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异样
话落，拜一修长的指尖捏着纸角，往下翻了翻，把所有拓印下来的脚印摊开在桌子上，同时进行挨个对比。
他继续分析道：“鞋的款式不同，花纹一样……步伐瘦小，长短不一，但较成年人都短，推测大致身高和体重，相对应的嫌疑人身高有五种。”
“这么来说，年龄小，有统一的制服，便是学生。”
说到学生，先前去学校走访的警猎立刻站起身来，朝拜一道：“我询问了死者灯温的老师，灯温出身贫民，以皇都学院去年插班考核的最高分转学进入学院，是唯一一个从贫民区进入学院学习的学生。”
“考虑到她家境贫寒，学校免除了她的学费，根据与学生的谈话，这种特殊待遇和格格不入的贫民身份让学院部分富家子弟不屑，看不起甚至是歧视，她被一些恶劣的学生针对是常有的事情。”
警猎详细向所有人说着从学生老师那里听到的事情，严重且恶劣，所说现象反应出来的问题非常明显。
听完之后，众人沉默，拜一的剑眉也随之皱紧，良久，突然有人开口道：“……这是典型的校园欺凌。”
“学院表示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会配合警堡工作，但是目前，还没有筛查和确定出来有关霸凌者的名单，需要一点时间。”
查理逸接道：“我们可以初步怀疑，前夜死者家里的争斗声是不良学生在校外进行的一场霸凌。”
“之前死者曾经在警堡立案，有说什么线索吗？”
“案发时，她被迷晕，没有看清对方的具体样子，结束之后，迷药伴随的副作用，失忆，头晕让她无法给出怀疑对象，在整个犯罪过程中，除了一些不清楚的笑声和相机声，没有听见其他声音，她提供的照片是犯罪人故意留下的。”
校园欺凌，是最简单，也是最难处理的情况。
拜一咬着食指的第二关节凝神沉思，片刻，他抬首朝查理逸问道：“那几个保卫怎么说？”
“审话室里正在问话，笔录还没有出来。”查理逸回答道。
“结合学院和保卫的笔录，一定要找出来施暴的学生。”
“是。”查理逸犹豫片刻，说出他认为的顾虑，“如果……是未成年嫌疑人，会很麻烦。”
不仅仅是因为年龄，更是因为皇城学院的学生的背后是非富即贵的人，查理逸旁边的警猎附和道：“皇都学院的学生都是世袭贵族或者高管将军的儿女，难缠的便是父母，未成年审讯时要父母陪同……而父母在旁边，审讯会很难进行。”
闻言，其他警猎也开始小声讨论，变相认同了这人的话，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们的警猎长，等待他的回答。
未等安静，拜一放下支着脑袋的手，严肃道：“警堡要办案，权贵什么的在我这里没用，一切按皇法来。”
拜一面不改色，双腿交叠，瞳色幽蓝，若有所思看着面前有关皇都学院的声明和报告。
他的余光瞥到了下一张资料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容，抬手把照片拿出来，完完整整暴露在眼前，细细看着。
“近年来，皇法对于未成年人犯罪的规定尚不完善，即使确定了嫌疑人，针对校园霸凌，又是未成年，也只能以学院批评教育为主，警堡不好插手。”
“他们需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年龄不是犯罪的借口，也不是能逃脱惩罚的理由。”
讨论还在继续，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警猎走了进来，手里的文件是刚刚保卫的笔录，他弯腰把刚刚整理好的文件递给拜一。
“居民楼保卫二十四小时值守，并没有发现有皇都学院的学生进入，他们应该是翻墙进来的。”
旁边的查理逸正在看现场勘察的资料，突然想起什么，道：“居民楼附近都是上工的工人，晚工回来的人应该不少，说不定会有人注意翻墙的动静。”
手里的几张纸被拜一翻得哗啦呼啦响，他道：“派人去走访附近的居民，设赏金，看看有没有人能提供线索。”
“是。”说罢，他行礼退了出去。
拜一向后仰躺，椅子随他的动作发出吱响。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照片，这是从灯温房间里带出来的一张合照：“要想知道具体情况，最好的办法还是要问死者身旁的人。”
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子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笑颜，太阳如纯情少女的脸庞，光辉因为她们变得更加灿烂，她看向身侧的女孩，只留给镜头俏丽的侧颜。
“狼阳，狼人族第二家族长的私生女。”
查理逸接过拜一递过来的照片，发现这个有眼疾的女孩很是熟悉，记忆回到了几年前。
那是他十年前刚来警堡，参与的第一个案子。
当时军堡警堡合作，花了十天时间消灭了一帮犯罪团伙，而女孩和她弟弟是绑匪的人质。
只记得艾以大人和老警猎长把人带出来的时候，她属于狼人特有的幽蓝眼睛已经被挖掉。
应该是为了保护她的弟弟。
月狼眼治百病是流传在民间的谣言，狼人族出于对原始月狼的信仰，眼睛被认为是狼人最重要的东西。
后来听说，第二家族长因为狼阳没有眼睛，把只有八岁的她从家族里除名。
可是，这明明不是她的错。
查理逸思索着，拜一的声音拉回了他不知道游离在哪里的神识：“把狼阳带过来。”
“是，大人。”
拜一垂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中午饭时间，他敲了敲表盘对他们说道：“好，提前下班吧，各位辛苦了。”
“？是，大人辛苦了。”
说完，一众人拿上各自的东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会议室。
拜一站起身来伸伸懒腰，把全部资料丢给兢兢业业的查理逸整理。
“下午一点的会议往后推半个小时。”拜一整理因为长时间坐着而有点皱的衣摆衣袖，“还有，灯温的尸检报告，我去拿。”
查理逸汗颜，道：“明白，祝您午餐愉快。”
医所
刚刚结束了一场手术，初令感到很疲惫，夫恩摘下无菌手术服和手套，把整理好的尸检给他送来。
初令拿着报告，垂首往办公室去，脑海里回想着昨天解剖时从尸体上看到的信息。
突然，一个人撞了他一下，他还未反应过来是谁，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抱歉。”
