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咱是穷人，咱养不起
李奇带了几个人在路口上等着，传久下马和李奇边走边聊，看着李奇有些难看的脸色，传久问道：“你们的内奸查出来没有？”李奇说：“查啦。有几个怀疑对象，可没证据。而且、而且---”。传久说：“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事吗？”李奇吞吞吐吐地说：“有几个人一口咬定张栋才有重大嫌疑”。传久一听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听起来有些冷，心里这才明白为什么张栋才没来接自己。
看着李奇，冷淡地问道：“都是些什么人说栋才兄有嫌疑的？是不是和眼镜或者龙口的孙老师关系好的人？”李奇的眼角一跳，没作声。传久又大笑起来，说：“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为一己之私，不惜歪曲事实。打敌人不怎么样，整自己人毫不留情。”李奇反驳道：“你说的不对，我们的人都是大公无私的、胸怀坦荡的。”传久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李奇，拉着长音说：“是—吗--？”
正说着，来到驻地，只见简简单单地搭了十几个草棚子，懒懒散散地坐着二百来人，稀稀拉拉几十条枪，大多数人的眼睛里透着茫然，传久发现有几个人看着自己时，眼神透着异样。传久扫了一眼传兴，传兴抬头扫视了一遍，挤了下眼睛。这时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位脸上挤出笑容，说：“欢迎啊，刘少爷。”李奇刚要介绍，传久一摆手，说：“我兄弟张栋才呢？我是来看他的。”
那个人脸色一变，说：“有人举报张栋才有重大通敌嫌疑，现已被关押看管。”传久冷冷地说：“这么说他是汉奸？”那个人说：“我没说他是汉奸，我只是说他有重大嫌疑。”传久说：“有确凿的证据吗？”那人说：“暂时还没有，所以正在审查他。”传久凉冰冰地说：“那我能见见他吗？”那个人一口回绝：“不行。他现在正隔离审查，你现在不能见他。”
这边正说着，那边已经动上手了，一手刀将门前的警卫砍倒，传兴和一个队员从一个破草棚里把张栋才解救了出来。身上是血迹斑斑的鞭痕，脸上也肿了不少，传久一见心痛得不得了，连忙叫卫生员去治疗。那个人上前阻拦，说：“这是我们的犯人，不许你们动。”传久上前横眉立目地指着那个人说：“他是我兄弟，我就是要救，你能怎么着。”
那个人两手一拍说：“我早就说过：像张栋才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我们真正同志，你们还说我有偏见，看看他交结的都是什么人？典型的土匪流氓，难怪他这几年一直通不过组织的审查。”传久被气笑了，说：“张栋才为你们募集了数万元的经费，近四百条枪，数万发子弹，竟然连个党员都不是，你们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那个人自豪地说：“我们不只看个人能力，还要有崇高的信仰，坚定的意志、彻底的行为才能入党。”传久笑着指着那个人旁边的那个穿着学生装，梳着中分的年青人说：“那这一位是个有崇高的信仰，坚定的意志的人喽。”那个人说：“那当然，小孔是一个坚定的无产者，对革命无比的忠诚，在学校时就积极参加革命活动，是我亲自发展的党员。”
传久一歪嘴，传兴就扑了上去，一下就把姓孔的按在地上，从他口袋里掏出十几个系着红线的铜钱，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把同样系着红线的铜钱。姓孔的一见，脸色大变，那个人才反应过来，上前推开传兴，说：“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们的驻地，不是你们的山寨，你们无权抓捕我们的同志。”传兴嘿嘿一笑，说：“前几天被我们消灭的倭军中队，就是沿着这种铜钱走进我们的埋伏圈的。”那边的人群中顿时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姓孔的和那个人同声大叫：“你胡说，不可能。”传久笑道：“你们二人倒是一条心啊，连说话都是异口同声。”有几个人悄悄的伸手向腰间摸去，被早有准备的队员一一击倒捕获。传久一摆手说：“带下去，仔细审问。”几组队员分别带到一边去了。那个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这是要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吗？”传久笑道：“这位尊敬的先生，我们这是向你学习呢。李奇大哥，请你派你信得过的人参与审问，省得有人以后放屁。”
