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迷幻
“艾以？”
房间里的窗帘很厚重，拉上之后不见一丝光亮，死死的把窗外所有的光线挡在了外面，让人无法辨别是黑夜还是白天。
寂静笼罩整个屋子，一切的摆设变得灰暗，任何事物都看不清楚具体模样，抬手在眼前，依稀可以看清一点点手指的轮廓。
睡了多久了？
初令眨眨眼，接受到大脑的信号，感官逐渐回笼，微微一动，后颈便传来阵阵酸痛，熟悉的后遗症。
这是他第二次被拜一拍晕强制休息，第一次是初令想要在那里等着艾以，拜一心急，抬手打晕了他，这次是在他为拜一包扎完伤口后。
初令心道，这粗鲁果断的手法再来一次他就吃不消了。
他静止不动，目光朦胧，循着气息，侧目望向床边坐着的人。
伟岸高大的身影没有反应，一动不动，不知道坐了多久，身子另一侧轮廓和身后的黑暗完美融合在一起，找不到边界，看不清神色，神秘而诡异。
听见初令醒来，一开始侧对少年的人慢慢转身面对他。
即使周围很黑，依旧可以感受到他嘴角似乎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赤红双目在黑暗里紧紧的盯着他，让人无处可逃。
喉咙干燥的冒烟，初令不仅视线模糊，头脑也不太清醒。
他转转空洞的瞳仁找回神采，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不说话，难道是受伤了？
“艾以，你还好吗？”想到这里，初令瞬间清醒，心里焦急，他立刻双手撑起上身，准备起来。
还未等他完全直起身，面前的人出乎意料的先伸手阻止了他的所有动作。
依旧是无言无声的寂静。
黑暗中，初令感受到右肩有强大的力量在施压。
他偏头去找灯，脸颊又被人用掌心想贴，细细抚摸，传来冰冰的温度，让刚睡醒的人又清醒了几分。
巨大的压迫感传来，往下按着他的肩膀，迫使初令刚刚撑起一点的上身又重新躺回床上。
而男人的另一只手在少年脸颊上缓慢的游走抚摸。
初令没有搞清楚状况，却对艾以没有防备，有些疑惑的直视黑暗里的那双赤红瞳仁，不明白他怎么了。
“艾以，你需要鲜血吗？我给你，现在，我想看一下你。”少年担心他。
没有人回答。
冰凉的掌心和指尖像冰块一般从眼尾到脸颊，又从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缓慢的滑过少年因为局促不安滚动的喉结。
经过白皙光滑的脖颈，轻松解开了少年的扣子，如游蛇一般钻进敞开的衣领，抚摸他的肩膀和锁骨，迫使少年偏头露出侧脸和更多光滑无瑕的肌肤。
黑暗之中，那贪婪的视线就像恶狼盯着自己得手的食物。
感觉很怪异，初令脑海里警铃大作，这不是艾以。
似乎是发觉少年想要挣扎，他邪魅一笑，漆黑一片中对上初令的视线，暗红的瞳仁里有水波晕开。
只是一眼，初令浅色瞳仁不自觉的扩散放大，浑身发软，全身的力气被逐渐卸下。
留着最后一丝神识，他知道，这是血族迷幻。
艾以不会这么对他，初令寒光在瞳仁里闪过，语气冷了下来，却无力动弹，只能询问道：“你是谁？你不是艾以。”
那人低笑，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他的双手撑在初令的身体两侧，把少年笼罩在怀里慢慢靠近，语气得意，缓慢道：“我是。”
鼻尖贴鼻尖的程度，面前赫然是艾以的模样，是初令熟悉的模样，他和往日一样，对初令温柔的笑。
“你想我是谁，我就是谁。”
蛊惑的声音伴随迷幻异能，把少年的神智引到了猎人编织的密网中。
初令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的钉在了床上，头脑沉溺在甜腻腻的酒缸里，昏昏沉沉，心里莫名的感情不知从何处起，完全取代了刚才的警惕。
他没有再反抗的意思，只是侧目眯眼，静静的看着身上的人露出獠牙，把气息洒在他的脖颈处。
锋利的牙齿即将刺破皮肤，尝到不一样的滋味，却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扰了兴致。
“我的皇将大人。”特力巴伦慢悠悠的从少年肩窝处抬首，语气散漫，面露不满，目光无所畏惧的望向踹门而入的人。
