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一晚
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小河边上，宁箜看着清澈的河水下面几条游鱼在其中游乏，然后又慢慢地离开，灰褐色的溪石在底下倒映着斑驳的阳光，成块成块的光斑如同金粉一样在水底缓慢地流动着。
拒绝了赵承煌送自己回家的提议，宁箜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下，也不是因为赵承煌，更不是因为自己内心有什么芥蒂。
只是，有些时候，真的需要那么一个独处的时间。
还是第一次，向别人展示自己内心真正脆弱的一面亦或者说，那些想要说出的话。
永远永远不要听从身体激素的冲动和一瞬间渺茫的错觉去下定什么草率的决定。
综合考虑一下，宁箜决定给自己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来思考。
思考她和赵承煌，思考他们的未来。
思考那些仿佛触手可得却那么触不可及的一切。
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可能错了。
感情……
似乎永远蛮不讲理，思考对错在很多时候并不适用。
一个承诺可能胜过一切摆在天平上的筹码。
她将自己的未来和期许压到了天平的一角，却抵不过一句对不起。
但她听着自己簇拥着自己的人颤抖着说出他很抱歉的那一刻，宁箜听见自己的内心在久违地哭泣。
只是因为看到了来时一角蔚蓝的天空，便甘愿省略上面随处可见的阴翳。
几年堆积起来的处事原则遇到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宁箜盯着水面上的自己，第一次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感觉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水面之下的泡影，只是在观看的片刻呈现出了那些最美的幻梦。
等毫不犹豫地一头埋入，才发现原来那是可以将人溺死的甜浆，形同泥沼，却日益溺死。
在这短暂的片刻，宁箜忽然想起了那个诡异的细节。
如果说，自己所看见的那一幕是在一个人的视角之上。
那么，那个视角是谁的视角。
是什么视角才会先看到脚下的砂砾，再慢慢往上，看到那漫天炽热的火舌？
脑海中灵光一闪，宁箜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平静的水面在快速抽动着，然后荡漾出几圈密集的波纹，红色的底色快速从边缘的暗影之中快速涌动而出，化为在不断跳动的红色长鞭。
炽热的气体无形地从身边匆匆掠过，每一处被其碰撞的地方都带着火焰般的灼烧感。
黑色的烟雾从眼前一个黝黑的狭间喷涌而出，化为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最后成功和红色的底色泾渭分明地分开，变为黑色天幕上不可见的一部分。
那种关于炎热和窒息的感觉就在这一瞬间涌上大脑，鼻腔之中跳动着明显的颗粒，有着胶装物体烧焦的气息，混合着原木燃烧的炭烤气味，原先好闻无比的苹果木香味在这一刻成功成为烟雾的帮凶，如同两只粗大的双手狠狠捂住了自己的鼻腔。
呼吸不得。
宁箜挣扎着，视线里只有那一片涌动地红色，还有那个拽着她离开的大手。
勃发而有力。
但是为什么看不见，看不清那些涌动的模糊不清的暗影，只有那些不断跳动的红色火花在半空中跃动的身影，那般的清晰和明了，就好像一开始就牢牢印在她的内心里一样。
不知道那种颠簸和灼烧的感觉持续了多久，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在耳边呢喃着不知名的呓语，枯槁的双手在自己咽喉之间摩挲着，随时准备掐断那最后一丝生机。
忽然，在长久的红色之中，颜色骤然变换，变成了焦土的黑色。
视线依稀恢复了一点，可以看见些许零星的事物。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地黑色的砂砾，上面铺满着黑色的尘土和不知名的碎屑，上面还依稀停留着些许的灼痕。
又……
又是这里……
宁箜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些许，然后，视线的尽头又出现了那一个男子。
他站在滔天的红色蛇群面前，看着一条条艳丽的火蛇在凝视着他，吐着蛇信子，面前涌动着数不尽的火焰和烟雾。
周围的景象又开始慢慢地浮现出来，不再是单调的红黑二色。
数不尽的人影围绕着在远处警戒线的边缘，对着那一团红色的巨蛇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着那些琐碎地，絮叨的话语。
“怎么回事？”
“听说是五楼那家的那个……”
“啊，报复吗？”
“对啊………”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就说那种女人……”
“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太惨了……”
宁箜用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那个站在火场前面的男子。
滴答的一声。
一点清凉的触感在她的脸上出现，和周围那股灼烧的火焰完全不一样。
嗯？
下意识抬头看去，宁箜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红色的团火，瞳孔里火焰燃烧着，永不停歇。
但是，那最深处的一点亮光却已经消失，变成了绝望的死寂。
视线再往上。
宁箜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俊朗而内敛。
赵……
赵承煌？
下意识睁开嘴巴，却只看到那双眼眸之中缓缓流下红色的泪滴。
然后迅速蒸发，消失在空中。
不……不是……
我……
我呢？
宁箜只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她的视线迅速拉高，然后凝聚在半空中。
然后，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倒在白色的担架上，那是黑色的焦土上唯一的色彩。
手重重的垂下。
宁箜颤抖地嘴唇，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那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