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江至诚和许清如的过去
许清如就拉着她的手，说那些不知道被絮叨了多少次的往事。
“你们爸爸不是个好爸爸……但是他为国家奉献了一生，是个好人，是个有用的人。”
这话里有对丈夫的埋怨，但更多的是深深的自豪。
陈月白哭哑了嗓子，抽泣着开口：“但是我和哥哥……都没怎么见过他。”
记忆里这个人就缺席了他们的童年，只有一个模糊的面孔，但是身形高大，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何止是你们，相宜也是，根本就没见过几面……”
许清如眼角含泪，语速缓慢，带着悲意。
“那时候我还在硫磺厂打矿，去井里采矿的时候就一双手套，那个时候没机器，只能靠我们工人天天用榔头锤来开采，人工粉碎啊……”
“那个时候日子这么苦，我不舍得让你们跟着一起遭罪，经常咳嗽，这才把你们寄养在了外婆那里。我妈年纪都那么大了，还要替我这个不争气的照顾孩子。”
说到这里，眼泪再也止不住，许清如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哭出了声。
陈月白只能拿着手帕，一点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搂紧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我妈……”
“您别这么说。”陈月白重复了好几遍，一直忍着眼泪。
她活了这么多年，平日里只会给家里添麻烦，直到这时才明白自己的幼稚。
活得顺风顺水，那是因为一直有家人给自己撑腰。
现在就到了该付出的时候。
陈月白现在整天整天不合眼，怕许清如有个三长两短，怕自己从此成为个没有妈妈的人。
她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您有什么就告诉我，女儿永远在呢！”
人的年纪越大，那些珍惜的往事就越发清晰，一幅幅画面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许清如哭完，似乎又有了些力气，继续说起来。
“以前结婚还没生孩子，我每年呀，都会给阿诚一次酱牛肉，那东西可好吃了，他可爱吃了。”
这也是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甜蜜的记忆。
随后就发生了动乱，日子越来越苦，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诉说的语气也越来越轻。
“他怕连累你们，不肯去看你们……我也怕，我也不敢回去，就只能拿出照片来偷偷想。有次春节我还在厂里忙，不知怎的，阿诚就突然来了厂里，和我说这次再也不走了。”
“我开心，就和他约定一起回去跟你们过年。你姐姐呀，就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几次，后来一直都说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子了。阿诚听到的时候，自责得都快要哭了。”
但是陈月白的记忆里，并没有跟父母一起过年的回忆。
也就是说——后来又发生了变动。
果不其然，许清如声音又哽咽起来。
“当我们刚刚动身，就又开始动乱，东跑西跑的，就走散了。我就只能回去赶紧带着你们避难，但我没用……就看着我妈病死……我就只能带着你们到白马村讨生活……”
痛苦的回忆一瞬间将她包裹起来。
陈月白不忍心听下去，趴到妈妈的肩头，哇哇大哭起来。
等情绪稍作缓和时，陈月白看许清如睡下了，她出去透透气，冷静情绪。
正好陈凌州走了过来，看陈月白眼圈儿通红，他心疼道：“月白，别哭了，我今天又去找了彭医生。”
陈月白连忙道：“彭医生怎么说？”
“哎，就说是心病。”陈凌州指了指胸口，“我估摸着妈也是担心禾柠，她跟我们姐去京城这么久，妈原本就操心。”
陈月白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禾柠什么时候回来。”
苏禾柠要是回来了，她妈妈的病情估计也会好点。
“哥，你说，要不我们去问问村长，有没有什么法子联系上禾柠？”
陈凌州这段一直跟村长一起忙着后山的荒田开垦，每天都凑在一起。
上次苏青云电报传来的消息还是村长捎来的。
“我去问问。”陈凌州正好要回后山，“你在家里陪着妈。”
陈月白连连点头。
后山。
村长是知道许清如老太太的情况，他也格外关心这件事。
“电报在镇上，要走很久，我一会儿就让村委的人骑自行车跑一趟。”
陈凌州感激不已。
村长摆摆手：“还得感谢禾柠，要不然我们哪里知道这土里的宝贝啊？”
他原本想着白马电厂里面有电话，但是好像只支持内线拨打，要打去京城，估计还得够呛。
有了村长的帮助，电报很快就发出去了，要等两三天才能收到。
而陈凌州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开往白马村的火车刚刚发动。
苏禾柠担心范言心受不了这样嘈杂的环境，一路上将所有的细节安排得滴水不漏。
可没想到，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精神头却不错，甚至反过来宠着她。
“我给你削好了苹果，赶紧吃。”
范言心带了个小盘子，清洗干净后，将苹果切成了小块，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孙女。
