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产
刘夫人独自一人在文府里煎熬,夫君远在建安,有苦也无人能替她做主。虽有奶娘常大娘心疼她,但奶娘终归是个下人,无法替她分担。
但她总是想着出嫁前阿娘和她说过的话,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世间女子大多是这么过来的。
再说就算再难,一想到夫君就快要回来了,这日子就还算是有个盼头。她和夫君本就不信什么命格之言,只要夫君对她好,他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文老夫人就是再固执,也会对她改观的。
可是日复一日的劳累,令刘夫人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她接连几日觉得头重脚轻,胃口不好,精神恹恹的,以为是染了风寒,又不敢令文老夫人知道,怕被骂装病偷懒,没的平白又生一肚子闲气,只得私下里令奶娘给她熬些姜汤。
可这风寒竟不见好,三个月间,刘夫人原本红润的脸颊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难掩疲惫恍惚之色,终于有一天,她在服侍文老夫人用饭时,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她惊讶地发现离家三月的夫君文柯竟守在她的榻边,一旁的奶娘悄悄抹着泪。
她想要起身,却觉得腰腹剧痛。她虚弱地开口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文柯与奶娘对视一眼,神情伤感,小声说道:“燕岚,你别难过,你这是小产了。”
她似乎没有听懂夫君的话,眼神飘忽,半晌才默默流下泪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有了一个孩子,可又在无知无觉间失去了骨肉。
她的奶娘却再也按捺不住,悲声说道:“家主,事到如今,老奴也不敢隐瞒了。您可知道,自打您走后,夫人在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整日被老夫人驱使着做粗活,动辄辱骂,简直连个粗使的下人都不如。老奴也知道,天下的婆母苛待儿媳是常事,可折磨得儿媳小产的,可还是闻所未闻,这孩子可是您文家的血脉呀!”
文柯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死结:“阿娘怎会如此?”
常大娘忿忿说道:“这就要家主亲自去问问文老夫人,老奴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家主若是不信,可去问问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夫人这三个月来受的苦,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文柯握了握妻子冰冷的手,却见她并不睁眼看自己,不禁有些心慌,忙安慰道:“燕岚,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阿娘,总要给你讨个公道。”
待文柯走出屋子,刘夫人方睁开眼,怔怔地问道:“奶娘,那孩子”
常大娘老泪纵横:“是位女公子,老奴已经将她收敛了。夫人安心养好身体,过些时日老奴陪夫人将女公子安葬在娘娘庙里,再点一盏长明灯。如此,孩子就不怕黑了,也能投个好胎。”
刘夫人似乎在这一夜流尽了一生的眼泪,她面色平静,吩咐道:“奶娘,立刻备车,我们这就回娘家去。”
常大娘吃了一惊:“夫人的身体如此虚弱,即便要走,也缓两日再说,小月子里吹了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夫人去意已决:“小心一些就是了,方才夫君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并未把话说死,还是在给他阿娘留着余地。只是我若是此番妥协,以后文家再无我立锥之地,无论如何,我都要讨一个公道,总不能让这孩子白白枉死。”
于是,刘夫人撑着虚弱的身体,捧起装着胎儿小小尸骸的陶罐,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