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露水情
陈海龙的出现让苏一燃避之不及。既然冲着她来，想躲也无用。
她靠着枕头，昂起头笑，“你好久不见？”
纵然此时颇不堪，甚至是灰色苍白的，女人却用高昂的姿态迎接这不速之客。
“真是你，你是苏一燃？”男人情绪激昂，两只手不自觉抓起灰黑的手，怒然说：“你跑什么？让我一顿好找。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没踪影，你好狠！”
这这是迟来的表白吗？苏一燃怔怔地想。
目睹此情的陆忠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妈的，这是谁？眼前的女人都什么样了，他还激动。老子可半点亢奋劲都没有。”
这一屋子的人都在琢磨男人的话，所有的焦点全聚焦在挤泪人的身上，却又想不出二人究竟是何关系。
冷眼观态的童任真不出声，脑中急切搜索男人的迹象，却无处得之。
苏一燃的呕吐感重新袭来，这次的陆忠鸣反应极快，先一步童任真端着盆，“老婆，我来了，不急不急。”
男人被陆忠鸣撞至墙根，怔怔地站了会儿，想多絮言几句的，却找不到机会，只得离开。
苏一燃一直紧闭双眼，待那人离去才打开一道缝扫量环境。
她心中默念，“见了鬼了！他怎么来了？我们多年没见了，他的性子还是那样，没变。幸亏当年没动真情，否则”
22岁的苏一燃就职于一家酒业公司，用了半年的时间，她坐上了业务主管的位置。
苏一燃的时代，特别时兴蹦迪，而那个叫陈海龙的男人便悄然地走近欢乐蹦跳的年轻女孩身边。
局是同事组的，谁来谁不来，苏一燃没空得知。
她烫着时下流行的烫发，红色的裘皮背心于空中飞舞，惹得一群荷尔蒙亢奋的男人向她悄然聚拢。
一个胖子抖动着肥肉，试图将手搭上苏一燃的腰，被箭步而来的另一个男人拦下，“你，你走开！别吃蛤蟆肉了！”
经常参加酒局，什么样的异类没见过。
男人在酒精的催促下，对漂亮的异性物种没来由的抽疯，以彰显他们在同类中的出类拔萃。
酒是春药，也是壮胆药，令这群平日里畏怯的人，露出男性的本能。
苏一燃自觉舞厅深处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这一切，保持着伺机而动的姿态。
“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那双眼睛出现了，他是一个身材中等，有一双令人不睱的桃花眼眸。
男人见得多了，像这等稀罕物，令苏一燃的心里升起袅袅春波。
苏一燃转身去往吧台，欲吊下这位君子的胃口，以成就她的挑战心。
男人竟放下身段，随着苏一燃的步伐同频行走。
“好不得意哦，”悄然掩饰喜悦的心情，苏一燃高傲的头扭了扭，回过去说：“你，做什么？谁要你跟来的！”
男人嘴角挂上亲切的笑，说：“你呀，你不是给了信号，要我同来吗？”
“这”苏一燃有一种被看穿的不痛快感，拨弄几下耳垂的耳钉说：“你很厉害嘛，能看得懂我的信号的人不多，你是第一个。”
这句赞美出自苏一燃的肺腑之言。
她一直孤独地享受着猎物的追逐，却不曾动过分毫的心思。
女人嘛，只要不动真心，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游戏不是最好的人间态度嘛。
她怔怔地发呆，一口红酒闷声仰进胸腔，淌进冰冷的心。
一个乞求温情的人，最后生生折磨成一个冷酷的人。
是谁造就了这一切？
苏一燃脑海中掠过儿时的打骂、哭求，它们像鬼魅般时时趟进记忆的深处，那处静僻之地。
“苏一燃，我们跳一曲吧，”男人恭敬地做出请的动作，说：“我叫陈海龙，现在我们认识了。”
刹那间的颤动叩击着某种无以名状的情绪，电闪雷鸣后，苏一燃自觉地搭上陈海龙的手，跳进舞池中。
陈海龙总能摸着对面女人的脉，他时时刻刻帮她屏退狼群的扑咬，试探，嗅出无时不在的危险。
丝丝举动，令苏一燃不动声色地尽收心底。
