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清了
商秋睡的正香的时候被人拍醒了，“什么时辰了？”她起身赶紧揉揉眼睛。
“鸡叫头遍约么五更了，我们现在下山吗？”
“下山，你脚能走吗？”
“没事的，经常走都已经习惯了。”
“你把那边的东西都藏好了，免得他们找不到来这边摸底。”
“藏好了，”冯雪生说完走出房间，点起炉子小火慢慢炖着，约么天亮木头便能全部烧完，他娘醒了手一伸就能够到吃的。
家里都安排好一切，两人挑着鸡羊背着筐提着皮灯走了。
一夜雨下的还没有停歇下来意思，不过雨帘没有那么大了。
因为怕人看见他们的猎物，就用草盖子盖住了猎物，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跑。
从五更天一直走到小响午才到了嵩阳府城，高大的城楼上来来回回的有士兵走动。
因为下雨府城也没有多热闹，零零散散的人穿梭在雨中行色匆匆的走着。
“我们去哪里卖这些东西？”商秋左右看看没看到菜市场呀！
“跟我来，这些野味摆摊子卖肯定被人压价，还会被地保收保护费的，”冯雪生挑着东西带着商秋穿过巷子，来到一个特别雅致的小书楼前，这里人来人往的穿着打扮很体面，还有不少人腰上别着剑，手里拿着扇子。
这一看就是书生呀！商秋眼睛转了转，这里的确是好地方！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的，她回身看还有两个花楼，里面的姑娘出来进去的摇曳着裙摆。
“野味，难得一见的野山羊！”商秋突然粗声粗气的喊起来，还把草盖子掀开了。
四腿被绑的山羊挣扎不休，吊挂的野鸡鸭都咕噜噜的打鸣。
难得一见的野味了！商秋走来走去的喊着，余光看向边上伸头向下看的公子们，故意拉着冯雪生要走。
“那个瘸子你等一等！”楼上跑下来两个小厮叫人。
“叫我吗？”冯雪生停下转头问。
“这里除了你是瘸子，还有谁是瘸子？”小厮不耐烦的说完。
“你这些野味我们公子全都要了，”说完很嫌弃的扔了一个绿绣荷包过来。
商秋慌忙接住荷包，重甸甸的摸在手里挺硌手的，心里一喜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赶忙把荷包揣进怀里。
冯雪生也是一脸的笑容，“小哥野味送进去吗？”
“跟我来，”冯雪生跟商秋对看一眼跟在了后面，进了一家花楼的后院，卸了一半的野鸡和斑鸠鸡下来。
“今儿晚上是芙蕖姑娘竞魁首的日子，这些野味是我们爷特地叫人送来添菜的，”小厮对着一个徐老半娘的女人说到，
“怎么贵卿少爷今晚不来给我们姑娘捧场？”
“妈妈莫要再想了，我们爷今晚有别的事儿绊住了，”小厮爱理不答的说完准备走了。
“我们姑娘这么大的事，你们爷……”老鸨拉住小厮的手塞了一个东西，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小厮也许对东西满意了，小声的开口道，“我们爷也就图个新鲜罢了！”
那边的“绮春楼”新进了一个才貌双全的人儿，“我们爷……”小厮笑的意味莫名。
“芙蕖姑娘来来回回总那么几支舞，再美的人天天看也有腻歪的时候，”小厮对走过来扶风若柳的美人笑笑，对冯雪生招招手示意赶紧走。
那美人芙蓉面颊都是失意，眼里更是遮不住的伤痛。
几人跟她擦身而过，商秋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我可以帮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一下，你去通知你们爷，这些野味我想全都要了，”芙蕖静静的看着小厮。
“芙蕖姑娘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吗？”小厮一摊手很无奈的不同意。
“你只管去说，”多少钱我们“芙蓉榭”还能出的起价。
老鸨看着执拗的芙蕖眼里都是无奈，讨巧的走过去说好话，“你回去只管说，你们爷不会难为你的，不行我亲自跟你去说说。”
小厮看看芙蕖，“算了我现在去回吧！”
“你想要什么？”芙蕖看妈妈走远问面前的人，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人真能帮她吗？她不敢信，不信眼下又留不住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想要钱，救一个被冤枉等着买命的钱。”
