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要怕,就当是在打靶
继续向北疾驰了一阵,传兴指着路边的小山坡说:“我觉得这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方圆几十里没人家,离这最近的村子就是刚才我们离开的那个村。”传久仔细打量了一阵,这里确实是打伏击的好地方,小山坡离公路不过三四十米,从公路到小山包是一片荒草地,稀稀拉拉长着几棵小树,路对面也是如此,正好适合发挥队员们的火力。
让传兴继续带人前出侦察,匆匆将班排长们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战前要开碰头会,对获取的情报和即将采取的战术研讨一下做出战斗部署;战后要开总结会,对战斗中合理的战术和英勇的行为奖励,这也是传久定下来的一项新规矩。传久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才,所以他只能集中所有人的智慧和建议,尽可能地选出一条最佳的方案再去实施。
传久手下目前既没有勇冠三军、以一当百的勇将,也没有多智近妖的军师,不是有“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谚语嘛,群策群力已是传久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佳做法。采取这种集思广益的办法拟定作战方案,虽然效率有点低,但却大大降低了犯错的几率。传久先是重申了战场七斩令:此次战斗是我们队伍抗击侵略的第一战,大家务必要奋勇杀敌,勇往直前者赏,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接下来就是布置战术,当时的华国部队中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三枪瀛军”。意思就是说,瀛军遭到伏击的话,他们能够通过第一枪的弹道判断出射击的方向,第二枪他们就会瞄准了开枪的人,如果再开第三枪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被瀛军击中了。
作为战场上的新人,传久自己心里都有点发慌,更别说属下了,当然要扬长避短,定下了先扔他几个手榴弹再说,既能隐蔽自己又能杀伤敌人。
夜袭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却是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否则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比如,夜袭一般需要提前收集到相应的情报,行动之前搞清楚守军的分布情况和行动规律;又比如,参加夜袭作战的士兵对组织纪律要求较高,必须训练有素,身体素质要好,不能一到夜间便目不视物,这一点传久倒是不怕,队员们这一段的营养还是蛮充足的;通讯联络还得便利通畅,以保障能攻敌之要害,给敌以最大杀伤,接应及时到位,避免已方伤亡过大。
安排传明率领六挺机枪,在路左边的荒草地里埋伏好,严令传明:等我这边打响后,吸引了鬼子的注意了再从鬼子身后开打。自己带着其他人在路右侧山坡上,利用地势不管深浅高低,草草地构筑些工事,然后将队伍分散埋伏,严令各班长严格管束队员们,不许发出声响。寻摸了些干柴草捆紧绑在路旁的大树上,草草在路边的树干上捆上二个集束手榴弹,然后潜伏到路边不远处,挖了个掩体随时准备拉响它。
担任前锋的传兴派人来报:在前面公路上发现瀛军。传久带着传明纵马向前赶去。在一个小山坡上,传久仔细观察:是一个中队全副武装的鬼子,传久自忖手下那些新兵蛋子是没有可能打败这一百几十个鬼子的,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小鬼子耀武扬威的在自己眼前走过去。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已是三更时分,这时路上看到一点光亮,是一个小队的鬼子约五十来人,举着火把排着两纵队行军队列连夜行军。
横扫了大半个山东,连战连捷的瀛军骄横之气大涨,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打他们的主意,枪扛在肩上,步伐整齐的走着,还有二个华国人在前边引路。
传久命令传兴带着前卫班悄悄地尾随,勿使一人漏网,自己飞快地赶回队伍安排布置,正面强攻,侧翼迂回,背后偷袭,这才是真正的战争艺术,就连小鬼子都会,传久又怎么可能不会呢?命令队员们把子弹推上膛,手榴弹拧开盖,拉出弦套在手指上等地雷炸响就开扔。
让二个班长把桐油浇到柴草堆上后隐蔽好,传久将带来的一些黄磷放进灯油瓶中,然后是静静的等待。