没有等初令回答，很快便消失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初令没有在意，到办公室里，看见拜一已经悠哉悠哉的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他了。
拜一玩着转椅，扭头看见已经进门的人，笑道：“回来了？”
没有回答，初令感到一丝意外，依旧面色淡漠。
他走到旁边的水桌上，倒了一杯冰水，仰头喝下，暂时驱散忙碌后的疲惫和闷热的烦躁，白皙修长的脖子全部暴露出来，因为疲惫而蹙紧的眉眼显得冷感消沉。
喝完水，他换个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转身朝拜一走去，放在拜一手上，冷音道：“还没到下班时间。”
“谢谢。”拜一接过，杯口送到唇边时，挑眉含笑，“想早点见到你啊。”
初令只当他急着办案，他把手里的报告放在办公桌上，推给拜一，却又听身侧人继续道：“为了你，我可是提前翘班来的。”
初令撇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敲敲文件，道：“尸检报告出来了，你先看看。”
“走吧，先吃饭，你餐桌上直接说给我听。”拜一把水杯放下，笑嘻嘻的支着下颌看他。
初令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时间，刚刚好十二点，是医所的午饭时间。
他垂首沉思，犹豫片刻，朝拜一道：“走。”
“什么？”
闻言，拜一顿了一秒，这么简单？
他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没想到这次初令这么轻松就答应了，他从愣神中出来，眼神寻找青年的身影，只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换下了工作服。
二人往医所外面走，他们摁下电梯，门开的同时，原本熙熙攘攘的电梯里瞬间安静下来。
拜一看了几眼，现在正值午饭时间，电梯里的人不少。
正当拜一思量和初令一起等下一趟时，突感来自后方的一阵推力，他僵硬肌肉扭头去看，源头是身侧人。
初令比他高一头，拜一需要抬眼看他，青年的面容不见一丝变化，神色自若，和往常一样的冷淡。
初令的手在他的后背施加压力，不费任何气力推他往前，目光下隐藏着一抹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冷意，强硬的态度不容拒绝。
拜一半强迫半惯性的上了电梯。
电梯里很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挤了这么多人，不免有些闷热，没有人注意到刚才两个人之间的一点异样。
初令感受到了拜一的视线，他难得的回应了，侧目而视，神态自然，垂眼和拜一对视，没有解释。
拜一嘴角上扬，笑意扩大，收回视线，也没有在意，只当初令是不想浪费吃饭的时间。
上了拜一的马车，初令掀开车窗上的帘子，让阳光在他侧颜上画出分明的光线。
他静静注视着外面，浅色瞳仁里闪过一道道风景，一个个人，不发一言。
拜一则是同样安静的待在座位上，坐姿还是依旧恣意张狂，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支着下颌，光明正大的用直白的眼神描绘初令的每一处五官。
越看越喜欢，这张脸真是按他喜好长的。
他心里偷偷感慨，国爵夫人定是个极美的人儿。
过了医所附近的林荫路，便不见一排排的高大梧桐树，平坦如水，没有低洼的街道上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房屋建筑物，层层叠叠。
不论是偶尔掠过的绿化，还是独具风格的雕塑，都展现着独属于皇都繁华热闹的魄力。
马车在一家装修大气，口味独特的餐店停了下来，这是拜一经常来的地方。
餐店所在的街道上全是吃食，香味可以飘到十里外，透明的橱窗，固定，流动的摊位都可以看见享受美食的笑颜。
他们下车后，车夫停住马车，靠在车上抽烟休息。
上几步台阶，门开，一阵风铃声过去，餐店里所有食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过来，二人都是养眼的人，引人惊叹。
就餐的位置在二楼用珐琅水晶画作为隔断的半包围独立餐间，入口有帘子遮挡，看不见里面。
餐间可以靠窗而坐，街上的一切景物都可以尽收眼底。
即便烈日当空，像蒸汽一样熏着世界，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人流车流不断。
拜一询问过初令的忌口后，他熟练的点着东西，把他认为所有好吃的餐全点了一遍，想要和对面人分享。
等餐的过程中，他们聊着天，拜一避开了谈论刚刚说的案子，他很不喜欢吃饭时谈公事。
原本上班就累，还要用少的不能再少的休息时间加班，他会感觉苦了自己。
他更不想和初令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就聊什么尸检报告，先不说利不利于消化，这完全和约会不沾边。
拜一一边和初令聊着有趣事，一边留心观察，猜测着初令的饮食习惯。
餐桌上东西很多，青年喜欢吃甜的，甚至在主食上都偏袒甜口的东西。
拜一有些诧异的注视着初令咽下了第三碗番茄牛肉意面，他意外的能吃。
回神，拜一想了想，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壮的体格，能吃不奇怪，反正他养得起。
初令停下咀嚼的动作，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凝神静气，没有动作，像是在发呆，亦或者看见了什么东西。
突然视线被挡住，初令一惊，看过去才发现是窗边的帘子被人放了下来，周围的亮度低了几分。
“怎么了？”
“太阳太毒了，别晒着你。”
“我是男人，没有那么娇气。”
“皮肤晒黑不好看。”
“……”
初令蹙眉，没有搭理他，伸手把帘子重新拉开，道：“我以为你只喜欢我的脸。”
“都喜欢。”拜一笑嘻嘻的伸手，拖长语调，不正经的摸了一下初令细长的脖子，“白皮，在shangchuang的时候会变成粉色，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