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狗头男人
洛槐没仔细看清对方的面容，只觉得那黑白分明的阴阳头在黑夜之间分外显眼。在她和所有社员都盯着窗外的火光愣神的时候，教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被打开的灯恢复了教室的光亮，好像也把所有的血腥残暴都冲散，拿着电击棒的中年男人穿着巡逻制服。
他似乎是被屋内的打扮吓了一跳，嘟囔了两句有的没的，才语气严肃：“别看热闹了，对面教学楼出了事故，现在都给回宿舍去。”
他正说着，洛槐惊讶地发现本来在前面不远处，那个被她拧断了脖子的男生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个沾血的猴脸面具。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又回到了活动开始前的宁静。
而那些刚刚饿红了眼，残忍嗜血的怪物们都好像在光重新亮起的那一刻全部恢复正常，这会儿纷纷摘下面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陈炜问道：“咋了啊叔，隔壁怎么着火了？”
窗外是各种议论声和奔走的声音，连带着消防车的鸣笛，所有在教学区的人都因为这突发的意外而被赶着离开。
听不清楚的话语里面带着不愉快的声音，期待了许久的社团活动被这么终止，所有的学生心中的不满已经溢出，化作叫骂和抱怨。
那巡逻人员有些不耐烦，拿着电击棒拍了拍门，发出砰砰的声响。
“问啥问啊！都给我回去，现在就你们这个教室没清场了。快点，别墨迹。”
那中年男人的话好像是不能被忽略的命令，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外面的火光似乎被压制住了，那速度之快，就仿佛这个世界不能存在火一般。教室里面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动。
还是张老师率先站起了身，她被玻璃划伤了自己的胳膊，此刻正捂着渗血的伤口。鸭嘴兽的面具从她脸上滑落，她又变成为了那个漂亮精致，却有些严苛的社团老师。
“都回去吧，今天发生了意外，活动应该没办法继续了。”
她看向教室最后三人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特别是一副劫后余生、表情开始超脱世俗的江畏寒。
“今天晚上不要随便乱跑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新的活动在等着大家……小孟，”张老师顿了一下，“还有默默，等下去我办公室帮我处理一下事情。”
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慢慢响起，全然没有一开始的兴奋和激情。教室的社员开始陆续离开，那些在刚刚的恐怖游戏中被吃掉的社员仿佛彻底失去了存在的痕迹，无人提及，只剩下染了血的、孤零零的面具。
但没有人发现，在混乱之中，有几个身影悄悄和众人背道而驰了。
晚上九点钟，许默默帮助张老师和孟子臻处理完所有的后续事情，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但她现在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揉着自己的脖子走进宿舍。
这是一间四人寝室，已经到了门禁的熄灯时间。
其他两个舍友都没睡，但都坐在桌子前摆弄着手机，诡异地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
许默默根本不在意她们，她笑眯眯地走到洛槐的下铺床旁，看着对方紧拉着的床帘，试图和早一步离开的洛槐说话。
“槐槐，你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槐槐，张老师说我们的道具面具少了三幅，我明明回收了那些报废的面具，那三幅不会是你们拿走的吧？”
“槐槐，你不会在生气吧？”
越发甜腻的声音像是灌满了蜜的毒蛇，许默默的表情却越发地让人觉得不愉快。她笑容放大，在最后一个轻声落下，许默默一把拉开了床帘。
但床上没有洛槐的身影。
许默默有些惊愕，“人呢？”
其他两位舍友没有搭理她，反而是更加快速地敲击着手机的屏幕。
因为突发的意外，巡夜人员和张老师都发出了必须回寝休息的要求，根本没有人能够想得到，在如此充满威胁性的警告下，竟然还会有人选择不回宿。
