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背后的怪物要追上来了，它把周忠的眼睛放进了自己的眼眶里，好似就能够看见他们了，速度快了许多。
南安风是一刻也不敢回头，只有奋力向楼顶跑去，越往上周遭墙壁的眼睛就越少，地面逐渐变化为平坦的石阶。
这是一个好消息，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慢慢的，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是教学楼的三楼，余光里出现一抹光亮，方向来自三楼的教室办公室。
像是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在绝境中带给人希望。
不知道前方他们会面临着什么，身后的怪物离他们不过一臂的距离，在往上就是被铁门封锁的密室，他们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此刻只能拼一把，或许老师办公室就是留给普通人的避难所。
“我们去三楼的教室办公室！那里说不定可以躲避怪物！”
南安风一转，朝着光亮出跑去，陈诚也紧跟其后。
越来越近了，一扇古朴陈旧的门出现在他们视线里，不知荒废了多少年，他们是唯一打开那扇门的人，唯一的活人。
来不及多想，南安风和陈诚奋力一扑，办公室的大门承受不了莫大的压力，颤颤巍巍间终于轰然倒下。
南安风三人随着大门的倒塌也顺其摔倒在地，烟尘四起，吸入肺中不住的咳嗽。
连忙站起来驱散灰尘，办公室内的面貌一览无遗，几张办公桌，桌上堆着教科书和作业，还有一杯没有喝完的茶水在升起水雾。
很普通的布景却在此时显得不正常。
更加奇怪的是，当他们推开大门时，原本紧跟其后的怪物似乎被吓到了，变得犹豫，怪异扭动的手和踱步不停的身姿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它不敢进来，它在害怕什么？
林梦寒时全场最为敏感的一个人，闭上双眼，静听四方，入耳的是四个人的呼吸。
另外一个是谁？绝对不是那个怪物。
再次睁开眼，仍是不见多出来的那个人，但是他确实在此处，是比身后怪物还要恐怖的存在。
陈诚累的湿透了衣裳，他瘫坐在一张办公桌上，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泪水再次滑落，一停下脑子里就想到了为了他们献身的周忠。
悲从中来一把掀翻了在手边的茶杯，热水撒了一地。
“如果不是为了我们，老周说不定自己都可以逃出去。”
一时间触动了所有人的痛楚，南安风眼中逐渐湿润，紧握拳头，忍住哭泣的冲动。
他们都没有看见，在陈诚掀翻茶杯的一瞬间，门外怪物显得更加焦躁不安了，它似乎想要立刻逃离这里，却又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阻拦住。
它看见了什么？或者可以换个说法，是什么看见了它？
就在刚才，陈卿卿觉得这个办公室可能是闹鬼了，她还有证据。
刚刚欣赏完窗外奇艺景观的陈卿卿才转过头来，原本好好待在桌子上的茶杯瞬间起飞，给她来了个意想不到的粉身碎骨。
伸手端茶的手一顿，她呆愣着看着碎成一片片的杯子，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在脑海里。
“系统，这办公室，是不是闹鬼啊？”
不然这杯子怎么凭空飞了出去。
“宿主，你也是越来越幽默了，你自己就是鬼这算什么，鬼喊捉鬼？”
陈卿卿思索了半天无果，也懒得在去追究原因。
这个小世界着实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在的，眼神瞟到了从刚才起一直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扫地大叔。
他眼神奇怪，明明害怕的不得了却一直在门外徘徊着不敢进来，好似办公室里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人在。
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只有陈卿卿一人在。
“门外那个大叔，杯子碎了你进来把它扫了吧。”
可是此话一出，那个扫地大叔明显更加惊慌失措了，抓着扫把的手都在抖动，眼球外凸，血丝充盈，口水顺着嘴掉下，一副癫狂的模样。
“你看的见我，这怎么可能！你还没有死，你还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我到底死没死？”
面对陈卿卿的调戏，系统表示不想理你，还朝你翻了一个白眼。
无论陈卿卿怎么和小世界的人关系亲密，她都再明白不过，她不是属于这里的人，迟早有暴露的一天。
“好像那个扫地大叔对于我能够看见他这件事很意外，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陈卿卿不禁想起了遭遇大壁虎的凉夜，娇小的少女和庞大的怪物，那注定是个没有双赢的惨剧，她眼中只有它，而它眼里却是其他人。
