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害怕
赵思武陪着方仲利喝的酩酊大醉,待画虎前去收拾碗筷时,二人具是东倒西歪,胡言乱语。
这几个人真配得上酒囊饭袋几个字,一滴酒不剩,一口菜不留,家里的猪都没食儿吃了。
“小武真不行啊,才几杯就倒了,”方仲利摇头晃脑,对着赵明嗤笑道,“姐夫你也不够意思,我上你家来,你是一点儿面子不给,滴酒不沾呐。”
赵明眯着眼睛抽着旱烟,对方仲利连个笑脸都懒得陪。
赵钱氏忙不迭,打着圆场,又狠狠瞪了赵明一眼,赵明仍不接茬,将他俩晾在那。
屋子里,酒气,烟味,食物的味道混作一团,画虎强忍着不适,将碗筷收拾出来。
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呆在里头的,也不嫌熏的难受。
挎着篮子,画虎有些吃力,一大家子的碗筷,着实有些重。
不过洗碗这事,赵思文提前承包了,她稍稍松了口气。
往厨房去的路上,院子里的枣树罩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地上铺满了不易察觉的碎石。
幸好,一只手及时将她拽住,她才没有被绊倒。
以为来人是赵思文,她笑着将碗筷递给他,那人却没接。
转过头,才发现原来是方自和,刚浮在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警惕神色将她层层包裹住。
方自和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小嫂子,确实如赵思武所说,一个农家女长得这样干净甜美,那傻子大哥多少是有些配不上的。
被看的发毛,画虎皮笑肉不笑,从容的收回递出碗筷的手。
“自和弟弟怎么不在里头陪你姑母说说话?”
方自和敛起眼神,堆起笑容,一派谦和恭敬。
“今日太高兴了,多喝了几杯,怕自己酒多了说错话,惹的姑母不高兴,这不就出来醒醒酒。”他往厨房那头瞧了瞧,半开玩笑半假意关心似的问道,“大哥哥怎么一杯酒下肚就醉倒了,本来我还想多同他喝几杯,尽兴尽兴。”
画虎越发觉得那杯酒不简单,方自和唱的这出倒像是有意在此处拦着她。
“你是不知道。”她转了转眼睛,“你那哥哥那是喝酒的人,非要在你们跟前打肿脸充胖子,他不能饮酒这点也是随了你姑父。”
方自和干笑了两声,似乎是不太相信。
“那他现下醒了没?”
“我原以为扶我的人是他,看样子,还睡着呢。”
两人各怀心思,画虎故意没说赵思文已经醒来,若是方自和后头还有什么奸计,也好防一手。
“那嫂嫂可要辛苦了。”
他一笑,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画虎站在树下,颇感不安。
怎么听,这话都不是好话。
算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一进厨房,赵思文便迎了上来,一把接过她手上挎着的篮子。
“辛苦媳妇。”
“没事,你酒劲刚散,要不要再休息会?”
经过思芸的灵魂拷问,画虎到底还是有些后怕,对赵思文的态度也拘谨客气起来。
她那里心事重重,他这里一概不知。
赵思文见没什么心思,以为她是累着了,默默打了水,准备洗碗。
“思文,你先别弄。”
她左思右想,方自和醒酒遇到她绝对不是偶然。
仔细分析了一番,院子里最黑的地方,一共只有几句话,最重点的问题是他拐弯抹角就为了打听赵思文醒了没有。
赵思文醒着,妨碍他什么事?赵思文没醒,利好他什么事?
看来这一杯水酒要做的局,不仅仅是冲她来得。
“我上思芸那看一下,你先装睡。”
画虎匆匆交代完,拔腿就往思芸屋里走去。
赵思文不知道媳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交代的匆忙焦急,只听她吩咐,走到灶下继续装睡。
画虎脚不沾地,来到思芸房门前,平稳了气息,轻轻敲了敲门。
“是我。”
没等房里有回话,她先压低声音给思芸一个信息。
思芸不解,乖乖的来开了门。
画虎打量着四下,确保没人速速掩上房门。
方家这次前来绝对不是提亲这么简单。
赵钱氏是个心无城府的,虽然恶毒,但到底是表面。方自和那个小鬼,才是最有可能坏事做尽的。
“我走以后,谁敲门你都别开。”
画虎叮嘱思芸,“包括你妈。”
有些话她在心里千回百转,也不敢说出口,毕竟一切都是她的猜想。
多一层警惕多一分安心,没出事自然是皆大欢喜。
“嫂子,这是?”
思芸本打算睡下了,便只在床头点了盏煤油灯,此刻的画虎一改平日里同她玩笑的可爱,脸色在黑暗中显得冷静又冰冷。
“你哥哥帮我挡下的那杯酒可能有问题,”她本不想让思芸太早接触这些黑暗的事情,“也只是我的猜想,所以方家人不可信,万一他们要是对你起了歹心”
她眼神犹豫又忧虑,怕思芸惊恐乱了方寸。
“那母亲?”
思芸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不能接受,反而点点头,只是对大嫂怀疑母亲,有些疑惑。
画虎明白,赵钱氏再恶毒,在思芸心里那都是她亲妈。
虎毒不食子,亲娘再怎么坏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女儿?
其实画虎也觉得赵钱氏不至于糊涂到跟方家串通,但若是被动接受,等思芸真糟了方自和那小子辣手摧花,难保赵钱氏不顺水推舟。
“你娘知道你不愿意和方自和成亲,”画虎决定将想法展开说说,“大嫂不是怀疑你娘,我也不认为她会帮着方自和做坏事,但若是木已成舟,她可能还乐得生米煮成熟饭。”
思芸听完,只觉得四肢冰凉。
大嫂这番话绝对不是冲着挑拨母女二人的关系来的,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若是真成了那种结局,她断送的将是一生。
“我先走了,你将门死死锁住,千万别开。”
再三嘱咐,画虎将眼前这个貌美可亲的姑娘早就视作亲妹看待,自己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她。
“你别怕,万事还有我和你哥哥。”
轻轻拍拍思芸的手,画虎的眼神柔和明亮,她之于思芸何尝不是死水一般生活里的一束光?
初春的天气,寒气一层一层裹夹在空气里,像是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老树上光秃秃的枝丫冒出些新芽,在月光下形似鬼魅,抖抖索索。
散宴过后的小院,安静的出奇。
在来到赵家以后,画虎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好像被拐卖到深山里的女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里不是法治社会,没有人民警察,没有司法保护。
有的是男尊女卑,是对女性人身安全没有一点保障的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