“打扰别人进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回到前夜
“你在干什么！”
暴怒的人一拳打在了银发青年的脸上，艾以没有收着力气，随着他的一拳挥下，直接将特力巴伦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打掉在地。
血族的力气不小，特力巴伦无所谓的摸了摸被艾以打歪的脸，垂眼静静听着艾以的质问，没有反应。
就在刚才，气喘吁吁，额前布满虚汗的西伯在恍惚间找到了同伴的气息，他再三确定后，心里一喜，捂住心口处还在滴血的伤口，踉跄的，艰难的借着旁边的树干撑起身子。
西伯满脸鲜血与灰尘，意识有些模糊，可是在他稳住身形准备开口时，敏锐嗅到了空气里隐隐夹杂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一声声沉重的滚轮声缓慢在头顶回荡，他疑惑的抬首望去，皇都的最高上校骑着一匹全身金黄盔甲的骏马立在高高的山壁平台上。
马上的人身形健硕，五官周正，样貌斯文，身躯雍容，象征身份的银白发被一丝不苟的梳在后面，薄薄的镜片泛着冷光，挡不住他傲慢冷静的神色。
他用王者的姿态睥睨所有人，严谨的工作服和满身狼狈的他们对比鲜明，而他的身后是整装待发，训练严谨的皇都军队，身侧是几台皇都军堡里最常见型号的大炮。
特力巴伦高高在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和犹豫，又立刻冷冷的俯视地面上打斗的二人，一言不发，没有向下面人透露出来意的意思。
被茂密树冠挡住的西伯用严肃紧张的神色盯着他，顺着他的视线又看向艾以，大人还没有发觉顶上的人，一心一意都在克卜勒身上。
西伯心里突然泛起了不安，果然，特力巴伦观战了一会儿，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却在西伯诧异怀疑的眼神中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
这熟悉的姿势和命令让迅速反应过来的西伯大吃一惊，瞳仁猛缩，血液倒流，他慌忙转身冲向艾以，大叫道：“大人，快闪开，炸药！”
一声巨响在艾以面前猛地炸开，激起漫天飞扬的尘土和碎石，威力极大。
西伯条件反射用手臂去挡，强劲的力量逼着他不断后退。
炸药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轰隆一声，地面绽开猩红色的火焰。
随之而来的就是热流和铺天盖地的凶恶火浪在空中滚动，大片黑雾蔓延了整个上空。
高温灼伤了皮肤，尘土迷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震落的巨石轰然陨落，毫不留情的砸向地面。
滚滚浓烟如残忍的沙尘暴将地面上的一切遮挡的严严实实，把所有东西拉入黑暗。
凭空出现的几颗炸药陆陆续续散落在艾以和克卜勒的周围。
其中一颗较小的炸药准确无误的在艾以眼前炸开，他面前白光一闪，迅速用最快的速度展翅闪开，避开更多的伤害。
身上的伤口被克卜勒的毒雾划伤，紧接着的炸药和火浪留下更多严重的伤痕。
若不是他听见西伯的提醒，提前留了心神，可能也会被炸药炸伤。
可是这些都不是艾以最在意的，当火药停歇，艾以破开层层迷雾时，面前早已经没有了克卜勒的身影。
他忍着暴怒和不甘心，左右张望，尘土热气侵入异瞳，干涩疼痛，他不死心的扫视一圈，确定了克卜勒借着炸药跑掉的事实。
这显然让艾以无法接受，他满是寒意的目光在特力巴伦身上停留。
艾以忿然作色，不顾伤痛，展翅飞到上面，站立在所有人面前。
“参见皇将大人。”
震耳欲聋的声音抵不过艾以的滔天怒火。
他步履稳健，来到特力巴伦面前之后就是一拳，特力巴伦并不反抗，身形不稳向后退了一步。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特力巴伦望着艾以怒不可遏的模样，漫不经心的接过身旁士兵捡起递给他的金丝眼镜，优雅抬手戴上，道：“理解一下，情况紧急。”
听这话，艾以觉得面前这个人没有基础的判断能力，甚至没有脑子。
他只知道对付一个敌人，选择用大面积攻击威力的炸药，得到的效果就是给人逃跑的机会。