“你要是真能帮我，我帮你救人还给你二十两银子，你要是糊弄我，芙蓉榭可不是吃素的。”
商秋看了她一眼，斟酌半天还是放弃了。
“只要你尽心尽力帮我得了魁首，我不会亏待你，就算没得头名也不找你麻烦，芙蕖急切的拉住要走的商秋。
冯雪生看着商秋眼里都是担心。
“好，你想办法带我上楼去，”商秋看了一眼外面回来的人说道。
“一更天你去门口不要走，我让人带你悄悄的进来，”芙蕖说完恢复了高冷的模样。
“瘸子把东西都卸给她们吧！芙蕖姑娘，我们爷让你晚上好好比赛，”说完笑盈盈的出去了。
芙蕖脸色暗沉的看着小厮的背影。
来人带冯雪生去后院卸东西，商秋留在这里没走，她看了一眼淡淡的开口道，“姑娘这样的即使赢了今晚的魁首也没胜算，进了艺行跟人谈感情，只能自取其辱！”
芙蕖居高临下的看着商秋，水盈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我晓得他红颜知己多，可我就是管不住这颗心，”说完捂着嘴转身上楼了。
商秋挑挑眉毛，安静的等冯雪生出来。
二人被送出楼外，商秋拉着冯雪生走去偏僻的角落，掏出荷包给他看，大小加一起有九两多银子！
冯雪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傻傻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商秋拿了特别小的一块坨子出来，其余的都放怀里揣好，带着人去了药馆抓了两幅药，人家找了她三百个钱，她捋出二百个钱用破布抱好放背筐里，自己身上装了五十个钱，又给冯雪生身上装了五十个。
“我们现在去大牢看看情况。”
“大牢？是不是……”冯雪生不确定的住口了。
“嗯，救人不得打探情况吗？”商秋拿出十个钱买了几个肉包子装好，借着买肉包子打听了大牢在什么位置。
小摊的老板还是很热心的，详细的给指着位置，还告诉她进去看人要给多少钱合适。
冯雪生从来没有来过，对牢狱还是本能的畏惧着，默默的跟在身后不说话。
商秋掏出四十个钱递给开门人，然后告诉他想看什么人。
衙差在前面走着，手臂粗的木框子里关了两三个人，昏暗的牢里什么味道都有，进去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呀……”被关的人胡乱的叫着。
“都给我安静点，是不是想上枷锁了？”衙差粗鲁的用棒子敲木头。
“你要看的人在那里，快点呀！”说完出去了。
商秋走到跟前看坐在地上的杨二郎，他一脸的颓废样，也看不出实际多大，唯一能辨认的就是年轻，身上臭的都不能闻。
“杨二哥……”
杨二郎猛的抬头，“商秋？雪生？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雪生不好意思的也上前来，慌忙卸下背上的筐，翻找肉包子准备拿出来。
商秋一把按住他的手，周围饿狼一样的眼睛看不见吗？“我们打算凑钱赎你出来。”
“哼！赎人没有二十两都甭想出去，”跟杨二郎同个牢房里一个犯人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说到。
杨二郎到是很平静，他看着商秋眼里闪过悲伤，“你被杨家赶出来了？”
“嗯，冯雪生昨晚收留了我借住一晚，杨二哥我一定会凑钱救你出来的。”
“倾家荡产都凑不到二十两，别凑钱了，棒梗怎么样了？我的房子还在吗？”杨二郎轻声的询问道。
“一切都还好，你的那些猎具我怕被人糟蹋了，都让冯雪生给藏起来了。”
“棒梗肯定对你不好，不然……他是我山里捡来的孩子，我走后要是杨家对他不好，就让他回去认他爹娘吧！”
“他爹娘？”
“对，屋里有他一块包被布，那布看着不便宜，他认回去了也不用受罪。”
“时间到了赶紧走，”衙差进来催人走。
商秋回头看着杨二郎，他目光平静豁达，脏乎乎的脸并没有伤春悲秋的恐惧，安静的靠在木杆上还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出来大牢冯雪生回头看了一眼，“商秋你怎么不让我拿肉包子出来？”
“你拿出来他也吃不到，冯雪生，你现在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一遍。”
