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晚上10:30。

    言朝依旧坐在学校的画室里，讲台上的多媒体亮着，屏幕上是有一张巨大的侧脸头像图片。

    红枫岭三中有三节晚自习，第二节课下后就能学自己薄弱的科目。

    言朝直奔画室。

    距离艺术节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比赛结果是从老姜口中听见的。

    勉勉强强的第一名。

    跟秋词谈完心后，他大彻大悟。

    曾经一周难得去一次画室的他一整天泡在画室里，无论是午休时间还是放学以后，只要有时间就往艺术楼赶。

    把老姜感动得痛哭流涕，觉得不枉自己淳淳教诲。

    北京时间11:00。

    有人敲响了画室的门。

    言朝头也没抬。

    因为郑凯鹏进门自带音效，一边走一边咋咋呼呼地说：“走了走了回宿舍了！”

    黎婳倒是没说什么，一如既往地自己找了个座位，拿出手机开始回秋诗悦信息。

    言朝画完最后一笔，慢慢起身，揽着郑凯鹏的肩膀往外走。

    隔壁画室的灯还亮着，高一的美术生通常每天晚上都会留到十一点半。

    言朝把头探进隔壁画室的门，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加油。

    三人迎着月光走到一半，黎婳突然顿住脚步，揪着前面二人的领子换了个方向。

    “几天没吃饭了？”

    黎婳随口问道。

    言朝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口。

    时间都花在艺术楼了，哪有时间干饭。

    黎婳早料到事情如此，像个老母亲一样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给你点了关东煮，现在去拿。”

    言朝感动极了，跑到学校后墙根拿到了外卖，一路上以看“好姐姐”的目光盯着黎婳。

    但黎婳估计压根没察觉到，一门心思扑在跟秋诗悦聊天上。

    直到三人走到宿舍门口，该到了道别的时候，她才勉强给二人施舍了一点目光，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宿舍里面走。

    言朝毫不在意，他眼里只有关东煮。

    拉着郑凯鹏进了寝室，关上门，打开口袋，香气立刻溢了出来。

    引得宿舍的另外两个脑袋从床沿探头，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啊？”

    好在黎婳姐财大气粗，点了一大份，就算匀给另外两个人一点，碗里还有一堆东西。

    言朝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万年不跟自己联系一次的老言破天荒地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爹：周末郑凯鹏生日，他们家开宴会。】

    其实不用提醒，小郑同志半个月前就开始到处甩链接了。

    直接给自己扔了个十多万的无人机。

    据说还给顾思扔了个几十万的游戏机。

    言朝吃完东西收拾好，刷了牙爬到床上，点进【铁三角】群里艾特郑凯鹏。

    【言朝儿：你今年生日怎么这么大阵仗，去年不也我们仨一起过的嘛。】

    【郑凯鹏：（网页链接：无人机）（网页链接：游戏机）】

    【郑凯鹏：十八岁生日嘛，我哥难得回来一趟，想借我的风勾搭几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吧，毕竟真要转行卖巧克力了。】

    【黎婳：十八岁啊，有没有看中我家哪套房？新区要修a大附中，学区房要不要，我送你一套，直接给你打钱也行。】

    【言朝：……】

    俩人还在积极讨论，言朝自觉不配默默退出群聊。

    联系人页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言朝点开头像看看。

    没风格，不认识。

    再点进动态看看。

    全是网抑云。

    且都配有精美的素描配图，也许具有欣赏意义。

    例如三天前发布的动态。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忍不住靠近你。】

    配上了猫咪和老虎的素描图片。

    可以，非常贴切。

    言朝点开图片看了看，右下角工工整整地签着肖辰二字。

    好友申请刚通过，肖辰已经迫不及待地给言朝发了五六个“戳一戳”。

    言朝勉勉强强回了个句号。

    对方的话匣子像是被突然拉开一样继续说个不停。

    【星辰予你：言朝！听说你又是第一名！恭喜你！】

    【言朝：谢谢您，你加油，我明年就不参加了。】

    【星辰予你：不要放弃啊！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不学画画了，因为马上升高三了，我父母不让学了。】

    【言朝：啊？你画得挺不错啊，怎么突然不让学了。】

    【星辰予你：因为家里没有钱啊，不是每一个学美术的人都有钱，我来南城，住过草房，砖房，后来我自己做了博主才稍微赚了一点钱，但现在确实终于供不起我了】

    【言朝：这么会。这样。】

    【星辰予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实说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画画，我之前也一直以为我会画一辈子。】

    【言朝：揉揉你？】

    【星辰予你：其实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的画，我只知道你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前几天终于通过一个朋友看见了你的画。紧接着我收到了艺术节的比赛结果，去年第二名，今年滑到了十多名。】

