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阿岁
顾诤没有食言，他真的有打算在商行辟个小摊位给容娘。
但是店里生意虽火，本地人消费能力却还是太低，京城江南梦甜的点心怕是卖不动，这摊位目前支不起来。
退而求其次，容娘就琢磨着做些便宜量大的糕点，放在店里寄卖。
这样她每日也不累，还能有点事做，有些零花收入。
昨日开业准备的一百块红糖发糕，以一文钱一块的价格售空，她分得八十文，给店里抽二成，今日又来送货了。
“容娘，给我吧”，同为上河老乡，伙计阿康跟容娘格外亲近些。
阿康娘曾经还嚼过容娘舌根，不过她这个儿子倒很机灵上进。
当初张娘子儿子通过容娘的关系去了扬州顾氏药铺做学徒，阿康娘后头也来求人帮忙，容娘就让顾峰给阿康找了个事儿做，没想到他有如此魄力，跟着东家跑到北地来开疆拓土了。
“今日还是一百个，我多装了十个是给你和你伙伴们吃的，快进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出来时，还听见外头人在议论。
“镰刀只要八百钱，咬咬牙就买了，前些天问过客商，还一定要一千两百钱呢，有了镰刀，今夏割麦就好过了”
“吓，昨日买够两百文就送头绳，你买镰刀，可不得得四根头绳了”
“兴许能送别的，等会儿问问伙计”
“还有便宜夏布呢，我昨天没抢上，今日一定要把那有颜色的抢上一匹，回头给我儿女制新衣”
“还有那红糖糕，你们可给家里老人买，昨日看着便宜就买了块吃，真是香甜松软，不知怎么做的”
听着大家议论纷纷，容娘噙着满意笑容离开。
日子到哪儿不是过啊，只要衣食丰足，家人康健，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
“昨日开店营业就那样热闹，人多的插不下脚，上那么多货都恨不能搬空，看来大家手不是没有钱财，只是没地儿花罢了”
容娘回家拣了一篮子熟透的沙杏，又溜达去了柳大夫家。
“哪个地方都有穷人，也有富人”
嘱咐瑞哥儿大声朗诵，孟若衡去洗好那篮子杏儿，用小盆装上端来给他们吃。
“不管哪里的人，家里总要买东西的，商行货齐全又价廉，开业还有优惠，艰难人家也会想趁便宜买些针头线脑的备着”
“你怎么不去店里守着你摊子”，柳大夫懒懒躺在窗前小榻上，摇着一把用碎布条缝了边的蒲扇，那是他前日给一位婆婆医脚，那婆婆送他消暑用的。
“简单卖些红糖糕，还值当去守着么，挤成那样”
容娘剥了几个杏子放在小碟里，要给瑞哥儿送去。
“等下午人少些了，咱们再去逛逛”，回到小厅，容娘对着孟若衡说，“家里油盐酱醋耗的快，该填补些了”
“若是买厨下的，便去我屋里拿钱”，柳大夫抬了抬头，往颈下塞了个竹枕头，吃着小孟剥好皮的熟杏，开口道，“我出钱买家用，也不算我每日白吃”
“晓得了，这感情好，我这就去数数你的钱”
柳大夫最爱装成一副爱财如命的模样，可偏偏很多时候又不怎么在乎这个。
很纠结，他手上价值千金的东珠也舍得磨粉做药，几十文钱的诊费却无论如何都要收，就算来看诊的百姓无钱，不拘是家禽家畜还是山珍野味，都能抵诊费药钱。
北地本就缺医者，柳大夫来了几月，渐渐在此地有名声，不过他在鹿鸣诊费是一钱银子，在归雁镇却只收十个钱。
那只樟木不带锁的箱子里，装满了看诊收来的钱，散碎银两也有，但大多是铜钱。
容娘展开手帕，包了一包铜钱拎着，到了下午，唤孟若衡背上背篓，随她去逛街市。
“镇子上人是越来越多，我瞧见还有外头回来的在量地修屋子，往后怕是要外扩立新城了”
“你周大哥也说，等匪患除却，便要在归雁镇设立治所，再过些年，说不定归雁镇真的能筑起城墙与云中城相连，一并划入内城呢”
时值午后，街市上的人总算是没那么多，若是当集，那才叫一个人流如织，挤挤挨挨的恨不能踩掉脚后跟。
容娘走进顾氏南北商行，挑好一应日用，又选了两刀生宣，称了一包红糖。
用柳大夫的钱结算好正准备离开，阿康从店铺后头走出来将她叫住。
“容娘，你看看谁来了”，阿康拉着个少年出来，指给容娘看。
那少年看着十五六模样，一丝不苟盘着发髻，衣衫整洁，袖口挽到小臂，手上湿漉漉像是刚洗了手，他走出来冲容娘行礼，“容姨”
“你是张娘子家的小郎，阿岁？”，容娘瞪圆了双眼，才反应过来这是上河张娘子的儿子。
“你娘可好？上河亲戚们都好吗？”，她有些欢欣的走到他面前，扶着他肩膀细打量，“你不是在扬州药铺子做学徒，怎么来了这里”
“大家都很好，娘和秋婶娘也常念叨您呢”
阿岁笑着说，六郎君安排人来云中城开商行，将扬州大店的管事也调来此处做掌柜，还要带几个学徒和伙计来，说不得是要磨练人，往后有意重用，他听说归雁镇顾氏药铺的小管事要回老家成亲，缺个识药的来此专管药材经营，他便自请来了。
“不怕容姨笑话，我娘虽爱夸口我多出息，但在扬州铺子，我不过做些拣药晒药的活计”，阿岁知晓容娘和自己娘亲熟识，异地相逢，便更多了几分亲近，“我才浅不能学得医术，于药材经营一道却有恒心，北地艰苦少有人愿离乡前来，我也是好容易才说通我娘，来前她还哭了一场”
容娘最欣赏有志气肯上进的人，拍拍阿岁肩膀安慰他，“你有大志向，你娘又怎会阻挠你，不过是舍不得你在外吃苦罢了”
又接着问他住在何处，每日吃饭是在哪里，活计多不多累不累，末了，又邀他和阿康去家里吃饭，热情的另人侧目，店里掌柜和伙计们来来去去都要偷偷听他们说话。
“铺子请了帮工做饭，也有床铺好睡，容姨放心”
阿岁和阿康都说最近还很忙，等后头松缓些了一定上门做客，容娘这才告辞回家。
他乡遇故人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她靠在周云渐怀里，絮絮的说着白日里遇见阿岁的事情。
从前在上河张娘子待她好，如今客乡遇着张娘子的儿子，她也得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