游戏人间的女人，哪个是真的愿意呈游戏的姿态。是因为伤到根子里了，所以面具自然地端上脸，无惧他人的指责。
几曲跳罢，苏一燃掩饰着肚子咕咕叫的尴尬，男人主动地说：“一燃，我们去吃烧烤吧，接着继续喝。”
苏一燃的邪魅的笑轻挂上嘴角，她不在乎地说：“去就去。一会儿我们吹瓶，谁输了谁学狗叫，当着所有人的面。”
以为你拿下了我。我不过是喜欢这场刚启幕的游戏。
恰逢对手，方得有意思。
无意思的游戏关系，从不在我考虑之列。
从这一点上，苏一燃顿觉畅快。
黑色的车很快驶离迪厅，停在一处热闹的烧烤店前。
真奇了怪了，他怎么知道我爱好来它家，来这家名闻全城的风味店。
店内是属于苍蝇馆子的装修。仅有的辉煌是前台摆放的金色的招财猫，它摆动着右爪，招呼着每一名光临的食客，意在同他们说，“再来啊，下次捧场哦。”
苏一燃瞥见角落的位置，径直走去，进而坐下松歇。
躲在不为人觉察处，是苏一燃的习惯。
上一秒她还享受艳羡的目光，这一秒，她只想做一位享尽美食的街边客。
喝着酒，吃着诱香的烤肉，于昏暗的灯光下，静观人间繁杂。
苏一燃轻托下巴愰神间，陈海龙已坐于她对面，静静地笑颜缓释，“你，要不要放辣椒？要是不行，我马上同老板说。”
是你不能吃辣吧。敏触的苏一燃对答说：“要放，多放辣椒。烧烤不吃辣，人间白活也。”
对方神色淡定，起身间，脸额处不觉拉动几下，苏一燃招手说：“一定多放啊，啤酒要冰的。”
游戏的角逐一定要较着劲，方才有那味儿。
你不能吃辣，我偏要放。
让你当着场面上的人出丑，是我乐于见到的事。
我，苏一燃从来不以好人居之。
好人活得多憋屈，事事以他人意而活，少有自己能拿主意的时刻。
人生呀，短短数秋数冬，干嘛不肆意为之呢。
苏一燃低头焖笑，溢着孜然味的肉串转眼上桌，跳进她的眼帘。
她端起杯，慢慢地呷口酒，眼珠子对着香味滴溜溜地转，手却只玩弄塑料发出的响声。
“来嘛，动手，吃嘛，”对面的桃花眼男人一笑，绯红的脸颊更加诱惑，“瞧瞧辣不辣，不够，我让老板加。”
我不开口你却都懂。人间的美好莫不过如此。
男人与女人间的游戏有意思的恰在此处。
那些捅穿了的爱慕最是无聊，最后陷入苍白的境地。
拈起一支签，轻轻地撕咬肉筋，它们发出吱呀声，扭曲着送进美艳的唇中。
陈海龙不作声地喝酒，观赏着女人傲然的姿态。
这个女人打从一进门始，就陷入他的心湖中。
她雪白的指尖是二十多的妙龄人儿正当青春的肤色，修剪整齐的指甲锲进如葱般的手指中，显得相得益彰。
醉心于眼前的一幕，喝上两口酒的他，竟有些醉晕晕的感觉。
这是种久违的悸动。
成婚多年，把自己活成木乃伊的人，此刻找到了一束光，亮刹胸膛。
女人轻咬肉串，时不时地抹下嘴角的孜然，样子不做作，却也浑然天成。
苏一燃这一切从不需演，不像有些女人好以胃小示弱，示得怜爱。
她才不要这些取悦男人的恶好。
她握起酒瓶，挑衅地说：“来，不是要吹吗？你敢吗？”
自知他是怯意的，但谁要你够胆呢。我苏一燃一旦起了角逐之心，必应对。
一直静赏美人态的陈海龙接话说：“这种场合，你注点意，当心哪个鬼起了心哦。”
这一屋子的，哪个是鬼哪个是温顺的良人，自一进门始，苏一燃点得明明白白的。
能起心思的便是你，不是吗？
有趣极了。
借着他人明自己的意图，越来越喜欢上眼前的人了。
“你”苏一燃身子前倾，半个身子倚在桌上，更是妖娆，“莫不是怯了吧？怯了就说，否则没劲哦。”
“她真是怎么说呢？”趣致盎然的陈海龙一时竟找不到词，按在这个临时起意的人身上。
他举起瓶，一口气闷下大半，说：“你怯了吧。我可差不多了，你怯了，赶紧说，来得及。”
你来我往的，故意挑弄对方的好胜心，这样两个都了如对方意的人，恰是高手对敌，不轻易令对方输，只需陶醉美妙的过程即可。
结果太快，令人扫心。结果只需要在适时的时机到来便行。
这个时机显然未到，他和她的美丽初邂伊始动人。
他们陶醉于眼前的酒言蜜语，享受游戏的挑战，此刻，帷幕刚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