一是：“我给你当娘子，我们现在已经有九两多了，回去再进山到了明年秋天总能凑到二十两……”
“万一逮不到猎物了呢？不是每次进山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昨晚就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冯雪生打断了商秋的话，眼里多了一丝挣扎。
二是：“人！我是一定要救的，你愿意我们一起凑钱救人，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怪你，那九两多我也都给你，算是谢了你昨晚收留我的报答，”商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冯雪生挣扎半天握紧的手松开道：“对不起商秋，我……”他欲言又止的说不出来，他太想要这钱了，他们都明白这九两银子就是天文数字，二十两呀！猴年马月都凑不齐的，虽然那花楼的姑娘说给钱，那不也是得了头名才给吗？
他急需钱给母亲抓药修房子，人有时候对未得到的东西可以慷慨激昂的答应给了，一旦真的得到了却很少做得到，这一点商秋昨晚在冯家母子身上隐约有预感了。
“没关系，钱都给你，我自己另外再想办法，”商秋也没有为难他。
“为什么？”冯雪生接过钱袋子看着商秋想要一个理由。
“我是杨二哥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的，我要是背弃他连畜牲都不如了，”商秋神色认真的对着冯雪生解释到。
“你……”冯雪生有些麻木的拿着钱袋子，怎么一趟府城走的，他还是一个人了呢？
有心想说两句不同意，他也是族人抬回来的，明白那种濒临死亡又活过来的感受，而且商秋给的选择他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他跟他娘现在都急需银钱，不同意就要把钱交出去。
“那我就把你当妹子看吧！”他低低的说完用了无限的力气。
商秋的眼神里都是歉意，她不是有意这样逼他的，昨晩一夜她看了冯母的性情，又看了冯雪生的为人，她还是觉得问清楚比较好，自己不想在救不救上扯皮，真要一起生活了他母亲好了，她们之间肯定会有很多矛盾。
而且冯雪生不是一个主意很正的人，如果在杨家和冯家之间选，她会选杨二郎至少他清明不软弱。
就算没有杨二郎，商秋也不准备在冯家待着，他们缺少了成人之间的对等。
“你跟我来，”商秋带着冯雪生去粮铺买了一袋黑米给他装好，又带着他来到医馆找大夫看骨头。
“他这脚骨必须打断重新接上，医药费可不便宜，”老大夫看着冯雪生说道。
“多少钱？”商秋问了一句。
“一两银子！”老大夫擦擦手说道。
“那你给他重新接，”商秋也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端一碗药来，”老大夫对着童子吩咐了一声。
“商秋……”冯雪生有些胆怯的叫了一声。
“别怕咬咬牙就过去了，你难道想瘸一辈子吗？”商秋鼓励的看着他。
“这位姑娘说的对，”老大夫把药递给他示意他喝下去。
又拿了一块毛巾给他咬着，伸手左右按了半天，在冯雪生放松的时候，咔嚓一声，出其不意的腿敲断了！
冯雪生闷哼一声苍白的脸上都是汗水。
握紧的拳头都是青筋，死死的咬着毛巾不撒口。
商秋看老大夫给他用木板固定脚了，她出门转了一圈雇了一辆小驴车过来。
“好了吗？”
“好了，他脚得养三个月才能好，注意别过重走路了。”
“谢谢大夫了，”冯雪生掏出荷包付了钱，被驴车车夫背上车里。
“车钱是六十个，你到家了让他再背你进去，不方便就吃包子，这一兜够你们吃三四天的了，那时候我们估计能回去了，”商秋递上一大兜肉包子放驴车里。
“知道了，你晚上怎么办？”冯雪生黯然的看着商秋说不出的难过。
“我要去救杨二哥，你回去吧！”她目送冯雪生驴车走远，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钱真能改变一个人！
知道她不方便，一个铜板都没想过给她留，算了他帮了一次忙，自己还了这么多钱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