋的，在一个十分混乱的年代，做了皇帝。
他的对手，动辄屠城数人，绞杀与自己心念不和的亲信，唯独他，城破带着百姓一起逃，动不动就因为自己的属下哭来哭去，最后为了给兄弟报仇，间接葬送了自己半生打拼下来的基业。”
说到这儿，方休的脸上露出一股浓浓的嘲弄。
“后人总觉得，一个帝王不该如此，说他伪善，是个腹黑之人。”
“但我年少时翻遍史书，与他那些对手比较，他的一生，都未曾做过一件大恶之事。”
“不管你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只要你能装一生，那你就是个好人。”
话音落下，方休身前的古佛影子开始变淡，“罢了，千错万错，都是前人之错，非要以定下善恶衡量世人。”
“贫僧祝道友一路顺风。”
不等方休开口，他便直接将方休的意识放逐出去。
方休心中暗骂一声，“顺风个屁啊！要是你们不把神州挖走，估计自己还真能顺风一点。”
等到方休的意识回到自己体内，睁开眼才发现，一旁的嬴青舒眼角带有泪痕。
方休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方休这一问，嬴青舒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的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方休，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做梦？
难道那妖冶和尚嫌嬴青舒也在他意识里面，三个人有点挤了，所以直接让嬴青舒睡了一觉？
方休正要追问，突然间发现，山海令那副地图上，接二连三的冒起许多光点。
山海种族当中的巨擘大能，陆续开始进入岁月古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