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张叔
洛槐感觉自己已经想通了一条支线任务了。
她不动声色，“这么巧？你和张老师是？”
许默默的态度看起来很友善，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甚至露出笑容。洛槐也不知道是她演技着实厉害，还是白天与黑夜确实能把人拆分成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许默默和张老师一前一后出了电梯，那站在最后的中年男人没有动。
许默默道：“昨天不是跟你去楼下的时候灯坏了嘛，我就和张老师喊张叔修一下啦，虽然下面就我们一个社团要用教室……”
许默默就像是第一面见到的那样，话有些多，“说起来我说槐槐你怎么一大早就不在宿舍了，原来是和别人有约啊。”
洛槐一边敷衍着一边摁了一下电梯向上的键，视线注视着液晶屏上的楼层显示。
张老师似乎有关于晚上活动的事情要和孟子臻商量，提前和对方离开。现在就洛槐三个人杵在电梯门口堵路。
电梯很快又下到了一层，里面没人。
许默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洛槐身后一言不发的x，却没开口问什么：“你要上去吗？我们马上要去二号楼上课了唉。”
洛槐在要不要回答她的话里面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去上课呗。”
洛槐本来是打算直接逃课的，但是想到了昨晚会用回不回寝室来作为第一夜的规则，都有玩家被追得嗷嗷叫，洛槐就还是打算装一装样子的。
所以她签了道，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旷课了。
洛槐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逃课是什么时候了，但是还挺令人怀念的。
虽然明确意义上的时间是过了一天一夜，但是反应在洛槐身体上也不过就是几个小时，现在她精神不算太差，也不需要休息，本来是想着去调查一下她胳膊上诅咒相关的事情——
她在二号楼二楼的拐角看到了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和一个穿着巡逻制服的人交代着什么。
洛槐没有听得太详细，只是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几个字。
“昨夜，火灾，抓凶手。”
洛槐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孙小龙献祭了，也不知道这个副本有没有好感npc。
一类可以刷好感度提供帮助的本土npc。
那男人好像是学校里面的维修工还是保安，但是却穿着不伦不类的西装，不知道在坚持着什么即将被磨灭的自尊。
洛槐当即就换了方案。
她现在要去一号楼的四楼，探灵主播的任务已经完成了30％，是她在得到了可以证明狗头男人就是探灵主播的手机时得到了系统的印证。
如果说他们在楼下看到的那摊黑色的粘液不是女厕所的那个狗头男人死后留下的话，那就是说这个学校的鬼怪在死亡后都会以某种方式复活？
或者说其实这些巡夜人员都是一个人？
还算得上正义的一面化作巡夜人员维护着学校的规则，黑暗的一面堕落成为了狗头男人散发着自己的欲望？
而这么个人，就是在许默默口中听起来人缘不错，看着老实憨厚的张叔？
洛槐只是越发感叹人不可貌相罢了。
至于这个鬼怪的欲望是什么，洛槐只觉得恶心。
她来到一号楼，学校安排的上下课是交替的，那边二号楼刚上课，一号楼正是下课了的热热闹闹的状态。
洛槐混入其中，在等到电梯里面的学生都走完后，才摁下了四楼的按键。
四楼好像都是办公室，这个点没什么学生，走廊静悄悄的，有些诡异。
洛槐一一检查过门牌上的字迹，最终停留在了员工休息室的面前，那上面的红纸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张志林。
就是这里了。洛槐拧了一下门锁，在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经过的情况下，选择了暴力拆除。
不知道张叔什么时候会回来，这周围也都是办公室，保不齐什么时间就被人抓包了。
她把直接卸下来的门把手装模作样地摆在握手的位置，推门进去。
洛槐在第一时间就闻到了有些刺鼻的臭味——汗臭、食物轻微腐烂的臭味、人类生活残留的臭味，最主要的是，洛槐甚至闻到了一丝灵魂发臭的气息。
她本来并不太了解这些，还是本明告诉她的，对方作为全群第一个狗鼻子，经常凭借这个来判断一些模糊副本里面npc的好坏。
对方煞有介事的跟她说:那是一种下水道腐败的味道。
就是这里了。洛槐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整个屋子安静而黑漆漆的，洛槐找到了灯，反手把门虚掩着——等会儿真要被人给发现了还好跑，开始观察室内。
看起来是一个独居男人的休息室。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用绳子拉扯出来的支撑线上晾晒着衣服，铁架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剩下的就是一些日用品和一台电脑。
屋子很容易就可以调查完，洛槐从屋子里面找到了几个看起来还有用的东西——一本记满了奇怪大数额交易的账本；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拍摄的门洛槐看着有点像她昨天晚上看到的园艺教室的门，那扇门在白天就直接消失了。
然后就是可以给带走的身份证。
张志林，男，四十岁，华夏本土人。
