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受伤
西伯将装在透明密封袋里的一张照片推到艾以面前,艾以拿起来,顺手用拇指指腹抚平袋子上细细的褶皱,避免阳光直射进来的反光导致看不清楚。
照片上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蓬松的头发被皮筋捆绑住,可以依稀看出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头发枯燥和暗黄,身一件被洗的褪色的制服,嘴角上扬,开怀的笑着,浑身有着青春的气息,让身后的花海都为之逊色。女孩亲昵的挽着一个卷短发的男子,男子手插在口袋,深棕色的皮衣已经破损,外皮被磨的脱色,有清晰的毛刺,两个人胸前都挂戴着红色五瓣花的铁片吊坠项链。
男子的五官看不清,上面有被黑色的笔迹狠狠的画过,甚至用力太大导致脆弱的照片有些破碎,白色的纸屑在男子脸上翘起,俨然像一道道白色的撕裂口,抒发了很大的怨恨。
照片后面写着一句话,拙劣的字体歪歪扭扭写着“纪念阳阳十五岁生日”,日期是三年前的五月份。
“灯尼斯对这张照片很宝贵,这是在他房间的角落地板下找到的,装在一个很漂亮的金属盒子,盒子很大,里面只躺着一个黑绒布袋,里面装着这张照片。”
西伯又翻出来他之前找到的有关灯尼斯的一张清晰正脸照。艾以仔细对比了一下,从眉眼之间似乎可以看出来神似。
“照片应该是他逃亡太着急,没来得及带走。”
“这个女孩查了吗?”
西伯回答说:“留下的线索和已有的资料太少,关于这个女孩,警堡那里除了这张照片没有任何线索。我已经把照片递给了军堡和警堡的相关调查人,可能需要些时间。”
根据一张照片是有大海捞针的难度,艾以拿起照片,细心的观察照片里的其他元素和背景,说:“看这照片里面的背景,不远处应该是几年前的安列斯特伊教堂。”
白色浮雕古朴庄严,上面刻在太阳,海浪,渔船,阳光照耀下的白墙显得更加圣洁,似乎天主正在慈祥的抚摸这个信仰的载体。右上角露出来半个黄铜的大钟,一两只海鸥在古钟旁边歇息,其他几只海鸥在上空盘旋,更加确定了这个教堂是临海,信仰太阳与海洋的安列斯特伊教员的圣地。
“教堂的风格应该来自平海城,颇为相似。”根据艾以的推测结果,西伯回想起自己记得地图和皇城的人文地理,在浅记忆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外景。
“看角度,是在教堂外面,临街附近。”艾以转了转照片,换了个方向打量,“安列斯特伊教堂附近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或区域吗?”
“有,教堂不远处是南沿海岸的平海贫民区。”
“那就对上了。”
熟悉的三个字勾起了艾以脑海里的几行字,他也想起来之前偶尔注意到的关于灯尼斯出身:“资料上说,灯尼斯是贫民区出身,是个孤儿,去这个贫民区查一下,有没有孤儿院或者收养所,照片上的红花项链可能来自那里的某个帮扶机构。”
人类的记忆随着血液涌上大脑,传递这图文信息,在他的记忆里,他也有过这么一个红艳艳的红花项链,他模糊记得有个慈祥和蔼的老院长给他带上,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
一瞬间又被找到他的父亲严肃骇人的脸代替,身份尊贵的他自然看不上这个东西,认为是对儿子身份的侮辱,他粗鲁的取了下来,顺手扔到马车外面,随着马车窗帘的落下,尼林收回青筋凸起的手,项链也转瞬即逝。艾以揉了揉太阳穴,想要清醒一些,记忆有些混乱。
“我明白了,属下马上去联系那边的警猎。”
艾以敲了敲照片上女孩的位置,说道:“查到这个女孩子,确定关系之后,找到她,派人跟着,注意一下她跟什么人交往,有没有被什么人过度跟踪和关注。”
西伯疑惑的问道:“不带她回来吗?”