这究竟是鬼性的扭曲还是功德的沦丧。
“请说人话宿主。”
“明显那晚上在教师公寓只有我看的见那壁虎怪物，而原住民是看不见的，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如果系统有脑袋的现在肯定是一头黑线。
“明白什么？”
“这个扫地大叔发现了我不是这个小世界的人，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陈卿卿压抑了许久的戏精冲动终于爆发了，她颤抖的胸膛示意她不平静的内心，“斩草除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宿主不要忘了你也是……”
陈卿卿熟练的将系统禁言，继续她的发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怪就怪他今天运气不好撞破了我的秘密吧。”
说着，她发出反派般桀桀桀的冷笑声，冲向门外擒住扫地大叔的脖子，手疾眼快的一击致命，扭断窒息。
而另一边，南安风只感到一阵阴风吹过，回头望去，那个守着他们不肯离开的怪物被举到空中，紧接着脖颈断裂，扔下了楼底。
全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快的来不及让人反应。
对于怪物突如其来的死亡他并没有想象的喜悦，相反是更加的谨慎与紧张。
死死盯着前方，那里有一个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伫立，强大诡异，不知是敌是友。
“那个杀了老周的怪物就这么死了？”
陈诚有些全身发冷，不可置信，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林梦寒捂住了嘴，眼神告诉他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三人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懈怠，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林梦寒割开了食指，在手心画下了一个诛鬼符，有一丝不对她就立刻动手。
只是这次她用上了心头血，威力将会大不相同，想到这一点，她眼里闪过一丝神伤。
半晌，陈卿卿动了，她被惊住了，张大了嘴看着这座教学楼，荒凉，陈旧，诡秘，处处青苔，石砾掉落，荒弃了十几年的模样。
她不就是喝杯茶这个世界就怎么大变样了呢。
“这怎么回事系统？怎么感觉这个世界好像要崩了一样，这是发生了什么？”
此时系统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同样目瞪口呆，“刚才监测到，好像是创世鬼崩溃了，连带着这个小世界也即将崩塌。”
她都还没有发力就被告知南安风他们已经通关了，一时间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为什么创世之鬼突然崩了，这么弱的吗？照理说不应该的啊。”
系统反驳了她，“创世之鬼不是按照实力的强弱区分，一个人死前的执念越深就代表他越舍弃不了过去曾经，才足以支撑起一个磅礴世界的运转。
不管现实的对与错那是他唯一的栖身之地，只有在一切支撑的信念崩塌之后，一个人死亡的真正终点才会到来。”
“是什么？”
“魂飞魄散，泯灭天地。”
陈卿卿不禁想起了上一个小世界遇到的女鬼，她的怨念弥漫到了整个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面目可憎，不管是无视的目光还是善意的援手在她眼里都没有区别。
支撑她存在于世的就是对所有人怨恨，在她心里错的不是她，而是整个世界。
那么这个世界呢？
还有很多没有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老师好像都知道了他们死去的事实，却初心不改的日复一日的教书育人，仿佛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反观之，学校的学生们大多死气沉沉，浑浑噩噩。
他们说的“站队”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真实存在两个互相对抗的团队，为什么学校的老师是那个押注人。
漆黑的天空不见一丝光芒，黑云压城城欲摧，耳边还萦绕着隐隐约约的哭喊抽泣。
“这个小世界崩塌了南安风他们就能出去了吗？”
“不太确定，系统也计算不出来创世鬼崩溃后他们能安全逃离的机率。但一定确定的是他们肯定做了什么刺激创世之鬼的事情才导致小世界的一切如此愤怒。
是的，你没有听错，宿主眼前是这个小世界真实的面目，没有希望存在只剩下死寂，赌上崩溃的全部代价也要将罪魁祸首拉入深渊一同沉沦。”
现在情况很糟糕，但也仅仅是对于南安风他们来说。
陈卿卿穿成学校的一名教师绝对不是偶然，因为有系统这个外挂存在，连小世界的鬼都不能发现她外来者的身份。