    【言朝：？】

    【星辰予你：我真的觉得我再也不想画画了。】

    【言朝：你别这样……我画画是从小开始的，起步比你早罢了】

    【星辰予你：没有没有，不画画不是你的原因。你真的很优秀！】

    【言朝：谢谢。】

    肖辰是一个很努力的人。

    努力到老姜时不时就把他搬出来当正面教材。

    据说他在视频平台坚持日更还每天准时直播。

    甚至直播间分享的内容都是实打实的干货。

    上一条视频的发布时间还是昨天。

    是一期道别视频。

    这么努力的人都没办法实现梦想。

    言朝无奈极了。

    他打开手机微信联系人界面，突然想找个人倾诉。

    抬头看一眼郑凯鹏。

    还在跟黎婳就生日礼物事件讨价还价。

    好家伙，黎婳也指望不上了。

    言朝翻了翻手机。

    见到了秋词两个字。

    秋词还是言辉？

    他犹豫了几秒。

    告诉言辉等于告诉郑州文跟黎川。

    告诉郑州文跟黎川等于告诉黎婳跟郑凯鹏。

    没准还能捎上黎涣跟郑帆。

    一不小心就约等于告诉全世界。

    言朝果断选择秋词。

    【言朝：晚上好啊秋叔叔】

    【言朝：你在做什么啊】

    【言朝：不会还在工作吧】

    言朝刷着微博等了十多分钟，对面依旧没有动静。

    忍不住了，他正好自顾自地发信息

    【言朝：我好难过啊哥！】

    秋词秒回了个问号。

    他刚跟秋诗悦说完晚安，刚发给公司员工新的任务，刚关上电脑准备睡觉。

    言朝突然给自己发信息。

    还叫自己叔叔。

    说了不要叫叔叔。

    老子才二十四岁。

    秋词选择无视信息。

    他习惯性地清空了秋诗悦的购物车。

    郑氏的邀请函发了过来，原来周末是郑凯鹏的生日。

    他看了看邀请函，把参加宴会加入行程表，关上手机准备睡觉。

    屏幕又亮了一次。

    【我好难过啊哥！】

    青少年心理健康手册再一次出现在脑海。

    秋词叹气，回了一个？

    【言朝：（猫猫哭哭jpg）】

    【言朝：我emo了。我一个朋友不学画画了。】

    【秋词：嗯】

    【言朝：他说他看了我的画之后，感觉再也不想画画了。】

    【秋词：为什么。】

    【言朝：他很喜欢画画，比我努力多了，每天都在画画。】

    【秋词：他退圈是因为你吗。】

    【言朝：他说不是】

    【秋词：这个世界上生活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秋词：你可以试着去…努力向他靠拢，或者是超越他……带着他那一份一起努力。】

    【言朝：我就是觉得挺遗憾的，他那么喜欢画画是吧，他跟我不一样，他是带着热爱在坚持。】

    【秋词：那你呢，你为什么画画】

    界面沉寂了几分钟。

    秋词不紧不慢地开始问秘书音乐节的最终方案什么时候能出来。

    【言朝：老实说我不知道。】

    【秋词：你喜欢画画吗。】

    【言朝：我妈是个大画家，她当时让我学我就学了啊，然后竟然也坚持这么多年了。】

    【秋词：那你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坚持那么久吧。】

    【言朝：其实，主要是。我妈妈去世之后我老觉得自己要是不继续画画了好像就没有什么东西延续下来，很难受。】

    【秋词：抱歉。】

    【言朝：没事儿aaa】

    秋词抽空去看了看秘书的回信。

    没回，但绝对没睡。

    因为前一秒还在转发她们家哥哥的打榜视频。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逃避的东西啊。

    秋词闭上眼睛想了想。

    缓慢地抬起手指。

    【秋词：那画画对于你，应该是热爱也是责任。既然如此，就向着更远的目标前进吧。】

    【言朝：谢谢。】

    秋词点到为止，最后问道。

    【秋词：冒昧问一下，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学画画了？】

    【言朝：他说是因为家里没钱了，供不起，因为培养一个美术生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虽然他也属于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他们家供得起一个大学生但是供不起一个美术生。】

    【秋词：知道了，谢谢。】

    如果是因为经济原因，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秋词退出界面，看了一眼时间。

    00:31。

    他再一次开始压榨秘书。

    微信再一次亮起小红点，是言朝发来的信息。

    【言朝：那你早点休息啊晚安秋叔叔！！】

    秋词：……

    他再一次点进秘书的聊天界面，冷漠无情地打字。

    【秋词：肖辰，应该是一个主播。我要资助他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