只有区区十几分钟，口供就陆续出来了，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原是烟台警备区缉查队的，倭人来了后投靠了我人，归特高科管辖。这次奉命令打入起义队伍，将了解到的情报向瀛军通风报信，以便早日消灭这支抗倭的武装。这个姓孔的便是组长，还有一个叫罗海的奉派出去传递消息了，没在驻地，其余的几人悉数被抓。并从姓孔的腰带中取出特务人员证。
那个人一听汇报和见到证据，顿时面无人色，一脸惨白，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们这是——。”传久没空理睬他，让李奇派信得过的人重新布置岗哨封锁营地，在路口加派人手，等罗海一回来立即抓捕，驻地经过一阵混乱后，很快恢复了平静。那个人颤抖着嘴唇，语不成句地说：“我去向上级打报告，说明情况，请求处分，并要求上级派人来审查问题。”转身要走。
传久大喝道：“等等，你还要写个材料，把我栋才兄弟的事说清楚。”那个人头也不回，踉踉跄跄的走了。
传久和李奇闲聊一阵，果不其然，那个人与孙老师曾是同学，又同事多年，和眼镜也共事多年，因为传久的关系，这二人对传久的印象非常差，连带着对张栋才的印象也不好了，光听他二人介绍，知道和传久这样的‘恶霸地主’关系密切，就对素未谋面的张栋才印象非常不好，来到队伍后，更是直接划入不能信任一类。
与李奇探讨一番如何先把士气鼓起来，再严格训练之类的话题，传久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了不少富有建设性的建议。那边就传来罗海已经被捕获的消息，传久亲自审问了罗海，证实没有找到联系人，队伍驻扎在这消息没有走露。那个人的材料也写出来了，不得不说那个人还是挺有才的，一笔字写得是龙飞凤舞，不到一个小时写了满满好几张。
传久一把抢过来匆匆扫了几眼，阴阳怪气地说：“李奇大哥，你一直在我面前叫苦哭穷的，照我看还是你们财大气粗啊，伤亡好几百人，部队被打散了，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偏听偏信，能力有限就完啦，责任就推得干干净净，没有深挖思想根源嘛。”李奇正要讲点什么，解释一下的，却被传久抢着开口了，说得更尖刻、更加难听。
“为什么亲自发展汉奸特务入党，而对忠心耿耿、勤勤恳恳的同志百般挑剔？为什么只听得进汉奸的甜言蜜语，而自己同志的逆耳忠言就听不进呢？为什么对汉奸特务百般信任，十分重用，对自己同志打击报复，百般迫害。这已经不是偏听偏信、党同伐异了，而是典型地与汉奸特务同流合污，要颠覆这支抗倭武装啊。”那个人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嘴角隐隐见到血丝来。
李奇拉了下传久的衣袖，传久并没有住口，只是稍稍压低了嗓门继续说：“我就不明白啦，不过是多读了几天书，就不得了了，就高高在上看不起人了。说的时候头头是道，干起事来只会指手划脚，遇到难处就会推诿扯皮，就如同那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嘛。李奇大哥，你们都收罗了些什么人啊？怎么连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都要啊。”那个人脸色惨白，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李奇见状连忙叫人把他扶进草棚。
时间已近中午，大家吃罢了饭。传久和李奇商量之后，招集大家集合，从二百来人中挑出一百四十多健壮的汉子，分成十个班，砍树和泥，先搭建起能居住的棚子，由传兴带来的人训练。其余人员分别组成炊事班、后勤队、卫生队。传久当众宣布：大家安心训练，练好了本事才能打小鬼子嘛，武器装备、粮食由他包了。得到了大家的欢呼，提起了大家的士气后，传久强制带着张栋才和骑兵班走啦。
