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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京城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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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远王回到书房,没有唤人煮茶焚香。

    他站在窗下看外头一株芭蕉投在白墙上的影子,直到夕阳落下,满室余晖消散。

    “来人,研墨”

    顾玟收到平远王书信时,已经是第二日宫门开启之后。

    她居住在太后宫中,每日晨起先要去太后寝殿服侍,又有礼佛的功课,实在疲惫的很。

    放下书信,她看着时雨说,“恒儿无辜,我亦无辜,时雨,我此番百口莫辩”

    “王爷并未问责您,您与王爷伉俪多年,他怎会不信您为人呢”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是在北地”,顾玟靠在身后垫了棉花软枕的凭几上,叹了口气,“正是不问责,才更显得夫妻疏离”

    “忧思易成疾,您别多心,等会儿世子殿下醒来,瞧见您不高兴,也得跟着难过”

    时雨给顾玟倒了一盏清茶,“您昨夜有些着凉,宣柳大夫么,叫他给您把把脉”

    ……

    天气的确转凉,吃过晚饭,上河这头又开始淅淅沥沥落雨。

    雨夜宜早睡,吹熄蜡烛后周云渐躺下来拥着容娘,有些郁郁,容娘问他怎么回事。

    “王府一位公子夭折了”

    “王妃的小世子?”,容娘惊到起坐。

    “别慌,不是世子,是侧妃那位小公子”

    王妃当年头胎流产后两年都没再怀上,平远王母妃的家族便送去一位女娘,只是这种时代,生产着实是一道难关,她没迈的过去,留下个孩儿就撒手人寰。

    “这种关头”,容娘皱眉,不知这里头又有什么故事,“如何夭折了?”

    “说是风寒”,周云渐顿了顿,“只是,这风寒本不该到这地步”

    北地派人寻到柳大夫,将他送入京城,可是接触不到昏迷的皇帝陛下,一切部署都无法展开,王妃在宫内用两个孩儿生病,须得请熟悉情况的府医做借口,才将柳大夫请进宫。

    明明只是一些让人发热的药物,柳大夫诊治过后,世子痊愈的快,王府长子却假病成真逝世了。

    就算是容娘,也有那么几瞬间要怀疑到王妃身上去,可想她现在在京城的处境。

    “也不是年节斋月,我还想为何顾府人会去别难寺添香呢”,顾府的消息不会比周云渐更慢,容娘叹了口气,“过两日,咱们上扬州去拜见老夫人吧”

    周云渐点头答允,唇角蹭蹭容娘鬓发,酣然入眠。

    ……

    这次来顾府,又是不同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从正门出入。

    管家迎着周云渐去书房见顾府男主人,容娘也不必像上次一样等在偏厅。

    “我带瑞哥儿旁边厢房里玩儿,容娘你进去和老夫人说话,这些日子她心情不太好”

    容娘冲阿杞点点头,叫瑞哥儿跟她去。

    老夫人的小厅里熏着柚皮和柑橘做的香,暖烘烘又清爽宜人。

    “你这没良心的,这会儿才知道上来看我一眼”,老夫人轻声笑着说话,笑意却始终没达眼底。

    她握着容娘的手,摩挲那枚南红手镯。

    “你带这个好看,这还是我做姑娘时,家里阿爷得了好料子给我打的手镯,年轻时带过一阵儿,可如今我老皮皱缩,衬不起这些好东西,这些给你们,好过让我带着埋去地里不见天日”

    “又说这些,我可要不高兴了”,容娘看着她,眼里突然有些发热,“您宽心吧,家里蒸蒸日上,儿孙都孝贤,愁什么呢”

    老夫人摇头叹气,“怎能不忧呢,阖府里巴不得我做个瞎子聋子,什么都怕叫我知道了”

    顾府瞒下了顾谨遇险,瞒下京中生变,但人心惶惶是瞒不下的,老夫人早有察觉。

    只是不想让儿子们担心,一直没问出口,直到王府长子夭折的事情传来,想着孙女如何艰难,她才露出些脆弱之态。

    “你来是高兴事,不说这许多不高兴的”,老夫人收敛愁绪,“你郎君我未见过,中午叫他里头来一处吃饭,给我瞧瞧”

    “若不好,便把你留下,不许同他走”

    “自是要见见您的”,容娘忍不住笑,“不然来这一趟做什么”

    “同我说说,你郎君生的如何?可体贴你?他们行伍出身的粗人,行事可孟浪?”

    容娘挨近老夫人肩头,轻声说,“长相是很英俊的,心也细,若说孟浪,床第间的确孟浪些”

    “你们年轻夫妻,哪里计较这个”,老夫人以过来人的眼神看她,“要紧是他待你的心”

    “老夫人,我原先以为良人难寻,也不愿意吃苦受累,幸得是他,我很满意”

    “你肯在我眼前这样维护他,可见你们夫妻和睦”,老夫人喟叹一声,“你有好归宿我就放心了,不过你郎君有前程,你向来有主意,要仔细为自己打算”

    “我不做那些打算”,容娘低头说,“如今有情,饮凉水亦甘愿,世上两相欢喜白头至老的人也多,我不信与他没这个缘分”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她,就在这时,连悦进来奉上一封书信。

    “二老爷府上来的信,是王妃给您的”

    “快,快给我念来”

    “您别急”,容娘拿起桌上小银刀裁信,展开只有薄薄一张,寥寥数言罢了。

    【祖母大人敬启,阿玟拜上,日前共接家书五封,内有大伯三叔信,谨悉祖母大人康健,家中老幼平安,玟心方才安定。

    回京已有半年,玟身体如常,忱儿亦好,至京中诸事,祖母莫要多思,王爷待玟之心如故,此间是非皆有定断,玟与人无愧。

    惟念祖母挂怀,夙夜难寐,京都日渐秋凉,想扬州阴雨更甚,祖母要叫仆婢添衣,教诸弟妹读书,府中事务莫要操劳,待明年得空,玟回扬州再拜祖母大安】

    容娘一字一句念,老夫人侧头听,念完一遍,又叫再念,反复听了三遍才将信件收好。

    “我玟儿受的许多委屈,竟一字也不提”

    “您心疼王妃,王妃也心疼祖母呢”

    对顾玟这样身份的贵人而言,锦衣玉食算不得好过,明刀暗箭无声无息,她不被允许有任何的行差踏错。

    王府长子不是嫡出就已经让她被满京权贵耻笑,偏侧妃生产后去世,都猜她手段狠毒,更被王爷母族视为蛇蝎,抚养长子七年,也没人对她多些宽容,如今长子夭亡,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在众人眼里都是她的过失。

    怎么能不委屈,怎么能过的好,偏还要端着亲王妃的体面,周旋深宫。

    “王妃信中写了,与王爷如故,您还不放心吗”

    “至亲至疏夫妻”,老夫人苦笑。

    若真如故,便不会刻意在家书中提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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