等待的时候是最让人心焦的,传久自己心里也是没底,反复查看后也不知哪好哪坏,心里还是象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迅狼”小队的成员到底在传久手下训练多年,对传久的命令从来言听计从,不打折扣,所以,传久对于他们的执行力还是比较放心的。
鬼子的凶残和暴行,以前听老人们说过不少,在南京等地也见过了许多,传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只能看着、忍着,内心里压抑着。这回可是正而八经的和小鬼子开兵见仗啦,终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当现在自己有能力将这屈辱报复一点回去的时候,传久下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干脆不想那么多啦,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算哪,反正自己是尽力而为了。
眼看着瀛军的队伍打着的火把已映入眼帘,传久伸出略微有点颤抖的手,抓起手榴弹引线的时候,脑子里反而是一片空明。
现在既没有了忐忑,没有了激动,也没有了紧张,甚至连一点担心也没有了,而是很平静,除了有一点些微的兴奋。就仿佛是农民拿起了锄头、木匠绰起了斧头、渔夫握住了船浆、学生提起了笔杆一般,在做一个平日里做了很多次,习以为常的事。连传久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应该很紧张的,现在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以前传久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听到枪声的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兴奋,而是害怕,这是才正常的状况,要是出现了兴奋,这个家伙就是一个神经病。可自己的这种平静心理又算是哪一种呢?传久嘴角一撇,心中暗自好笑,初战在即,马上就是腥风血雨了,自己还在想着这些无关要紧的东西,真是够无聊的。
幽暗而又宁静的夜晚,安宁皎洁的月光莹莹洒落,随着鬼子的临近,队员们鼻息加重,面色冷峻,攥着武器的双手都开始不自觉的用力。传久的眼睛一直盯着腰挎着指挥刀,迈动着小短腿,昂首阔步走在队伍前面的小队长,等瀛军全部进入埋伏圈,眼见他走近挂着集束手榴弹的树边,传久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冰冷的杀意,用力拉动了手中引线。
“轰、轰”两声巨响之后,挎着腰刀、耀武扬威的走在队伍前面的小队长和一群鬼子应声倒下,鬼子的队伍马上就散乱了。瀛军反应却是十分的迅速,立即寻找掩体,隐蔽在道路四周,举起手里的枪四处找寻敌人。传久飞快地扔下手中的引线,抓起身边的手榴弹,长长地吸了口气,一枚接一枚地扔了出去。
手榴弹是近战利器,更是夜战法宝,因为它能最大限度的隐藏攻击者的身体。手榴弹的轰鸣声传来,队员们才如梦方醒似的做出反应,紧接着数十枚手榴弹参差不齐地扔了过来,几乎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成百上千,肆意横飞的弹片向着四面八方飞奔而去。
近距离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足以将那些有点不知所措的倭人士兵们的内脏彻底震碎,而更加致命的则是那些到处乱飞的弹片。这些小小的金属碎片在被赋予了超高速度之后,无论是溅射在人体上的任何部位,都会给人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之前排着行军队形、靠的有些紧密的倭人士兵们顿时就在巨大的硝烟火光之中倒下了一大片。即便是瀛军反应再快,手榴弹也给瀛军造成不少的伤亡。
而这边一群初哥菜鸟们扔掉了手里的手榴弹后,又开始手忙脚乱的在身上四处寻找着,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传久趁机把身边的瓦罐拿起来,使劲摇晃几下之后,对准影影绰绰的大树扔了过去。随着瓦罐的碎裂,黄磷遇到空气燃烧起来,灯油引燃了洒过桐油的柴草。火光虽然不大,却能印出鬼子的身影,让鬼子们的身影暴露在埋伏的队员们视线内。传久马上举起身边的三八枪,借着若隐若现的火光,瞄准公路上的瀛军开枪就打,枪响之后,看见目标应声倒地,传久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枪声就是命令,平素良好的训练让老队员们还维持着最基本的清醒,在听到命令之后,立刻端起枪开始射击,同时也是为了掩饰内心中的恐惧。老队员们纷纷扣动了扳机,密集的枪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响了起来,密集的弹雨向着路上的鬼子笼罩了过去。猝不及防的鬼子们惨叫着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突然遭到如此猛烈的打击,鬼子们也乱成了一团。