艾以冷嘲道：“理解？我理解你的后果就是克卜勒跑了。”
皇将大人如此训斥，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只有风在周围呼啸而过，带来爆炸后的火药味。
特力巴伦不觉得丢脸和羞愧，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摊手道：“我是好心，你却是这种态度，好伤心。”
“这次让他跑了，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因为你，我们所有人都前功尽弃，这好玩？”艾以用低沉很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艾以的一只手凝聚了异能，狠狠击中了特力巴伦的腹部，特力巴伦来不及继续辩解，他躲闪不及，吃痛闷哼，单膝跪地。
特力巴伦抬眼仰望艾以，艾以身躯凛凛，挺拔如松，言语犀利，原本异瞳的双目变得猩红，酝酿的暗红幽火被特力巴伦痴迷的装入眼里。
艾以周身的强大气场和俯瞰众生的自信是他永远学不来的。
即使他现在身为哈拿利凯家族的族长，拥有强大的血族能力，艾以依旧可以和以前一样，捏死他如同蚂蚁一样简单。
这人如神明被他放在心上百年，不敢触碰，不敢亵渎，更不敢僭越主人和血仆之间的关系。
往事历历在目，他拿捏着该有的分寸，不敢奢求与艾以更进一步。
但现在，地位和身份不同，他的心境也不同，野心猛水之势涨起，以往他妄想的东西他都一一得到，现在面前的人也会一样。
特力巴伦低笑，纵使毫无尊严的在艾以面前跪下，他也毫不在意。
他慢悠悠的拿下一尘不染的白手套，抬手，轻轻的抚摸上艾以挽起衣袖的手臂。
这是他以前不敢做的，现在有了胆子，原来，艾以和他一样，一样是冰冷的皮肤。
“没关系。”特力巴伦低声道，修长苍白的手指在艾以小臂上的那枚淡淡的初家家徽处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真是刺眼，特力巴伦嘴角的笑意不变，语气轻松：“那个药师不是在吗？再用他当一次诱饵不就可以了。”
“滚开。”
艾以用力放手，避开他的触碰，冷冷的语气里有强压下去的不悦，怒意和反感。
面前的人和以前大不一样，这些年，特力巴伦的背叛，狠毒，不择手段都是他一一见识过的。
这种反差感十分诡异，艾以在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以往那个纯真善良的孩子的身影。
“你当了族长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没有长进。”
说完，艾以不耐烦的转身背对所有人，心里一股烦躁。
特力巴伦维持刚才的姿势，望着刚刚触碰过艾以的指尖，轻轻吻过，心里的渴望得到暂时的缓解。
他停顿了一会儿后，默默注视艾以的身影，听见他的话，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总有一天，他会肆无忌惮的抱着这个人索要更多，而他的神明只能接受他的欲望。
“先去下面救助伤员，把活着的反叛者带回皇都。”
“是。”身后的众人分出一部分降落而下，寻找活动的身影和还有气息的人。
血族骑士和狼人警猎伤势惨重，现在炸药下去，反叛者刚刚被杀死的执事也见不到了尸骨。
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他不仅没有活捉了克卜勒，还让他跑了。
事情已经发生，错误已经酿成，艾以也只能冷静下来分析局面。
冷风吹拂他俊美无比的面容，暂时让艾以从刚刚打斗中得到了一丝解放。
想着大皇的皇令，克卜勒跑掉的现实，紧绷的神经和蹙起的剑眉不见松懈。
艾以深吸一口气，眉宇蹙起：“克卜勒这次离开，无疑是放虎归山，日后还会有什么密谋，还会有多少人为他的阴谋丧命。”
“你明白，只是你不在乎。”
说罢，艾以转身离开，经过特力巴伦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停留，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