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色手机
入了夜的校园大楼脱去白日的喧嚣与光彩，在深黑的夜色中灯被关闭，只有一轮圆月格外亮眼，似乎仅凭这那月光就可以照亮整个世界的黑暗。
但诡异的是，这洁白的月色好像在被什么来自深渊的恐惧与不安吞噬。在最边缘的轮廓处，是深得发黑的红色在慢慢扩散。
在月色笼罩下，洛槐三个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那狗头男人苏醒。
这会儿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昏死的怪物。
江畏寒小声问道：“不、不会是死了吧？”
洛槐垂下眼睛，一副“你什么意思”的表情瞥向江畏寒。
外面的月色在此刻亮得有些出奇，好像比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还要亮一些。洛槐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依靠手机的光，就能看清楚女厕所内的情况。
江畏寒被洛槐看得身躯一抖，“可是它好久都没动静了……”
他们等了快十分钟了，刚刚被洛槐踢中要害还会动弹一下的狗头男人现在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毫无声息。
洛槐即使有点不爽江畏寒的话，但这么一来，确实还是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用力过猛把这狗头男人弄死了。
毕竟在之前有过历史。
在使用神赐能力的情况下，她曾经试过在d级副本的协助方，为了挽救还剩下的最后一位玩家，凭借全力一击杀死了副本的boss。
当时同事怪力还在和她一起做副本，惊得人都不会说话了。
等待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在场三个人谁都不乐意去碰这狗头男人，更别说检查它的状态了，似乎看一眼这似人非人的玩意就已经是极限了。
又僵持了一会儿，洛槐和江畏寒同时看向了一直盯着窗外的x。
洛槐发现他在关注其他地方，开口道：“看风景呢？”
x似乎没听出来洛槐语气里面的不耐烦和烦躁，嗯了一声：“月色挺美的。”
洛槐：？
江畏寒那回到厕所隔间的想法更重了。比起洛槐，他对于x的信任度似乎更高一些，试图重复自己的猜测：“哥，你觉得这狗头人……”
x看起来想了一下，平静地道：“可能被打死了吧。”
这时，江畏寒终于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了。他到底是该一副“果然吧我就能感觉得到”的诸葛亮状态，还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和慌张。
他只觉得离谱，离谱到了甚至开始冲淡他的恐惧感了。
别人可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洛槐这边还想着要打仗，敌人先暴毙了。
而在江畏寒心情复杂的时候，洛槐直接进行了一个大惊失色。
她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严肃的x。
洛槐语气里面全是质疑：“别吧，我就用了一成力。”
江畏寒听闻，已经打开了他刚刚待着的那个隔间的门了。
但只是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洛槐发现x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第一次在面对洛槐的时候偏移了视线，好像在竭尽全力隐藏着什么。
有什么好像不应该出现的情绪被他尽力吞下了。
洛槐更震惊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
她的表情就仿佛是看到了比狗头男人更恐怖的事情，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问道：“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吗？”
x没有说话。
比洛槐的反应更激烈是论坛，但凡是x参与的副本都会有很高的关注度，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在其他能直播的玩家中被惊鸿一瞥，独来独往的他很少这么长时间的出现在大众视野内。
「……卧槽，已知目前最恐怖的画面。武力值爆表的美女姐姐爆杀npc、厕所隔间顶端的狗头对着你笑、请问第三个是什么。」
「突然间会开玩笑的x。」
x在玩家心里素来是一个实打实的冰块，冷到骨子里面的那种，谁都不关心，谁都不搭理，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人值得被他牵挂。
没有任何公会，没有任何朋友，面对任何的橄榄枝都冷眼漠视，对于一切合作都是果断拒绝。
直到上个副本他遇到了那个女玩家。