张栋才本就是些皮外伤，在秦寿生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传久更是鸡鸭鱼肉管饱，不过几天，张栋才的伤势基本愈合。可打那后就天天缠着传久要回部队，传久借口要准备物资才又拖了二天，被他缠得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送他回去。一进营地，传久就发觉和上次大不一样，战士们的士气提起来了，走路都带风，口号喊的十分响亮。李奇笑着迎了上来，传久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着头说：“气色好多啦。”
李奇给了传久一拳，说：“吃得饱，睡得好，战士们训练刻苦，士气高昂，我当然气色好啦。不过你的兵怎么不教我们拼剌刀？”传久双手一摊说：“我的兵从来就练过拼剌刀，怎么教你。”李奇惊异地问：“那短兵相接时你们怎么办？”传久说：“我们一开始人少，每人是双枪，近战时用驳壳枪。后来队伍扩大了，枪也多了些，就加强火力，每班一挺捷克造。我的观点是：战士的生命是宝贵的，能用子弹解决时，决不用人拼。”
李奇叹息道：“你们到底还是有钱啊，我们和你比不了。”传久大笑道：“别愁，马上你就发财啦。让你的部队集合吧。”李奇一听大喜，一声令下，队伍马上集中起来，传久让人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当面打开，一百五十支三八大盖，四挺歪把子，十支驳壳枪，一大堆子弹箱，明晃晃地摆在大家面前，看得大家十分眼热，这下可以人手一枝枪了，人人欢欣鼓舞。
这下子这帮游击队员变成了一名标准步兵，肩上扛着步枪，身后背着自己的背包，屁股后头还有四枚手榴弹，子弹袋里的子弹从来没有如此充裕过，竟然超过了一百发，都让游击队员有发财了的感觉。这些东西加起来有二三十斤重，可背在身上一点都不觉得沉，唯一让他们感觉到遗憾的是，这些东西以后不知道能不能长期有供给保障。因为这些游击队员大多是老兵，知道队里的后勤基本上靠人背肩扛的。
传久说：“这些武器都是送你们的，你们要好好训练。咱们既然是来当兵打仗的，就要好好练当兵打仗的老本行，我向李奇大哥建议了，一个月后，各班进行比赛，考核科目也不多，就是：队列、十里路的全副武装越野、射击、投弹，按每班的总分计成绩，以后你们班的排序，就按这次比赛的名次来排，所以，你们要认真些唷。”下面一阵大哗，各班的战士们个个摩拳擦掌，勇气值一下就翻倍了。和李奇商量了一阵训练的事后，传久就告辞了。
一个月后，传久受邀再次来到这里，当看到那些排名靠后的班里，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们，一个个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李奇是说又不好说，劝又劝不了，正在手足无措时，传久笑得那个灿烂啊。李奇没好气的上去给了传久一拳，说：“这是你惹出来的事，你来解决。”就两手一背转身走了，对此事不闻不问了。传久摇着头说：“这点小事都还让我来摆平。”
往队列前一站，大喊一声：“集合”。队伍排列整齐后，传久大声说道：“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快把把眼泪擦干喽。领先的别得意，小心让别人超过你，落后的别泄气，以后一定要努力。要真正做到：胜不骄，败不馁，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铁打的部队。下面我受李奇大哥委托，分排各班。我宣布：第一名为指挥部警卫班，第二、五、八名为一排，第三、六、九名为二排，第四、七、十名为三排。以后你们还要以排为单位比，看到这面旗没有，“优胜排”，哪个排赢啦就归哪个排，输啦就让出去，你们要继续刻苦训练，争当优胜排，”激得大家士气高昂。
传久要带着人走啦，李奇依依不舍地说：“你干嘛那么小气，把那几个兵留下不行啊？我让他们都当班长。”传久笑着说：“大哥，不是我小气，你要能把他们留下，我就当是送给你了。可你养不起啊，他们的运动量很大，一天一斤半米，每天起码要吃四两肉，每个月最少要打三十发子弹，才能保持这样的训练水平。”李奇听罢一吐舌头，说：“咱是穷人，咱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