“他娘的,都给我拿起枪打啊。”一个班长记起了自己的任务,一边扣动着自己的冲锋枪,一边大声的叫喊着,还在不停地踢着手下兵们的屁股。“大家不要怕,就当是在打靶就好了。”另一个班长迅速的拉动枪栓,大声喊了一句。
有些个沉稳的还能端着枪对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小鬼子开枪,更多的队员身体略有颤抖,恐惧中带着十足的兴奋,哆哆嗦嗦的拿着步枪,总算是朝着远处胡乱的开了一枪。
也有队员趴在石头后面不停地扣动扳机,可枪就是不响的,直到班长一巴掌抽到后脑勺上,提醒他保险没打开时,才手忙脚乱的打开保险,慌慌张张地将子弹打了出去,至于准头就甭指望啦。“真特么一群废物。”副排长章传扬看到新兵胡乱的射击,不由的咒骂了起来,但也只能不停地在掩体后面穿梭,一面对敌射击,一面提醒着队员们。
经过手榴弹密集的轰炸和队员们乱糟糟的射击,有超过半数的鬼子倒在血泊中,还一些在地上翻滚挣扎,不动的应该是受到了天照大婶的宠召了。
在黑夜之中猝然遭受手榴弹的袭击,小鬼子根本找不到敌人来袭的方向,加上主官当场阵亡,鬼子很是慌乱了一阵子。鬼子兵到底是训练有素,在军曹和曹长的呵斥下渡过最初短短几十秒的慌乱之后,很快就从突然遇袭的慌乱中镇定了下來,稳住了阵脚,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
长期训练的结果让鬼子兵们本能的做出战术动作,或就地趴下反击,或是翻滚至路边坎下,或是急步直冲到坡下的树旁,马上找好掩体隐藏起来,咬牙切齿的拿着枪对着四面八方乱放,防止敌人乘机贴近偷袭。老练的鬼子兵很快从队员们的枪口发出的火光找到敌人的位置,可以判断出是从路旁不远处山坡上射过来的。
特别是没发现对手有机关枪一类的连发火力,基本上是些单发的拴动步枪,而且枪法很散乱时,小鬼子军心大定,报复之心油然而起。在军曹们的率领下,不仅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抵抗,与进攻的队员对射起来,准确的射击给队员们造成了伤亡,还在逐步向敌人阵地靠拢,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胆大包天、竟然敢偷袭无敌皇军的土猴子。
鬼子单兵素质之强,不得不令人佩服,打起仗来非常勇猛,而且还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所有人的战术动作都非常的规范,每个鬼子之间的间距基本都是五步左右,每开一枪都是单腿跪在地上,然后猫着腰飞快的前进两到三步,子弹已经上膛继续跪射。“叭勾、叭勾”的三八枪声响起,“嘎嘎咕咕”歪把子开始扫射压制对手,瀛军开始反击了,一部分采用火力掩护,另一部分采用战术动作向前跃进贴近敌人,要全歼这股敢于袭击皇军的支那人,为小队长报仇。
一名大概是副射手的小鬼子,大约是觉得自己战友选择的机枪位置处在亮光之处,容易被敌人发现,便掏出一枚手雷扔进身后燃烧着的柴火堆里,却不曾想到被炸散的柴火竟然熊熊燃烧起来,发出更大的光亮,被瀛军曹长痛骂了几句。这阵亮光直接导致一片弹雨迎面袭来,好几个鬼子中弹倒地,传久也顺手就扔了二枚手榴弹过去,机枪也成了哑巴。
要说瀛国陆军最拼命训练的有两个技能,一个是拼刺刀,另一个就是精确射击。可以说抗战初期每一个瀛国老兵,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半个狙击手,瀛军单兵作战能力之强悍,可以说是有目共睹。加上瀛国陆军强调的武士道精神相当深入人心,几乎所有的下层官兵对白刃格斗、刺刀见血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士兵们都有着非常坚定的忠君爱国思想,所以战斗意志非常强悍。
两军士兵的手榴弹对扔,传久这边因为占据地势略微占优,轻武器近距离的对射,枪法上孰优孰劣立见分晓。
传久他们面对的瀛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久经沙场的老兵,基本上都能做到冷静的瞄准之后再射击,每一枪都是有目的的放。虽然是在这寒冷漆黑的夜里,部分老兵也能借助敌人连续射击时,枪口冒出的点点光亮准确瞄准射击。