玩家已经开始开盘赌这个女玩家和x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本着娱乐至上的想法，那个投票最高的是「母子」和「亲姐弟」这两个充满了玩家恶趣味的选择。
「有一说一，这个洛槐会不会就是上个副本那个x一起的女玩家啊，不是有什么道具可以改变容貌吗？」
「我觉得像，我看着美女姐姐眼睛和之前那个挺相似的，而且两个人体型不是也挺像的。」
「根据我观察这个美女姐姐揍npc的架势应该是一个人。之前那个女生能接住临恩的傀儡，虽然那个傀儡在副本中被诅咒抹杀了，但生前好歹也是一个体力值点满的玩家……」
「正确的，合理的。」
「这美女姐姐也太帅了，可以踢我。」
「？？？楼上什么绝世大变态」
「袭击狗头人也很刺激了，一个生理幻疼。」
「但是玩家榜上没她唉，隐藏了？哪家公会培养的啊，不会是给接下来的人气活动造势吧？」
「捆绑和x一起营销是吧？」
论坛的话题慢慢偏移，而还在直播画面中的三个人显然陷入了比尴尬更诡异的氛围。
x大抵是第一次尝试这种玩笑，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被锁在紧紧抿着的嘴角上。
洛槐就好像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鬼的样子，若是随便给其他群里面的同事看到了，都会被拍下来当表情包。
洛槐：“要不要我给你笑两声。”
x语速缓慢：“笑不出来的话可以不用勉强。”
还倒是有点体贴人的意思。
江畏寒觉得进厕所隔间已经不足够了，最好有个车底可以钻。他胆子是不大，但是人不傻，x对洛槐的态度可以说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江畏寒心里简直就是高岭之花的x有了自己吃瘪的地点，不但不让江畏寒觉得奇怪，反而是在进行了一系列的自我脑补之后，觉得自己和x的关系更好了。
他都已经知道了他x哥这些事情了！他一定会帮助他哥的！
这么想着，江畏寒准时开口搭话，突然间发现地上的狗头男人哪里不对劲。
他眨眨眼，发现那个狗头男人的身体在融化。从脚部开始，一点点的向头部开始变成漆黑黏腻的液体，腐蚀着他所躺着的地面。
这液体好像能洞穿地面，在行人不注意的时候落在对方的鼻尖，直直地贯穿人的身体。
洛槐和x也发现了异样。
洛槐微微退后半步，皱紧了眉头，刚刚稍微放松了一些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这个狗头男人在消失。
就算x和江畏寒在那边开玩笑，洛槐也绝不相信自己那即使没有手下留情的一拳会对c级副本的、看起来还挺重要的存在造成这种伤害。
她要是a级了就不会怀疑这点了。
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事情，看向x的视线也没有其他情绪了，只剩下认真和思索：“这就你说他十点之前一定会出现的原因？”
十点之前一定会出现，是因为十点钟之后对方会死亡。
怪不得x对先来女厕所查看这件事毫无异议，原来是要赶时间。
x点点头，“我在学校的报刊上看到了，这所学校之前因为死人事件开过好几次安全讲座。我排查下来，唯一被公开的男性死者，时间就是晚上十点十分。”
江畏寒也恍然大悟：“原来哥你去新闻社是去看报纸的啊？”
随后，三个人又陷入诡异而统一的沉默，他们看着即将消失的狗头男人的躯体，洛槐本来的安排被打破，她现在觉得自己应该下手再轻点，那样好歹能有个拷问的机会。
在那躯体融化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传来“啪嗒”的清脆响声。
那是一个黑色手机。
是市面上的最新型号，保存完整，不知道为什么被打开，处于输入密码的亮屏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洛槐的脑子里面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了和摄影机配套失物招领的那个手机。
洛槐此时的唯一想法是：要拿到这个东西！
她不等其他两个人做出反应，这会儿也不嫌恶心了，趁着那狗头男人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溃败，猛得握住那完整手臂，开始尝试指纹开锁。
身体融化的速度很快，洛槐的速度也很快，在尝试到最后一根小拇指的时候，密码锁开了。
同时，身体腐烂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就在那黑色液体触碰到洛槐手指的前一秒，洛槐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猛得拽住——那是之前许默默也抓过的地方，一直在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寒意。
她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跌靠在x怀里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手机。
狗头男人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滩微微蠕动着的、好像带有生命的液体，那东西黏糊糊的，像是煮烂糊了而黏着在一起的粥，里面还掺杂着未知的东西。