想必也没有针对她的必要，那么这个世界的恶鬼将一切目光都放在了南安风身上，对于陈卿卿少了防备之心。
简而言之，陈卿卿就是混迹在恶鬼阵营中的狼人，是最有机会刀了那个“预言家”创世鬼的人。
如果说，她穿成老师不是意外，那有可能的是这个身份最有机会接触创世鬼。
或许这两天她也已经见过他了，他会谁？
一个苍老的身影浮现在陈卿卿脑海里。
莫非是他？
陈卿卿化作一团黑影，恢复了红衣模样，当即快速飞去了教师公寓中，她要赶在小世界崩塌弄死南安风之前阻止惨剧的发生。
风拂过她的发丝，内心还是充满了不解。
为什么这个小世界的创世鬼会是他？
丝毫不知陈卿卿的离去，南安风三人警备许久想象中的恶鬼依旧没有现身，林梦寒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多出来的那抹气息消失了。
“它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大概是暂时安全了。”
林梦寒朝着南安风二人说到，她眉头依旧紧锁，此时此刻的情况的她也闻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世界好似要崩塌了，虽然他们很大可能会葬身于此，但同时逃离的机会也展现在他们眼前。
生伴随着死，就看他们能如何找到那个破绽了。
一抹沉痛在眼中闪过，林梦寒她也没有想过周忠会死的那么惨，生生被折断全身骨头而亡！
其实所谓救误入阵法的普通人那种理由都是骗他的。
她执意来到这个阵法还有自己的私心，除了破坏阵法外，更多的是想让周忠看到这个阵法的凶险。
这是玄灵局的人阴差阳错下留下的恶果，她就是想借周忠警局的身份给他们施压，让他们看看当年自己亲手种下因果带来的反噬！
但她对于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了，报应就是亲眼目睹周忠的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
现在她做的这一切又和玄灵局那帮道貌岸然的人有什么区别？
想起几天前在周忠脸上深深一吻的小女孩，当时她是怎么保证的？
“姐姐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保证会把我爸爸安全从坏人手里带出来！”
女孩单纯透亮的眼里满是信任，奶呼呼的小脸上充满了严肃。
“好的，姐姐答应你，周警官肯定会安全回到小不点儿的身边。”
小手勾上大手，是一场郑重其事的承诺。
但她却失约了，周忠还是为了救她才……
“操他妈的！”林梦寒低声暗骂。
她转头望向南安风二人，现在不能再让这两个人有任何一点意外，否则她死不足惜！
手指微动，林梦寒没有一点犹豫的刺破十指的指尖，抬手到胸前，指尖的血像是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断的冒出，从一滴滴刹那间融合成涓涓细流，落到地下在她脚下凝聚成一片汪洋海洋。
血水渐渐爬满了整片墙壁，将诺大的办公室包裹着，入目是刺眼的红。
南安风二人当然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在他们眼里，林梦寒此时面色苍白，不是失血过多的白。
而是死人一般的惨白，毫无血色，眼瞳变得血红，恰似方才他们在楼道口看见的诡异眼珠一样。
她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南安风二人却没有一点奇怪，莫名感觉。
这是她真正的模样。
“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神仙山唯一传人，不是人反而是隐藏于世的恶鬼，祖上十几代的脸面都要被我丢完了。”
林梦寒扬笑自嘲，只有她自己懂其中的挣扎与落寞。
“你要干嘛？”南安风察觉到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连忙出声问道。
林梦寒望着二人，嘴角勾起他们熟悉的痞笑，“还能干嘛，当然是送你们回家啰。”
话音落下，在他们身边蠢蠢欲动的血水立马涌上，将他们紧紧包住，他们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一般舒适温暖。
顷刻之间昏睡过去。
赌上一半的寿命，林梦寒和体内压制了十几年的恶鬼血统签下契约，将不在有任何保留的尽数释放。
血水似惊涛骇浪般拍打着墙壁，源源不断的从林梦寒体内涌出，它肆意畅快的冲击着每一处，腐蚀了墙上的眼睛，地下的人脸。
连一声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切都被淹没了。
血水加快速度向周围蔓延开来，整座学校沉浸在一片血色的海洋中，林梦寒就是海洋中唯一的轮船。
她要吞了这个世界，这个小世界是聚怨阵的阵眼，只要摧毁了它就可以破阵！
血水无声的层层冲刷着学校的每一角落。
以更深的罪恶掩盖之前的罪恶，以绝望对抗绝望。
抬头望天，血日当空，无论过程如何。
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