一切被整理得还算干净，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在扭头看了一眼假装关紧了的门后，洛槐的视线最后才看向了电脑。
这是一个最容易储存犯罪信息的东西，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犯罪。但也是这个屋子里面最难调查的东西。
密码。
洛槐半弯着身子，盯着开机屏幕，把张志林身份证上的数字从最后六位往前慢慢输入。
直到输到了生日那几位的时候，旧版windows的开机声差点把洛槐吓了一跳。这声音在房间里面格外明显，让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门口。
洛槐:这密码真是充满了没有意外感。
如洛槐所料，她要寻找的东西都藏在这满是01的字符里面，那个名为纪念照的相册里面有上千张照片。
如果一开始洛槐还能面无表情地划过一些偷拍女生的背景照片，到后面，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偷拍的角度越来越奇怪，甚至是猥琐变态。
直到场景中开始出现女厕所，洛槐敲死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都是一个人，狗头男人也好，张叔也好，他们都是张志林。
洛槐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脸色发青，就在她准备点开照片最后多出来的一封邮件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洛槐瞳孔猛缩！
是张志林回来了？
第一次正面且单独和npc对上，暴力压制是洛槐的本能。
在所有可以使用的道具中，她本能地选择了x遗落在她这里的骨刀，一记肘击直直地砸在身后人的胸口，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洛槐立刻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她这才听到人类的呼吸声响起。
这是一个被规则化的区域，洛槐确定了。
看来这条支线任务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个房间里面。
就在她抽出骨刀准备了结对方的一瞬间，洛槐发现自己僵硬到了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为什么？洛槐心里一惊，随即才感觉到胳膊处传来阵痛。
那痛楚和之前都不一样，如果说之前的感觉是若有似无的犯贱，现在就是一种痛苦的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寻求生机和自由，即将穿破她的皮肤而出。
洛槐简直要骂人了。
怎么这个时候给她找事情？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让自己半倚靠在铁架床上，手里紧握着那把骨刀。
“你居然说这种人！”洛槐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状态，恶狠狠地先开口，企图把自己的气势拉满道，“张叔！你对得起大家的信任吗？”
洛槐目前处于上分，她力气大得离谱，手里面又握着诡异的刀具，她都打算和张志林以死相搏了，却发现对方半跪在地上开始求饶了。
“不是——不是的，同学，你误会了呀——张叔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张叔也不知道啊。”
张志林反应很快，情绪来的很快，声泪俱下，要不是洛槐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也许还被真的骗到了。
洛槐:什么演技大师……
这男人估计也不是第一次用这种话术了，熟练得有些可怕。
表面冷静且愤怒，但洛槐内心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精神力被分出去一部分用来联系队友，洛槐现在联系不到x，只能试图去沟通她的好同事孟子臻。
她在疯狂给孟子臻扣字的时候甚至还不小心在群里面发了条消息。
「一号楼四楼左边第四个屋子！一号楼四楼左边第四个屋子！！！」
「救命！！！」
「来救我！！！我要死不瞑目了！」
要是可以，洛槐都想撕破空间去扯着孟子臻的领子去问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理她，难道真的想看到她栽在这种副本里面？
洛槐正准备继续开口凭借话语的强势换取一些时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疼痛感就像是一张大网慢慢地收缩束缚住她的全身，冷汗在背部滑落。让她动弹不得，言语不能，第一次处于这般弱势的处境。
洛槐真的开始后悔没有早一点处理许默默了。
只有长久的沉默，洛槐维持着表情不难看已经是难事了，而一直小心打量着洛槐的张志林好像彻底发现她的异状。
他停止了求饶，那张长得还算老实的脸上露出最丑陋狰狞的表情。
洛槐现在疼得呼吸有些困难了，她都想自己先把自己的胳膊切掉。骨刀掉落在地上，被站起身来的张志林一脚踢远，对方好像很提防这个东西。
“同学，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舒服——张叔真的知道错了，我来帮你检查下身体问题吧——”
洛槐在发现自己求助无门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怎么处理现状了。
因为现在是白天，而且不久前遇到的时候对方态度很好，她少算了许默默这一步，现在算是被诅咒给牵制住了。