多看一会儿，就会发现这液体似乎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女厕所的门口爬去。
洛槐没有说话，也顾不了其他更多的，第一时间去查看手机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很多东西如她看到手机那一刻所猜测的一样，与摄影机内相同的照片，特殊的直播软件，还有一些社交软件上残存历史记录。
时间显示是在一年前了。
「哥，你真打算回那地直播啊？我总觉得不太好……」
「怕什么！那地我熟。」
「我总觉得不吉利……」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别废话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历史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些琐碎却直白的内容告诉着洛槐一个信息。
——这个狗头男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探灵主播！
就在此时，系统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职工「000」洛槐，恭喜你完成支线任务：校园七大秘闻探索任务之一，进度(1/7)」
「这个世界上，很多故事是假的，很多故事是真的，但他们最后都会抵达同一个地方。」
「「职工「000」洛槐，恭喜你完成支线任务：探灵主播，进度30％」
「他好像知道这个学校很多的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原来，他才是蒙蔽了自己的逃离者。」
这两个都是主线生存之外的支线任务，还有一个校长办公室的没有被触发。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洛槐心里又出现了更多的疑惑：为什么探灵主播成为了女厕所的狗头男人？难道是因为那副面具吗？为什么失物招领处的手机在他身上？
当时探灵主播是两个人来的？
因为信息获取的不对等，手机里面的内容江畏寒完全没看懂。
洛槐此刻想不明白这些新出来的问题，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个手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洛槐和x都不作声，各自思考着，江畏寒也不敢乱看。他实在是不想再在女厕所待着了，搓着自己的胳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身衬衫的袖子真顶用。
江畏寒提议道：“既然这个狗头人都没了……要不，还是去跳楼女鬼的地方看看？或者槐姐说的那个地下尸库。”
x对江畏寒的语气倒也不至于冰冷，但是淡淡的也没什么感情浮动：“嫌命大的话，自己去吧。”
洛槐倒是思索了一下建议的可行性：“我觉得可以，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去探索一下，说不定也会有意外收获。”
x仍旧表示了不赞同：“我们还没有获取这两个地方的资料，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贸然前往可能会有危险。”
洛槐：“那接下来做什么？你不会打算在门禁后回宿舍休息吧？”
他们违背了巡夜人员下达的第一夜要求，在门禁点后还在教学楼晃悠。这里也许需要面对的还有人数众多的巡逻人员，可宿舍那边的人可更多了。
违背规则的人会被处罚，除非不被发现。
江畏寒总觉得x这差别对待实在是太明显了，他还真有点小伤心，说到底他都陪着x在学校跑了一整个下午。他企图开口，走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哒哒、哒。”
不同于高跟鞋的清脆和皮鞋的沉闷，那声音好像是故意要让他们听到的。
鞋底踩地的声音极有规律，不慌不慢，在几秒钟之后停在了女厕所的门前。
身体紧绷，三个人在察觉到多出来的声响时就处于了一种备战状态。他们现在处于一个封闭空间，从二楼到窗户跳下去不是很现实——可别自残到自杀身亡了。
洛槐眯了眯眼，在思考要不要耗费一下精神力去取个道具应急一下。
她精神系统还不太稳定，可能会再次造成损伤。
如果说是刚刚的动静吸引来了巡夜人员，那恐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洛槐觉得她会觉得有负担的原因，主要是还有江畏寒这个暂时没有表达出任何武力值的玩家，让她觉得不放心。
可就在洛槐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女厕所的门被敲击了三下，极为熟悉的男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是孟子臻的声音。
他喊道：“洛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