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羌巴
攀祜早已将翟灵身边的情况告知李奂,翟灵身边虽有数位掌药使,和不少还跟着他的族人,但众人几番周折,远离故土,如今苟活在这见不得光的地窟里,眼见翟灵却毫无作为,如此下去,不知会有何下场。大多数人已是对翟灵离心离德,只是慑于翟灵的淫威,和对官府通缉的惧怕,不得已留下来。
翟灵也知道随着三番五次谋划的失败,他那套大巫医转世的说辞不足以糊弄所有人。况且如今他作为官府的头号通缉人犯,取了他的首级就能得银饼百两。他唯恐自己遭自己人暗算了去,因此绝不轻信周围的人,哪怕是再倚重的掌药使,再宠爱的美人,翟灵也防备得紧。他的一日三餐均要手下尝菜试毒,凡是近身之人皆要搜身。故此,即便有胆识之人想要出手暗杀翟灵,也苦于没有机会。
翟灵如此多疑,却唯独对身边的一个弟子信任有加。此人名叫羌巴,出身不明,从十岁起便被翟灵收养,是他一手带大的,为人机敏聪慧,对翟灵忠心耿耿,是翟灵唯一的心腹之人。
翟灵的所有命令,皆由羌巴亲自布局执行,是翟灵面前第一得力之人,也唯有他可以随意进出翟灵的寝室,他为保护翟灵,甚至与之食则同席,寝则同榻。李奂想要接近翟灵,必先要取得羌巴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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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攀祜便带着李奂来见羌巴。
初见羌巴,李奂眼前一亮。这地窟之内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羌巴,竟是个弱冠之年的美少年。眼前的羌巴,皮肤白皙,容貌俊秀,身量较之同龄男子略显纤细,眼神明昧不定,与这双黑眸对视久了,似乎魂魄都会被他吸走,当真是勾魂摄魄雌雄莫辨。
羌巴看着眼前这位被攀祜称为仙道的李季凌,默然不语,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似乎看着李奂,又似乎越过李奂看向远方。
李奂在羌巴的注视下,不卑不亢,不惊不慌,只是静静回视着,不知为何,羌巴居然在李奂的眼神中品出一丝怜悯的味道,这悲悯之情令他有些许恼怒。
良久之后,久到一旁的攀祜心里颇有些不安,羌巴终于开口道:“阁下就是攀掌使举荐的仙道?只是不知这位道长有何本事,敢自称为仙?”
李奂一挥手中的拂尘:“这世上哪来的仙,不过都是些在俗世间挣扎的凡人罢了,哪怕自诩巫女授命的大巫医转世之人,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大胆,你居然胆敢污蔑国主。”羌巴低声喝道,盯着李奂,面带威胁之意。
李奂双手一背,随意踱了两步,丝毫不在意羌巴的反应:“我所言是真是假,羌居士心里明白。其实不管投胎还是转世,只要入了这人世,苦海挣扎,不过皆是为了荣华富贵出人头地。这荆黎族的子民才不会关心国主是人是仙,只要能带他们离开地窟,在中原繁华之地繁衍生息才是要紧。否则,只怕总有一天,国主会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呀。”
李奂的一番话正好说中了羌巴眼前最大的隐痛。他跟着国主翟灵一路从黔地走到洛邑,本以为能脱离瘴气密林,在此处挣出一片天下,谁知不足半年,竟是节节败退,如今全城都是铺天盖地的海捕文书,国主就是想要退守黔地都求告无门了。整日困在这地窟里,若是蛊虫还是养不成,再如此下去总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羌巴笑了笑:“你倒是敢说实话,那道长不妨说说,有何看家的本事?”他这一笑,令昏暗的地窟蓬荜生辉,俗话说的倾城一笑竟然可以用在这个少年郎身上。
李奂敛起心中的思量,说道:“本道不懂仙术,只是通天文,识地理,知奇门,晓阴阳,懂天命罢了,都是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羌巴看着李奂,冷笑道:“若是如此大才,为何要来这穷途末路的地窟,道长所图何事?”
李奂面不改色答道:“方才说了,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出人头地罢了。贫道此生只想辅佐明主,济世安民。奈何中原早定,人才济济,我空有一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如今翟灵虽然式微,然我夜观天象,腊月有星孛于北斗,此乃天下大乱之兆,又有太白星升于西南方,暂时蛰伏,却有不日将一飞冲天之势。”
羌巴语带讥讽:“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呢?”
李奂不急不缓道:“天机玄妙,自非俗人能参透。羌居士还不明白吗?国主翟灵的出路不在洛邑,而在黔地呀。”
羌巴轻蔑地哼了一声:“这还用你来说,我岂不知退守黔地方为上策,只是如今已成瓮中之鳖,如何离得了这地窟?”
李奂笑道:“俗话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人只看得到当下的一方斗室,却不知出路就在眼前。你可知道,朝廷前不久的邸报中说,高陵王被当今圣上一道圣旨,迁往黔地了。”
羌巴眼中精光一闪:“说下去。”
李奂捋了捋佛尘:“高陵王原本的采邑在苏湖,乃天下第一富饶之地,却被陛下一句话就举家去往贫瘠荒芜的边陲,他心中必然怨恨。那高陵王虽然不得圣心,但在苏湖经营十余年,富可敌国,且与宁王、端王、康王过从甚密。国主若能与之联手,必然能打开退路,到时返回黔地,广积粮,高筑墙,再留心腹在洛邑经营,待到时机成熟,必然能一血前耻。”
羌巴已是站了起来:“道长可有攀上高陵王的门路?”
李奂风轻云淡地说道:“高陵王此前想要长生不老,我炼制的九转金丹颇得他的赏识,曾是他的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