这属于是她算少了。
现在她的状态一些道具无法使用，因为低等级的诅咒类副本非常少，她也没有压制这类的基本道具——不然在察觉的一瞬间她就用了。
而她的精神力状态不好，强行使用能力可能会被强制弹出副本，再倒霉点可能就要回炉重塑了。
洛槐不太愿意这样，反正都有回炉重塑的风险，她倒是宁愿先把对方的灵魂撕碎自己再死。
现在这黏腻恶心的语气让洛槐觉得，还是他先去死比较好一点。
洛槐眼神冰冷，看着对方靠近的身影，下定了决心
可就在对方的手要触碰到洛槐的那一瞬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房间的x表情非常难看，虽然平日里能够感觉到他对人确实是差别对待，恶意善意都很明显。
但此刻，他的表情近乎有些恐怖了。
那把掉落在地上的骨刀被他捡了起来，正正好好地贯穿了张叔的胸口，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的时候，猛得抽出。
洛槐只能看到面前的中年男人，那凝固在脸上的狂笑。
他拽着那男人的衣领，像是使了极大力气，在把骨刀捅入对方身体的一瞬间猛得将他往地上一扔，甚至连一滴血液都没有沾到洛槐身上。
洛槐:？
洛槐想问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x没有再关注那个男人，视线第一时间落洛槐已经开始泛黑的胳膊，“第二天就这样了，必须要早点处理掉那个女鬼。”
他表情还是很不愉快，颇有点等下要去算账的意味，继续道：“按理来说，白天不会触发诅咒的。有人对那个女鬼下手了，导致她加速了异变。”
“你被下的诅咒才会突然间发作。”
这话不用说明白，就知道大概是谁出手了。
洛槐状态依旧很差，但周围的环境好歹是安全了下来。不断地调整状态，她是费了很多的时间才有一点余力去咬自己的舌尖的。
刺入心脏的疼痛让她的躯体重新获得自由，一口鲜血猛得喷在地上，洛槐抓着自己的袖子才说得出来话，“我要把这个女鬼……和临恩埋到一个坟墓去。”
x似乎是很赞同她的做法，点了点头。
洛槐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冷得僵硬，没办法动弹。她现在多少有点狼狈，刚刚差点就选择再付出自己的两百积分和一整个还没修复好的精神系统了。
x见她没有动的意思，把门重新带上——他刚刚下手很快，纵使走廊有人经过，也不会发现什么。
他坐到了洛槐的身边。
与此同时，洛槐脑内收到了系统的提醒。
「「职工「000」洛槐，恭喜你完成支线任务：探灵主播，进度70％」」
只有70％？
洛槐的视线稍微扫了一眼旁边被捅了个对穿的尸体，在这一刻觉得x这张脸越发赏心悦目了。
她决定看这里，问道:“支线任务进度条没有结束，他还没有死掉吗？”
x摇摇头:“他不会死的，他活在意识之中，最后一天会跟着所有的鬼怪一起复苏。”
洛槐抓捕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你早就发现这是个意识世界了？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但是没告诉我？”
x道:“这个任务我知道的一切都跟你说了。”
洛槐哦了一声，意思意思相信了。
这个副本任务是意识世界——换句话来说，就是某个人的意识、记忆的残留。这种副本数量不多，难度也比普通的副本大了一点。
之前洛槐遇到的那种察觉到事物真实存在、认为它真的存在后才能感知到事物的其他就是意识为主导的一个体现。
玩家和职工因为本不属于主体的意识残余，所以在互相接近后会打破一部分这个规则。也就是他们能听到脚步声的原因。
洛槐觉得这应该和江畏寒说的神的道具有关，也许就是那个东西在引导和影响着这个任务世界。
沉默再次笼罩了屋子，洛槐总觉得他们俩坐在床上唠嗑，旁边还倒着一个人着实有些怪异。虽然她冲破了一些诅咒，疼痛感消散，但还是浑身不舒服。
她找了个一直想提的话题:“你不是说进了副本我什么都不用做吗？我怎么感觉这个副本一直都是我在忙活？”
调查到最多信息是她，昨天晚上去哪也都听她的，处在当时的环境洛槐没觉得有什么，脱离之后她只想问那几个男的:你们是脑子被谁吃了吗？
x没有辩解什么:“抱歉。”
洛槐感觉自己左眼皮子一跳，“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她没打算质疑x什么，主要刚刚那些话就是为了多要点积分才说的。洛槐仗着自己的武力值到底有些看轻副本，刚刚差点遭中了，但确实费了不少气力，也不好直接开口喊加钱。
但这换了个方式的要钱好像让x误会了什么。
x轻轻道：“我应该是被「祂」发现了踪迹，限制越来越多了，我只能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次副本之后，我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来找你了。”
洛槐不知道x口中的他是谁，但是觉得不是自己该问的。
她眨了眨眼：“那你能在出副本的时候把积分结余给我吗？记得多给劳工费。”
x似乎没料到这出，他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了些笑意，在盯着洛槐那双格外认真的眼睛后，点了点头。
他说:“可以都给你。”
洛槐:“那倒不必了。”
他要是真的全给了她都要以为对方有什么其他谋划了。
洛槐就纯当对方是被马戏团困扰到了——如果这人是孟子臻或者是其他同事，她可能都挥舞着拳头喊着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了。
但是她和x不怎么熟。真的。
所以洛槐动了动自己终于缓过劲的身体，拍了拍x的肩膀:“记得好好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