原本觉得距离很远的人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亲人，苏禾柠多少没反应过来。
她连忙接过，“谢谢您，我自己来就行。”
没想到范言心却摇摇头，语气中略带着点失落：“禾柠，今天你还没叫奶奶呢，这多生分啊！”
看着范言心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巴巴的，苏禾柠有些哭笑不得。
她顿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不少，连叫了好几声奶奶，才让范言心笑逐颜开。
苏禾柠想到许清如老太太，对范言心道：“奶奶，要说起来，我在白马村还有个奶奶。”
那肯定不是苏老太那个糟心的玩意儿。
范言心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不是你姥姥？”
苏禾柠这才察觉出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急忙点头，解释道：“我以前就不喜欢苏老太的为人，一直不想叫她奶奶，我们南方这儿，很少有人叫姥姥，基本上都是说外婆，‘外’这个字多生分啊，像是把妈妈家的人往外推一样。”
虽然是统称，但是苏禾柠个人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范言心握住她的手，又从这三言两语里窥见了自己宝贝孙女小时候的艰难处境。
范言心顿时对那个苏老太恨得牙痒。
她很是心疼，摸摸孙女的脸，轻声开口：“叫什么就是个形式，奶奶和姥姥都是一样的。”
苏禾柠读懂了这眼里的疼惜，笑了起来，心中很是满足。
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和上辈子完全不同，都值得珍重以待。
“以后我就叫姥姥，这样就能和奶奶区分开了。”苏禾柠随口又扯了几句闲话，“您别说，我们村子里真的很少有人叫姥姥，您不说，我都没回过神来，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谢年璟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从不打扰她们的对话。
只是默默端来温热的茶水，将所有的行李揽到自己身上。
然后就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苏禾柠，全然化作了望妻石。
范言心活了大半辈子，在识人这方面有一套，对这个小子很是满意。
谢年璟不光是人长得好，心眼儿也实在，最重要的是对她宝贝孙女一心一意。
一路上相处下来，范言心早就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
既然已经提到了许清如，苏禾柠索性讲了讲姥姥家里的情况。
范言心缺席了她成长的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遗憾，所以听得极其认真。
“我家舅舅是个老实人，有时候太憨了！缺心眼儿，不过他很宠老婆，也是个好爸爸，我很喜欢他。”
“还有小姨，我家小姨没比我大几岁，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很天真很可爱，像我的好朋友一样，我姥姥家的人都特别好！”
“村里的人虽然偶尔会搞些小事情，但是整体来说，大家都很和谐。”
苏禾柠想起刘大妈，给范言心分享了刘大妈的趣事，包括她把苏老太太气得跳脚的事情。
范言心听着自家孙女风趣幽默的话语，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
苏禾柠刻意挑了好的部分，把苏家那些糟心玩意儿一句话带过了，她可不想惹得奶奶心情不好。
一路闲聊，路上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
连劳累的车程，似乎都没那么磨人了。
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苏禾柠一行人风尘仆仆。
看到眼前熟悉的白马村出现在眼前，她竟还有那么一丢丢想念，毕竟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因得怀孕时那段糟糕的经历，范言心一想起白马村，心情一直特别沉重。
但一想到儿子孙女都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范言心的表情又缓和了几分。
“老公，你累不累？”苏禾柠挽着谢年璟的臂膀，娇声问道。
谢年璟话不多，却格外会照顾人，大活小活都被他包下。
现在三人下了火车，行李也全都在他一个人的手上。
谢年璟身材高大，力气更是不小，肩上背了一个大包，手中提着一大袋，硬是走的跟没事人一样，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但听到媳妇儿时不时就关心他，谢年璟心中一暖，低声道：“不累。”
范言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孙女和孙女婿相处这么和谐，谢年璟是个会疼人的，对柠柠好得让人没话说，她心中自然也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