“不用。”艾以仔细思虑。
“现在并不确定关系,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灯尼斯的下落,不能贸然去打扰她的生活。”
“好,属下记下了。”
“别让她发现,先秘密调查着。”
“明白。”
西伯仔细收好照片,问道:“大人确定灯尼斯会去找他妹妹吗?”
“概率不大。他们这种人,如果心狠手辣,连家人都不会放过,如果心存良知,不会露面引火自己的家人。”
艾以心知,这个灯尼斯和其他的教主不同,他的身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迪恩之所以留他在身边做事,艾以猜测是因为他身世干净,更加安全,不会什么私底下搞勾结和小动作,加上有家人牵绊,灯尼斯自然不敢乱来。
看灯尼斯对这张照片如此珍视,照片里的主角在他心里一定占了很重的分量,虽然不能赌他百分百会冒险去见女孩,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的牵挂和不舍得是有的,会记挂着多年,只是不敢光明正大的相见。
“无论如何,总归去试试。”艾以将长腿交叠起来,靠坐在椅子上,后仰脖子,凸显的喉结上下滑动。
“还有,你亲自去办,别暴露,以防万一还有别人盯上。”
西伯问道:“您是担心反叛者?”
“谨慎点。”
“明白,下属现在就去办。”
初令一个人吃过晚饭后去初文的房间陪着他。他摩擦着十字项链,透明的灵体从红宝石里闪烁出来,初令和初文讲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灵体茫然的看着面前倾诉的人,不开口说话,也不做任何反应,脸上淡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初令觉得,哥哥能听懂他说话,面对没有回应的初文,他不觉得这是徒劳,相反,他更加慰藉了那颗冰冷痛苦的心。
外面嘈杂一片,细微的议论声和匆忙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明显起来,初令有些疑惑,猜测应该是艾以回来了,他将十字项链放进口袋,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两个女仆慌忙的朝他这边走来,看见初令出来,受惊过度的脸上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眼前一亮,急匆匆的来到初令面前弯腰行礼。
见二人如此吞吐和慌乱,初令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艾以回来了?”
两个人赶忙闻声起身,其中一个女仆语调焦急,手指不安的搅动身前的布料:“小少爷,不好了,艾以大人受伤了。”
“秦管家让我们来请您去看看,问题很严重,您快去看看吧。”
初令瞳孔收缩,连忙迈腿跟着她们离开:“现在过去。”
他步履匆匆,刚踏上去往三楼的楼梯,在三楼走廊看见艾以房间的门大开,门口站满了女佣和侍卫。见初令来了,走廊上的人立刻闪身让道,他听见有人小声的对里面喊道:“小少爷来了。”
秦德背对着他,弯腰站在床边,手里在不断动作,低头和艾以小声说些什么,语气里面透露着焦急。初令听见艾以语气微虚,隐忍着回了句:“没事。”
秦德听见有人说初令来了,连忙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初令,眼神不掩吃力和焦急,额头布上了一层薄汗。
他用干净的手背擦擦额头上的一点虚汗:“小少爷。”
看见秦德手上布满血液的剪刀和布料,一旁女仆端着的水盆已经鲜红,初令心下一紧,快步走向秦德,隐约看见了艾以满背的伤痕,几乎撕裂了他半个后背。
秦德手拿剪刀,一点点的去剪,去撕艾以背上被血肉粘上的布料,染血的布条堆满了托盘。
“我来。”
秦德拿着剪刀,摊着手,站起身给初令腾地方。听见初令的声音,艾以条件反射去扭头看他,一个偏头就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气。
“别乱动。”初令正色道,眼下疗伤要紧,他也没心思去询问艾以到底怎么回事。
“去端盆热水。”