而作为当事人的洛槐，现在正和x待在一个卫生间的隔间，她把自己的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又用手遮盖着光亮，尽力避免被人发现，用一个手指给对方打字沟通。
她写道：「你说，江畏寒运气那么好，他会不会导致我们遇不到那个厕所变态？」
「那个变态真的会在每天十点前出现？」
x张了张嘴准备说话，却被洛槐瞪了一眼，他接过对方的手机，打字道：「是的。」
洛槐十分好奇：「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看过这个副本的攻略啊就跟上个一样的。你难道有什么道具可以记得这些？」
洛槐之前就一直在怀疑这件事了，但没找到机会，副本外面又被对方的态度语气气到，此刻他们俩蹲守在隔间，把江畏寒扔出去守株待兔，才有了点闲时。
他们三个人趁着混乱的时候跑出来了——主要是洛槐和x，江畏寒似乎被刚刚的盛宴刺激到了，更加赖着他们俩。
要不是x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江畏寒估计都想抱着对方的腿走路了。
因为发生了意外，今夜的巡夜人员数量颇多。三个人在一号楼二楼一阵东躲西藏，倒是运气好到几次都没被发现，直到这一层的走路声彻底消失，才开始交谈。
巡夜人员人数众多，都带着对讲机，洛槐就三个人，江畏寒在战斗方面看着就是个纯累赘，还是先不要招惹这个群体为好。
洛槐和x收集到的资料重合度较高，两个人像是心有灵犀，把前期的重点都放在了最明显的一号楼女厕所和跳楼女身上。
洛槐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一号楼地下室也有问题，许默默一开始想把我引到其中的一个地下尸库。”
一夜调查完整三个线索，即使是对于洛槐和x而言，压力还是是有些大的。
但第一晚上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只是前三天的社团活动的第一天就能这么血腥荒诞，洛槐都不敢想社团活动结束后的那最后一天会是什么群魔乱舞。
异变会越来越多，那些在光亮下也许还会维持单纯善良模样的人会彻底化作情绪和欲望的奴隶，到时候真相会越来越多，但危险程度也会倍增。
最后，在洛槐的单方面要求下，x同意了她先去最近的女厕所看看情况。
至于江畏寒，他只要不被两个人丢下现在就已经感动到痛哭流涕了。
此刻，他们正猫在一号楼二楼唯一的女厕所内。
这厕所不大，总共就三个隔间。江畏寒因为到底还是马戏团的人，被洛槐单独放置在一个隔间里面——她忽略了对方哀求的眼神，有着些自己的打算。
她想看看江畏寒的幸运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作为职工，她是可以稍微察觉到一点对方身上的与众不同的，他会比其他人亮一些。
这种亮不是视觉上的，而是一种刻在灵魂里面的东西，好像是被神眷顾的宠儿被上天烙下了一个吻。
对于洛槐而言，相比起她什么都看不透的x，江畏寒身上这种可以察觉到的迷题才更有解开的意思。
江畏寒进去前还可怜巴巴的问：“槐姐……你有什么打算啊……”
洛槐微笑：“等下真的跟x说的那样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时间慢慢走向十点，在洛槐的手机还差十五分钟抵达十点的时候，女厕所的门被推开了。
“嘎吱——”
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门此时仿佛老化严重，随便动一下都会发出难听刺耳的声响，在咔吧一声后关闭。
有人进来了！
江畏寒都要忘记呼吸了，他下意识地抱住自己。他在中间的隔间，等了几秒钟后就看到一双男士皮鞋出现在隔间的下面可视缝隙中。
那穿着男士皮鞋的男人似乎在犹豫先前往哪扇门寻找自己的猎物，来回踱步，慢慢悠悠的，就像是刚吃完饭的人在溜达，还挺惬意的。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似乎是打算按顺序来搜捕自己的晚餐，江畏寒的耳边传来攀爬的扒门声，在两三秒钟后，是脚踩地的声音。
第一个隔间是没有人的。
男人好像有些遗憾，微微地叹了口气，迈着缓慢的步子向第二个隔间走过去。
江畏寒简直要疯了，他现在多么希望隔壁的两个人发出点声音，就算是敲敲隔板也好，也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要不是除了男人之外没有其他动静了，江畏寒都要以为另外两个人跑了。