反观我们的队员们,把平时在训练场上学到的技战术,基本上还给了教官,拿着步枪压上子弹,然后像生怕枪会走火似的,慌里慌张的把枪口朝着对面鬼子的方向放枪,即便是瞄准,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也往往是没什么准头。急急忙忙的开枪,然后再手忙脚乱地推上子弹,再开枪,枪声听起来虽然密集,可效果实在不怎么样。
没有瞄准而发射的子弹,正确的名称应该称之为流弹,在漫天飞舞的弹雨中,总有些五行缺德的倒霉蛋,莫名其妙地挨到了枪子,对射中的双方射速的快慢与战果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我们的队员在这种漆黑的夜色里,到底能不能打中敌人,和自己会不会中枪,只能论运气好与坏,以及神佛是否保佑了,除此之外,实在是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东西了。
乒乒乓乓一阵对射,加上相互对扔的手雷,凭借传久几人的准确射击,瀛军又倒下了十好几个,特别是机枪射手是传久的主要目标。传久这边也倒下了十几个,这还是托了传久在先前不顾疲劳,强令队员们用石头和树木架构的简易工事的福。划破空气的嗖嗖枪声,带来死亡问候的爆炸声,子弹打中身体的噗噗声,重伤士兵的凄厉哀嚎声,还有自己嘴里发出的粗重喘息声,让初次上战场的菜鸟们见识了战场的严酷。
等传久连着打哑了二个机枪火力点,回头观察战况时才发现,虽然现在己方的战果占优,可自己这方数十人的火力逐渐被对方不到二十人所压制,基本上是靠着班长们手中的冲锋枪火力压制,才没让鬼子们冲到近前来。传久只好传令下去,让各班排长约束手下对某个目标一齐开火,使用起一次大战以前常用的排枪战术与之对峙。
轮排射击,是在重机枪这种压制火力出现之前,步兵们最为有效的射击方式,因为这种射击方式可以最大可能的保持火力密度。在精度无法保障的年代里,火力投放密度就成了战争胜利的关键保障。特别是在视觉条件不好的夜晚,想要准确命中目标是十分困难的,即便命中目标,只要没有伤及要害,敌人仍然会有一定的战斗力。
因此军官们往往会采用集火射击的方式对敌人射击,靠提高火力密度来给敌人造成严重伤亡,使其失去战斗力,这种战术百试不爽。但此种战术缺陷也同样存在,尤其是在己方防线单薄、火力薄弱的时候,敌军如果采用密集阵型冲锋,往往是顾此失彼,压制了这边而放过了那边的敌人。而在这场战斗中,传久选择的对手只是一个瀛军小队,又先发制人打掉了四成以上的敌人,所以就避免了这个缺点。
“砰砰砰砰~~~”密集犹如炒豆一般的爆裂声连绵响起,让瀛军的攻势为之一滞,而瀛军的精确射击,也让队员们抬不起头来。经过这一通枪击,一部分队员摆脱了内心的恐惧,慢慢地能够从纷乱的战场上平静下来,对准目标开枪射击,开始给鬼子杀伤啦,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尤其是他们打倒了一个鬼子以后,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变的冷静了起来,拿着枪能瞄准下面的鬼子射击了,有的时候还能够连续打死打伤好几个。人在生死之间会产生极大的恐惧感,同时也会滋生出有极大的求生的勇气来。面对生与死的抉择,懦弱的乌合之众也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斗志,这便是古人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着身边的兄弟沉着的向着对面开枪,旁边队员心中的恐惧无形中松了很多,虽然枪法依然是那么散乱没准,但已不是一开始那样胡乱开枪了,这说明这群新兵正在向老兵进化。当然,不是说经历这样一战他们就能称为老兵,但凡能够多次从战场活着下来,并且杀敌立功的才是精锐的老兵。这帮新兵蛋子要想成为精锐的老兵,他们要走得路还有很远,当然,其中大部分人恐怕没机会成功,因为这条路上充满了鲜血和枯骨。
双方正陷入僵持时,传明他们终于开火啦,从路的对面喷出条条火蛇,射出了密集的弹雨,转眼就舔倒了不少鬼子。
瀛军在从背后射来的弹雨清洗下,手舞足蹈的纷纷倒下了,对面射过来的子弹顿时稀疏下来。虽说发动的有些迟,准头也有些散乱,可近距离的密集火力压制威力还是蛮可观的。
“这场仗赢啦。”传久松了口大气。
看到剩下稀稀拉拉的十几个鬼子,趴在地上迎战两面夹击之敌而拼命射击的时候,一种冲锋陷阵斩敌首、浴血沙场扬军威的豪情忽然涌上传久心头。用刀斩杀鬼子和用枪杀鬼子感觉绝对是不一样,用刀杀绝对是痛快淋漓、爽快解恨的,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非常强烈,让传久忘记了以前自己下的指令。
随着传久的口令,一排手榴弹的扔出,传久高举宝刀,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杀鬼子啊。”右手执宝刀,左手拎着驳壳枪,带头冲下山坡,冲向敌人的阵地。