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坦白
小米油乎乎的手攥着一片卤牛肉送到方凝嘴边，“三婶，吃。”
哎呀呀，百密总有一疏，另一口大锅里还有卤牛肉呢，她居然忘记了。
林大嫂忸怩不安的说，“三弟妹，我看当家的回来了，我就切了一点牛肉…”
“没事儿，在自己家里吃没问题，只要不拿给外人吃就行，对吧，大哥？”
她盯着林老大，颇有深意的说道。
低头对小米说，“小米吃吧，三婶吃饱了，谢谢小米。”
小屁孩儿吃得津津有味。
“谢谢三婶儿。”小米突然福至心灵，开窍了一样。
“小米真乖，良心大大的好，是颗好笋，三婶儿晚上，再给小米做好吃的。”
她笑的眉眼弯弯，着重在良心大大的好和是颗好笋两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林天驹低着头，他怕自己笑出声来。这个小丫头，拐弯抹角的在损人呢。
闷在心里的那口郁气，烟消云散。他知道，小姑娘在给他撑腰呢。
说他怂也好，爱吃软饭也好，小丫头的软饭他吃定了，太香太好吃。
方凝去厨房把火关掉，二十分钟，压海参够了。
这么挤兑林老大，他居然还没走，所图不浅啊。
方凝索性把躺椅和小毛毯拿进来，铺好，让林天驹躺着。
方凝笑嘻嘻的说，“一家人都凑一块儿不容易，你们唠吧，我和三哥也听听。”
林天驹只手遮脸，盖住弯起的嘴角。
他想亲亲小姑娘甜蜜蜜的小嘴巴，太招乐了。
林老二在县城学车，中午都不回来，林二嫂终于觉出这气氛不对，小眼睛亮了起来。
看到老三小两口都在堂屋里没打算走，林老汉老两口也坐下来。
林大嫂收拾着碗筷进厨房，刷锅洗碗，再没出来。
“说说吧，老大回来有事儿？”林老汉问。
他算是看出来了，小丫头憋着一股气呢，还是针对老大的。
林老大下意识的看了那两口子一眼，有些难以开口。
方凝抬眼看林老大，“大哥，老爷子问你话呢，怎么没听你回话？”
“也没什么，爹，二弟在学车？”他回过神来，问林老汉。
还是先迂回一番再说。
方凝愣了一下，她好像忘记这回事儿了，“三哥，是我让二哥去学车的，我忘记告诉你了。”她压低了声音。
“嗯，我知道，二哥都告诉我了。”他好笑的看着小姑娘。
这小丫头心不是一般大，出钱让老二去学车，还说要买辆车，这种事儿她都能忘。这也说明，丫头是真的不差钱儿。
别人眼中几万块的巨款，可能在妞妞眼里，也不过是点儿零花而已。
他真的很好奇，妞妞的钱到底哪里来的，可他不能问，不但不问，他还要给小姑娘做掩护，他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小仙女。
林二嫂看了半天热闹，发现火要烧到他们这房，看着方凝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就有底了。
立刻得意洋洋的说，“大哥，这你可问不着咱爹，是三弟妹出钱让老二去学车的，三弟妹还说了，老二考出证来，就买一辆车，以后上哪去，都不用坐别人的车了，咱自家就有车。”
对，就是要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方凝递给林二嫂一个赞许的眼神。
并且挑挑眉，意思是你还可以再王八之气一点儿，不，王霸之气。
林天驹被她的眉眼官司逗的不行，憋笑憋的两个肩膀都抖动起来。
方凝眉眼弯弯，对着他甜甜一笑，做个唇形：给你报仇。
看着灵动的小姑娘，他在这一刻，突然就释怀了。
那沉在水底窒息的痛苦，那全身骨缝都叫嚣着疼痛的冬日，还有这所谓的手足，都不重要了。
他的妞妞，就是他的全世界，已经足够。
不想再让小姑娘沾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妞妞，我累了，想回房睡。”
方凝于是扶他回房。
“二嫂，麻烦你把大锅里的牛肉装好，放在冷藏室，晚上咱们吃牛肉面，冰箱里的东西你都有数吗？”
“放心，有数着呢。”林二嫂高声回答。
林天驹看着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直爱到骨子里去。
坐在炕上，倚在小姑娘柔软馨香的怀里，他突然就有了诉说的愿望。
叹口气，他有些疲倦的开口，“那年冬天，我托着水里的孩子，往岸边游。
肚子突然就痛起来，我拼力的把孩子大半个身体推到岸上。
老大他骑着车子过去，我喊了一声大哥，他转头看见我了，却并没有停下来。
我沉下去的时候，就想着，索性就这样一了百了吧。
水真凉啊，刺骨的冷，我心里面更冷，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肚子不痛了，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勉强上岸，就晕了过去。
是去放羊的老李家的二柱，他发现我们两个人，去找人救了我们。
我住了十几天的医院，是老大去结的帐，厂里给我报销的医药费，他都拿走了。
当时的住院费，是爹娘拿的钱，我出院后把这笔钱给了娘，也被他转弯抹角的给要走了。
妞妞，我的心是真疼啊。本是同根生，我自信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老大他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诉说的平静，她却能想象出当时的惊险和千钧一发
方凝的泪水大颗的滑落，哭的梨花带雨，她的三哥，太叫人心疼了，“我去找他，我还要揍他。”
他低笑出声，“傻丫头，你已经为我出气了，你都不知道，你护着我的样子有多美。
我现在对他真的无感，无爱也无恨，就是一个陌生人。
我已经有了妞妞，足够了，我每天都在感谢上苍，感谢他把你送给我。
妞妞，我最感谢的是你。我这样一副鬼样子，这样一副破败的身体，谢谢你还如此珍惜我。”
方凝抱紧他，“三哥是我的英雄。”
他安心的靠在小姑娘怀里，小姑娘的身体带着沁人心脾的莲花清香，让他陶醉，让他迷恋。
方凝抱着他，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三哥是隐忍的，却真的很man。
她决定了，以后她一定要把三哥保护好，不让他再受任何委屈。
林天驹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护犊子的虎妞儿大小姐纳入她的保护伞，自此之后护的风雨不透。
方凝犹豫片刻，问：“三哥，你知不知道，他在县城还有一个女人，他们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林天驹怔住了。
“难怪了，他回来一趟就从家里拿钱拿东西，还真是不办人事儿。”
他丝毫没有怀疑方凝的话。
“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爹娘，之后要怎么解决，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小云挺好的，小米也很可爱。”方凝说。
这个善良的小丫头啊。
“好，以后我尽量看顾他们。”他对她保证。
“三哥，你真好。”方凝甜甜的笑着，用光滑的小脑门儿蹭蹭他的额头，发出好人卡一张。
小姑娘的长睫毛忽闪着，像一把小刷子，刷进他的心里去，他叹息一声，忍不住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飞快离开。
方凝摸摸脑门儿，有点儿无语，我只不过用脑门儿蹭蹭你，你怎么还上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