艾以低下头虚弱的笑了一下:“麻烦你了。”
初令仔细查看他背上的伤,不是普通的刀伤,一道长长的撕裂伤从肩膀延伸到后腰,血红的肉外翻,边缘焦黑,露着属于法力的黑气,周围漫延的血管也被法力感染的黑青,黑色的毛细血管以伤口为源头,扩散着爬满了艾以的整个背,大伤口周围也有一些其他的大大小小擦伤和淤青,伤口的鲜血有的已经干涸,结出了血痂。
“这么严重。”初令将药息召唤在手上,将手掌悬浮在艾以的后背上,慢慢的推着药力覆盖在伤口上。女仆端来热水后,药息又从初令的另一只手出来,在水盆口上方洒下白色的零星药力,融到水里。
“无事,今天在北山富人区里捣毁了几个非法集资的私rjh库,清理完现场,撤退的时候没注意,被倒在地上的雪豹异能人砍了一刀。”
金银花,蒲公英,黄柏,苦参等中药味从水盆里散发出来,初令用水熏洗艾以的患处,先对伤口进行抗菌消炎。
药力往返缠绕在伤口处,全心全意的去缝补伤口。血族的自愈能力对付物理攻击导致的伤口,而带有异能法力攻击导致的伤口需要靠专业的药师进行治疗。
非人类异能者的身体结构特殊,与常人不同,单纯的用药无法治愈,只有靠药师的药力借助才能进入他们复杂的身体系统,达到治病的效果。
初令一只手继续向艾以输入源源不断的药力,一只手按着艾以的胳膊固定他别乱动,分散他的注意力:“西伯呢?”
艾以正欲回答,动了动麻木僵直的双腿,惹来初令的不满,他明显用力的又按了一下艾以的手臂:“别动。”
“腿。”
“先忍着,一会就好。”
“西伯,我让他去做别的事情了。”艾以嗅着空气里苦涩难闻的中药味,感受到后面的灼烧感逐渐被冰凉感代替,疼痛褪去,酥酥麻麻的诡异感痒痒的,他抬头挺直后背,呼了口气。
伤口周围被药力清理干净,黑气被白色的药息吞没,在药息大面积的包围下消散殆尽,小麦色的后背重新变回了正常的颜色,伤势较浅的淤青和擦伤也都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只留下砍的较深的刀伤。
“下次小心点。你怎么回事?”他记得,血族的反应没有这么迟钝。
“世事难料,人外有人。”
见少年张嘴想要继续追问,艾以连忙虚弱的偏头过去。血被止住后,初令在他的伤口处敷上一层药力,嘱咐道:“今天晚上暂时趴着睡,别让布料蹭到它,别乱动,几天之后差不多就可以愈合了,会留下疤痕,我后期再帮你去掉。”
见初令面露担忧,艾以笑道:“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养半个月呢?”
“伤是好得快,这些疤要治疗很长时间。”
“不碍事。”艾以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涣散的眼神也逐渐找到焦距,舒展开眉眼,无所谓的笑了笑。
初令站起身来扶着他躺下,艾以趴在枕头上,柔软的触感让他瞬间放松下来,他有些费力的转转瞳仁,注意到旁边的众人,嘴唇惨白,神色无力:“散了吧,我没事,初令也回去睡吧,不用麻烦了。”
初令扭头满脸担忧的秦德说道:“你们先出去,今晚我在这陪他。”
“这……太辛苦了,小少爷,让我来吧。”
初令摇摇头,不同意:“他伤口很深,异能也渗进了深处,虽然用药力吞噬,清理干净,但难免有残留,我在这里以防万一。”
“好,那麻烦您了。”
秦德率领收拾好残局的女仆离开,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留下了艾以和初令,初令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到艾以的腰部以下,精瘦的腰身,倒三角的身材,结实饱满的肌肉,全被那刺目惊心的伤口夺走了视线,损害了欣赏感,甚至说得上吓人。
“别盖了,真难受。”
说完艾以伸手去扯腰上的被子,灰尘,鲜血钻进艾以的鼻子,高高的鼻梁皱了皱,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浑身不带劲,生性爱洁使他现在非常嫌弃自己,想吐脏字,又碍于初令在旁边看着。他刚碰到被角,就被初令按住了。
“说了别乱动。”
艾以无奈收回左手,又放回在枕头旁边,他眯了眯眼睛,叹口气:“你回去吧,我感觉好多了。”
“我比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