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兄弟争吵
“六哥……？你怎么在这呀？”大杨送完篮子回头看见杨二郎在路口站着。
“篮子送完了？”
“送完了，朱掌柜子又跟我订了几百个年外送呢！”大杨高兴的说完。
“年外的你送回坊子做吧！”
“为什么要送回坊子做呀？”
“没有坊子朱掌柜……”
“没有我，朱掌柜子也会找别的篾匠来做，他不是非百子村的坊子不可的六哥。”
“你让我送回坊子里是为了什么？”
“五爷爷现在还躺在床上，你把人都带走了，你不是让他老人家去死吗？”杨二郎有些愤怒的说道。
“我不带走五爷爷就能活了？坊子就能活了？”大杨一步不让的看着杨二郎，没有温度的眼睛紧紧的看着杨二郎。
“至少五爷爷能安心……”
“他不会安心的，除非你能回去管编坊子，不然他永远都不会放心的。”
“我……”
“你做不到吧？”大杨咧嘴讽刺的笑笑。
“你最喜欢说了，说了又打倒退不领头的，还总是时不时的指点两句，你既然知道五爷爷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你让我把篮子送回坊子里，年外七八百个篮子怎么交货？谁编？工钱怎么分？难道朱掌柜子白送钱给我们吗？”
“坊子不是成子叔还在吗？在不济不是还有你吗？”
“六哥你好会做安排呀！既然你条理这么通顺，当初你为什么不管理坊子？你不都是嘴上说的山响吗？”
“事实是你也知道叔伯们不好管，他们时不时的把恩情挂在嘴上朝你要，你怕得罪人所以你借着六嫂的由头退了，你退了就算了，你还喜欢隔三差五的说几句，现在我们索性都敞开了给你管，你有本事接吗？六嫂不回山上你接的住吗？”大杨冷冷的看着杨二郎。
“你……”杨二郎有些狼狈的看着大杨，一肚子的教育话此刻全无了。
“五爷爷倒下了，成子叔根本不懂怎么管理，我出头那些人不听，一个劲的说你又送单子又送筐的，我们都靠你吃饭的，五爷爷不在了坊子的人管不住只好停了不做了，你当时在村里怎么不去管管呀？”
“你看我这手，我们十来个是靠你吃饭吗？我要带着他们去府城找活干，五爷爷愣死不同意，你给的所谓订单，是我们十多个孩子日夜不睡觉，编篮子养活四十多个人的理由吗？”
“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去坊子说不行呀？他们一不会编，二不会破篾子，就连去砍竹棍都是五爷爷要亲自下床爬去他们才去的。”
“秋谷子编篮子困极了不注意，手捣了一个对穿都舍不得找郎中看手，夜里疼的在床上打滚哭，好不容易赶出来了篮子，工钱平分下来还没四百个钱！”
“我们凭什么还要供着他们？你心肠好有本事你回去管坊子，我立刻就把篮子送去坊子去做，从此以后我不跟你争，我把人都给你送去，我来府城做事，你答应吗？”
杨二郎看着大杨通红的眼睛，他握紧的拳头显得特别的可笑。
“你不敢接，我知道你不敢接的，”大杨笑的畅快莫名。
“二叔在的时候手把手教你打猎，当时他就说过你心软无用，空有一副身子骨，你还记得吗？”
“可笑五爷爷和成子叔硬压着我们不给出头，养活那一帮无用的人也就算了，还听你这个无用人的话，认为你好大的本事！”
“你更可笑！你也以为自己好大本事吧！你没有捡到六嫂的时候，你在村里有过这么重的份量吗？你做成过一件大事吗？说过一句有建设性的话吗？”
“五爷爷他人老成精，晓得你耳根子软好掌控，只要牢牢的抓住你，六嫂就会乖乖的为坊子卖命，而你还能得了人前的所谓好名声风光！”
“大爷爷可怜你，不忍心你的小家散了，所以对你半拴着慢慢的放了你，你还当自己好了不得呢！你应该感谢谷雨他们为你分担了，如果把你放在皮坊子里，你还不及谷雨呢！”
“我怀里现在有十五两银子，回到村里我们一人一两还能每家买点粮食分分，年底交税的时候，我就不用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钱交了，他们也不用看眼色被人施舍赏一口恩情了。”
“你愿意无条件帮他们十来个交户税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愿意，你也就会嘴上恩德了，跟村里那些躺我们身上要恩情的人一样，他们是明着要，你不一样，你是好听的话都说完，然后还让我们感恩戴德你，”大杨扯嘴笑的异常的刺眼。
“大杨我没这么想过……”
“这是我们日夜不睡觉的辛苦钱，我不怕五爷爷知道，我也不怕你回去接坊子管，因为他们几个压根就不想你回去，就是你回去了他们也不会回坊子的。”
“你这么无私的人，就不应该成亲拖累六嫂的，她那么聪慧的女子，生生的被你拖累的不敢回山上！”
“她次次因为你出事你都不在，而你次次出事都是她帮你想办法，你下大牢砍头她冒着掉进泥潭的危险上山打猎物救你。”
“坊子的事你的无私名声出去了，可是谁又看见了她不顾名声教我们几个做的事？就这还被三婶和冯雪生的娘，当面指着她的脸骂‘不知廉耻’！”
“就因为三叔家的事你多嘴，三婶带人推她想摔死她，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在风光无限的听人吹捧呢！”
“皮坊子大把的人挖池子，为了突出你，大雀专门找你去帮忙拿主意，你去了拿到主意了吗？到头来还不是邢叔看不过眼指导的！”
“他为了顾忌你的脸面，偷偷的告诉大雀怎么挖，你大概还沾沾自喜的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村子里少了你不行一样，我们都要听上你两句教训话才行。”
