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琉璃观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洪水正在逐渐退去，虽然缓慢，但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天气已进入隆冬，洛邑一众官员都忙着给灾民发放棉衣，搭建地窨，好令灾民过冬。
芫姜也打着谢司徒的名号，召集洛邑全城的医馆免费为灾民看病，文家药铺更是豪爽，给医馆捐了一大批药材。
洪灾虽绵延数月，洛邑城中并未出现饿殍遍野、病弱无助的景象，来安仁堂找芫姜看病的灾民也越来越少了。
芫姜却是闲不下来，她始终紧绷着一根心弦，害怕一夜醒来，洛邑城内已是温病蔓延，尸横遍野的惨象。她的担忧无法对人明言，只得埋头苦干，夜以继日地制备药材，命人采集石灰、缝制大量的襜衣、手衣和遮挡口鼻的绢布，以备不时之需。
司琴见芫姜如此辛劳，常常规劝，奈何芫姜势在必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在还有李奂在，他经常在芫姜忙得焦头烂额之时，抽走她手中的药方，笑道：“再写下去，你的眼睛就要黏在宣纸上了。如今已过了两月有余，这洛邑城内的百姓安然无恙，况且还有司徒、郡守一干人在，已是有备无患了。”
他见芫姜还要去分拣药材，便一把将她腾空抱起：“芫姜，你已大半天都没看朕一眼了，难道这堆乌漆墨黑的烂树叶，比朕这个美男子还要好看？”
芫姜哭笑不得：“陛下好不知羞，哪有男子夸自己貌美的。”
李奂抱着芫姜向后堂走去：“怎么没有，朕的容貌可是自小被夸到大的。看来芫姜日日与朕相对，已对朕的天人之姿看腻了，不如今日就令你好好看看朕的别处，包管令你惊为天人。”
边说边踢开了寝室的门，高江连忙在外面合上了门。
不一会儿，室内传来芫姜的惊呼声：“青天白日的，陛下成何体统。”
李奂笑声朗朗：“芫姜勿要捂眼，朕这一身清白可从未令别的女人看过。”
这话本是另有深意，只可惜芫姜此刻又羞又惊，心中还有几分该死的好奇，根本品不出李奂话中的辩白之意。
只听得李奂循循善诱道：“你我夫妻，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好芫姜，你看朕的物什，半天不见你，就想坏了，你就可怜可怜它。”
门外的高江纹丝不动地守着，心中却已经崩裂：陛下唉，若是令外人听见您像色中饿鬼一般调戏皇后，您以后还如何在臣子面前正襟危坐呀。
——
一番折腾直接到了后半夜，第二日清晨李奂推门而出，心满意足地去厢房处理国事。
芫姜浑身无力地趴在榻上，累极倦极却反而没了睡意。她现在全身酸痛，仿佛稍一移动，骨头便能酥成齑粉。昨夜已经沐浴了三回，手上身上好似还残留着黏腻软滑的触感，想到李奂昨晚令她大开眼界，芫姜已是羞得将脸埋进了绣枕，她一面在心里骂了李奂八百遍，一面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颇为伟岸的男子。
此时，司琴见芫姜还没睡，便近前伺候。她端来一小盅热粥，并四五碟小菜放在榻边的矮几上。
“女郎昨晚未用膳，想是饿坏了，起来吃些东西再睡吧。”
芫姜恹恹地被扶起来，靠着卧枕，先就着青釉花口盂漱了口，便小口小口吃着司琴喂过来的粥。
司琴忍不住说道：“女郎，你猜我今早在街上遇见何人了？”
芫姜一动都不想动，懒懒地说道：“难道你在洛邑也有故人不成？”
司琴笑道：“不是我的故人，倒算是女郎的故人呢，我遇见张娘子了。”
芫姜微微欠了欠身，司琴接着说道：“说来也怪，那张娘子一大早似乎慌慌张张地往城东赶，我拉住她打了招呼，本想多聊几句。她却说有要事去琉璃观烧香许愿，误了时辰就不灵了，人就匆匆忙忙走了。”
“琉璃观？”
“不错，奴婢最爱打听这些小道消息，就向路边的摊贩扫听，没想到这琉璃观竟然颇有来头。”
司琴见芫姜起了兴致，便接着说道：“这琉璃观本是半年前一群外乡人在洛邑开的道观，说是道观，里面的出家人却似道非道，似僧非僧，原本无甚名气。可是两个月前，道观的观主翟灵突然说他悟道二十年，终于参透了九天秘法，得玉帝座下九天玄女梦中恩赐，练出了百花玉清丹，此丹专为信女所制，女子服食可百病全消，姿容美丽。”
芫姜不禁打断道：“真的有人相信吗？”
司琴道：“一开始并没有人去理会他，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四处打饥荒的骗子，可谁曾想到，有一日一个快要咽气的乞讨女人倒在了琉璃观的门前，据旁人传言，那女子显然是个逃难的，浑身上下皮肤溃烂，就没有一块好皮，散发着恶臭，显然只能等死了。那琉璃观主翟灵却说，生灵可贵，怎能见死不救。他当即当着众人的面，给那女子服下一颗百花玉清丹，不多一会儿，那女子竟然幽幽转醒了。”
芫姜不以为然：“这么明显的骗术会有人上当吗？”
司琴又给芫姜盛了小半碗清粥：“奴婢也觉得这女子和翟灵是一伙的，不过吊诡的是，翟灵想救这名女子，又碍于道观不便收留女客，便在观外搭了个帐篷，暂做这女子的栖身之所。女子名叫夔碧，自然对翟灵千恩万谢。翟灵每日舍她一枚百花玉清丹，众人便眼见隗碧一天天好了起来，就连皮肤也逐渐结痂愈合。十日后，结痂脱落，皮肤细腻光滑，竟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
芫姜皱皱眉，已放下了粥碗。
司琴命人撤下食案：“从此，琉璃观翟灵炼制的百花玉清丹就声名远扬，城中也有貌丑的妇人抱着一试的心态，捐了大笔的香火钱得到此丹，日日服用，肌肤竟真变得白皙光泽，就连脸上的瑕疵也消失不见了。城中的女子口口相传，皆言百花玉清丹是养颜的神药，争相去琉璃观求药。”
芫姜哼道：“只怕这丹药现下不好求了吧。”
司琴抽抽鼻子：“可不是吗，翟灵说这仙丹炼制不易，需要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练出十枚，且服食者需心诚则灵，只有每月初一方可给有缘人舍药。如此一来，每月初一全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聚在琉璃观前，有钱的重金买药，没钱的一整日磕头祝祷，只盼着自己是被翟灵选中的有缘人，得到一枚仙丹，从此脱胎换骨，貌比花娇。”
芫姜叹了口气：“这容貌当真如此重要吗？”
司琴嘟了嘟嘴：“天下男子大抵都是重色的，若是女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美貌动人，便能拴住夫君的心吧。”
芫姜闭目养神：“今日即是初一，我倒要看看这琉璃观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