沉闷的脚步声不断响起，江畏寒听着就像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那个男人大概是有选择困难症，在发现第一个隔间没人后又徘徊了一阵子，最后竟是直接跳过了江畏寒所在的隔间，向着第三个隔间走去。
他的好运气又发动了，但江畏寒还是一动不敢动。
扒门声再度响起，随着一段无法言喻的声音后，是有人暴走了。
江畏寒耳边全是洛槐暴怒的声音：“草！！你他妈吓老子一跳！！”
散场了的教学楼格外安静，为了不吸引来巡逻人员，洛槐还刻意压制着声音，此刻竟是颇有些咬碎了牙的意味。
随着一声闷哼，隔间的门被打开，再又是一拳揍在人身上的声音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江畏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到洛槐轻轻地拍了拍他所在隔间的门，喊了他两声，他才开始呼吸。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处理完了那穿男士皮鞋的人，江畏寒哆嗦着自己发麻的双腿，慢慢地从厕所隔间走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
也许那根本不能用男人来形容，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他穿着西装的躯体上是一只老黄狗的头颅，皮肤皱皱巴巴，丑陋无比。
就像不久前发生的社团活动中的人一样。
他们是同类，还是说整个学校其实都是这样的人？
他们还有着人的身子，却是动物的脑袋，听从本能的欲望，成为最可怕的魔鬼。
江畏寒实在是不敢看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在随便拧断npc脖子又能一拳把人揍晕的厉害更可怕些，还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狗头男人更让他心悸些。
他只能看向x，然后发现了些不对。
江畏寒看着捂着右肩膀的x，小声问道：“哥，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x的事迹洛槐知道的不多，但其他在c级b圾徘徊的玩家可都是如数家珍。在江畏寒眼里，x就是无敌的，他才会一直跟着对方，只是没想到现在对方看起来好像受伤了。
难道这狗头男人这么厉害？
想着，江畏寒壮着胆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怪物。
x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沉黑的眼眸盯着洛槐。
洛槐顾左右企图言他。她迟疑了一下，难得有些不自在，到底还是承认了：“……其实都是我打的。”
江畏寒：？
洛槐轻轻咳了一下，更加不自在了。
她刚刚着实是被这狗头男人吓了一跳。她本来还寻思着要不要打开门收拾对方一下，只是走神了那么一秒，那狗头男人就趴上了隔间的门。
那是多么可怕恶心的一张狗脸啊，咧着弧度巨大到甚至可以撕破脸颊的笑容，口水顺着他那鲜红的长舌头慢慢流下来，腥臭而黏腻。
他那绿豆大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隔间里面的两个人，然后开始急促地喘起气来。
恶心，油腻，诡异，像是垃圾堆里面往外溢的黑色油污。
第一时间，洛槐脑子里面浮现了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微笑狗。即使不是狗头，在女卫生间隔间的上段看到一张脸都会是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
所以她本能地一拳想打在门上出去弄死对方，却被愤怒和惊吓洗脑，一时间忘记了因为卫生间的空间狭小，隔间里面还有个人。
洛槐：她其实真的没有想痛击我方队友的。
洛槐开始转移话题了：“喂，你不是想知道我刚刚和x在计划什么吗？”
她一脚踹在那倒在地上的狗头男人的下体上，快准狠而用尽全身力气，好像是在替什么人出气。洛槐硬是把男人的身体踹得又弹了一下，在欲醒未醒之间却有了些动静。
看得江畏寒眉头一跳，反而是想钻回自己的隔间去了。
连x都默默移开了视线。
洛槐觉得，这种进女厕所的猥琐男人应该死一万遍。
她开口道：“抓住这个变态，把他揍一顿，揍到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