“你问问你自己，你本事真的这么大吗？你又为她做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你把她从山里背回来了，可是她不顾性命名声的，不也把你从大牢救出来了吗？你怎么配的上她的？”
“我也就比你迟生了六年，就比你迟生了六年……你哪怕有一点强过我，我都不至于这么不甘心！”大杨哽咽着声音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二郎木着脸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大杨的话就像一把刀劈开了他，再把他捣碎了重塑，血淋淋的面皮生生的被剥的面目全非。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四下，身上的那点长兄威风气被臊的一点不剩。
傍晚回到大院呆呆的坐着也没人打扰他。
邢房匠在门外看了要进去说两句，被大山叔直接拉走了。
“大杨很早就没了父亲，他跟六子还是本家兄弟，就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也是兄弟间的事情，吵几句很正常的，不吵才是有问题，毕竟谁也做不到这么无私的奉献，除非大叔还活着。”
“他呀！怎么说都不听，一心非让人交出去的，几个孩子编筐的手都变形了，就是我看了都不忍心说这话，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头了！说死都不长记性，”邢房匠恨铁不成钢的说到。
“有阿秋在日子过顺溜了，忘了大牢里的苦头了，他哪吃过大杨的苦，打小吃上顿没下顿的尝尽了冷暖，说实话那孩子要心智有心智，要担当有担当的，遇事还能处理的滴水不漏，在坊子里埋没可惜了！”
“以后他带着那几个孩子自己做也好，再也不会有人天天找他讨恩情的，他爹都是为村里的事死的，到头来村里还觉得对他们寡妇娘们有恩情的，一个个都去讨要所谓恩情！”大山叔有些感怀的长叹一声！
他们光顾着说话了，没看到身后的杨二郎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
空洞洞的眼睛看着地上，原来叔们都知道他的可笑呀！只有他还以为自己是正确的。
那阿秋知道吗？她那么聪明她肯定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说他了？因为对他彻底的死心没救感到失望了吗？
杨二郎有些不稳的走回房间，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才壮着胆子走进去，他以为迎接他的是生气，不想进屋阿秋在拍着孩子睡觉。
“回来了！走路轻一点糖块闹了半天才睡着。”
阿秋还是跟以往一样温柔，他干干的开口到，“我去城门口等大杨了。”
等了半天阿秋也没接话回话，还在有节奏的拍着孩子，“我想让大杨把新接的订单拿回坊子里做，本是想安慰五爷爷的……”
阿秋还是没说话。
“大杨不同意，他说除非我回坊子里管事，他才把订单还给坊子里。”
商秋低低的回了一句“嗯”！
一声“嗯”彻底击垮了杨二郎，他紧盯着商秋的眼睛再也承受不住了，瞬间辛辣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不冷不淡的神态显得那么陌生。
“阿秋，要不是有糖块了你会不会走？”
“会，”商秋也没有掩饰自己的伪装，现在能平和下来是觉得这是他的天性。
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么个人吗？如果因为生活了一年，就变了他的性格也不现实，别的他做的都不好，但是他对自己好呀！对孩子好呀！
对娘俩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们，就这一点，商秋也能慢慢的陪他改变迁就下来。
“阿秋，我的糊涂很拖累你吧？”杨二郎低着头看着一片水渍的衣摆。
商秋转过头看着他，“我还能应付的来，就是村里的那些人怕是你让他们为难了。”
“我没有多想，就是觉得不该让五爷爷伤心，看着大杨变形的手，我晓得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了……”
“心里晓得了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村里那些人比大杨还小吗？或者比土堆还小？靠着孩子们的血汗分钱也确实畜牲了点，五爷爷都不管了，你让他们送回坊子里做谁管呢？”
“就像大杨问你的，你愿意回去管吗？”
杨二郎摇摇头，“我没有本事管也管不了！”
“洗洗睡觉吧！你管不了就放下，村里里正叔不是还在吗？”
杨二郎呆愣愣的看着商秋，一句里正在的话打的他狼狈不堪，
“对呀！还是里正叔管呢！”他没什么生气的眼睛里，莫名的多了一些可笑的嘲讽。
“他说的对，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起身沉默的去打水洗漱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